第164章 惹怒
自從再見葛雲朝,沈安安發現,他的身邊帶了非常多手下,幕僚、隨從、護衛、家丁,還有各個領域的專業人士,她應接不暇。她都忍不住懷疑,在培元鎮的時候,這些人全都故意躲着她,她才會錯誤地認為,鎮國公世子只是普通的貴公子。
當這些人客氣地稱呼她「沈姑娘」的時候,她只是禮貌地保持微笑,畢竟她和葛雲朝只是萍水相逢的關係,與他的手下更不會有交集。因此,她並沒有特別注意柴亮。
在她模糊的印象中,柴亮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中年人,下巴留着一小撮斑白的鬍子,說話一板一眼。她甚至記不清他的容貌。
可是當她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身首異處。她匆匆瞥了一眼事發現場,不敢直視他的屍體。聽葛雲朝的手下彙報,柴亮被弓弩射殺之後,對方一刀砍下了他的腦袋。很明顯,他們在追緝過程中遭遇了埋伏,所有人都被當場射殺。
葛雲朝面無表情地聽完這番話,問道:「柴先生可曾留下線索?」
手下回稟,在葛雲朝和沈安安趕來現場的時候,他們已經根據線索追緝兇手了。
葛雲朝平靜地說:「那些撤離的人,除非他們憑空消失,否則遲早會找到他們的,到時再問話不遲。至於殺害柴先生的兇手,就地斬殺。」他頓了頓,加重語氣,「若是找不到兇手,你提着自己的腦袋來見我。」
手下神情肅穆,鄭重地點頭。兩軍對壘,生死由命,死在敵人的刀下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可是殺人之後割下腦袋,故意棄屍荒地,試圖引野獸啃食,這是禽獸不如的行為,自然應該像禽獸一般被對待。
葛雲朝再看一眼屍體。他原本並不熱衷尋找前朝的皇族、皇子,因為無論是這些人的行事做派,還是老百姓的民意,都註定他們根本翻不出風浪。可如今,在詔安軍拔營之前,他必須把這群人連根拔除。
他吩咐另一名手下:「記得將今日之事告之魏王爺,再告訴他,前梁皇族是否有子嗣還活着,我會調查清楚的。」
熟悉葛雲朝的人都知道,他的表情越是平靜,語氣越是和善,就代表他越生氣,可沈安安哪裏知道這些。她聽到「前梁皇族」四個字,急道:「你早就知道,黑衣人與前梁皇族有關?」
葛雲朝糾正她的用詞:「不是知道,只是懷疑。」
沈安安抬頭看着葛雲朝。此時天已經大亮,他們忙了一整夜,臉上都帶着疲態。沈安安移開視線,疏離地笑了笑:「也是,那是我的殺父之仇,不是你的。」她轉身想要離開。
葛雲朝想也沒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沈安安揮手想要甩開他,可是男女之間本就力量懸殊,再加上葛雲朝又是習武之人,在沈安安揮手的那個瞬間,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臂快要斷了,疼得她「啊喲」一聲。
葛雲朝急忙鬆手,心中一陣懊惱,卻脫口而出:「這麼嬌氣。」
沈安安原本並沒有生氣,只是覺得失望而已,可葛雲朝的一聲「嬌氣」,她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了。她陰陽怪氣地諷刺他:「原來葛世子也認為,女人是累贅。」
「這是哪裏來的話?」葛雲朝莫名其妙。
沈安安轉身想要離開。
葛雲朝再次拉住她,試圖拽着她去角落說話,可沈安安哪裏願意,急切地想要掙脫。有了之前的「經驗」,葛雲朝不敢太用力,可他又不願意鬆手,一時間手足無措,只能上前兩步擁住她的肩膀。
沈安安用力扭動肩膀卻無法掙脫,委屈之情一下子湧上心頭,眼眶微微泛熱。
葛雲朝自打出生就沒有哄過女人,他的身邊沒有丫鬟,也沒有婆子,又自小不在母親身邊長大,他不懂女人的心思,他對沈安安的所言所行,不過憑本能行事。就連他決意迎娶沈安安這件事,他也認為這是他仔細分析利弊之後,用理智做出的選擇。
眼下他一心把話說清楚,遂雙手抓住沈安安的肩膀,強迫她與自己面對面,命令道:「看着我。」
「你放手!」沈安安生氣極了。啞男從來沒有仗着自己會武功就欺負她。
葛雲朝抓住沈安安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着自己。
此刻他們正在柴亮被殺現場,四周都是葛雲朝的手下。他當眾對她動手動腳,這是對死者不敬,對她不尊重!沈安安憤怒地撇過頭。
葛雲朝再次捏住她的下巴,另一隻手同時抓住她的肩膀,幾乎把她擁在懷中。
她是有夫之婦,眾目睽睽之下,葛雲朝在幹什麼!沈安安氣得失去了理智,一腳踹向葛雲朝的小腿。
就武功招式而言,葛雲朝只需一個掃堂腿,就能反守為攻,把沈安安摁倒在地上,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冷靜下來。他雖然有信心不會令她受傷,可他一定會弄疼她。
他硬生生受下她一腳,壓着聲音說:「仔細聽好,第一,如果我把你當成累贅,就不會特意帶你來現場勘察;第二,如果我不在意你父母被殺的事,就不會大半夜帶你上山追查黑衣人;第三,我不能確定前梁太子是否還活着,這才沒有告訴你。你聽明白了嗎?」
沈安安逐漸冷靜下來。她早就不是可以隨便發脾氣的小姑娘了,她這是怎麼了?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繼而睜開眼睛,說道:「世子,我聽清楚了,請您放手。」
葛雲朝狐疑地審視她。
沈安安重複:「是我看到屍體受了驚嚇,一時沒能控制住情緒,口不擇言了。您的話,我已經聽明白了。男女授受不親,請您放開我。」
葛雲朝急忙鬆開手,環顧四周。手下們嚇得撇過頭,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恨不得原地消失。
沈安安後退一大步,垂下眼瞼,正色說:「世子,之前不是說,我們順道去山頂看一看,確認礦井在山中的位置,再瞧一瞧礦井頂上的太陽光是從哪裏來的嗎?」她的言下之意,他們應該出發辦正事了。
葛雲朝隱隱有一種感覺,她這般守禮又講理的模樣,還不如直接對他拳打腳踢呢。
轉念間,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