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張口就喊娘的崽
吳桂英則站在白芸身側,時不時用眼神示意,讓她規矩着點。
喜婆心裏嘆息一聲,按照規矩,硬生生把牽紅塞進了白芸的手裏,又把牽紅的另一頭放在那隻大公雞的身下。
場面一度十分的詭譎。
吃飯的時間還沒到,外面卻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的人。
他們早就聽說了,這喜宴可不是一般的喜宴,這是個沒新郎官的喜宴,誰不想早點來看兩眼?
甚至有些人忍不住,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堂屋裏面瞧,睜大了眼睛不肯錯過一秒。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隨着喜婆高昂的聲音落下,白芸彎腰對着那公雞拜了拜,大家才放下心來。
“禮成!”
拜堂禮結束了,白芸被喜婆送進新人房裏,村民們就沒繼續留下來看,更沒多說什麼。
而是到院子裏找了個席面坐下來,準備敞開肚皮大吃一頓。
在他們看來,沖喜這種事情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聽說過,那些鎮子裏的人家都這麼干。
再說了,把女兒賣進窯子裏換錢的都大有人在,何況只是嫁個人?
與其操心別人家的事情,還不如多想想今天吃啥,畢竟他們都是隨了十個銅板的。
這年頭吃食貴,十個銅板都夠買半斤瘦肉了,不吃回來,那就虧死了!
別說,宋家的為人還是不錯的,收了大傢伙的禮,就沒少往菜里放豬油渣子。
還有雞蛋炒菜,雞蛋油花湯,連炒肉塊這種硬菜都有,雖然量不多,但每人都吃上了幾塊,足夠大家解饞了。
“大傢伙兒都吃,甭客氣啊!”
馮珍這會兒也笑着出來了,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害,咱們不客氣,馮嫂子一看就是大氣的,這肉香的喲,我們隔老遠都聞到了!”
“馮嫂子,你這兒媳婦討的好,白芸是咱們從小看到大的,錯不了!”
有人立馬給面子地說菜好,有人則是藉機誇耀着新娘子漂亮、懂事之類的。
馮珍點頭稱是,就連吳桂英這種平日不笑的人,都難得的笑了,倒是其樂融融的一片。
白芸坐在一個灰暗的房間裏,屋頂的草已經脫落了,房子裏的木床和木桌,已經被蟲子咬的斑駁一片,牆上時不時有些灰塵掉落下來。
一切都破舊的不像話,但好在她坐着的被褥都是乾淨的,沒有補丁也沒有掉色。
儘管白芸已經被鬆綁了,但她現在餓的不行,剛剛那股生氣就像突然被抽幹了一般,就算坐着也覺得累,嘴唇都乾燥的裂開了,更別提站起來或者走出去。
“新娘子吃飯啦!”喜婆笑眯眯的推門進來,給她端進來了一碗熱騰騰的飯。
雖然是陳米做的糙飯,但飯上面還有肉絲呢,簡直香的不得了。
她放下碗就一臉喜慶地說道:
“要我說啊,你婆婆是個難得的好婆婆,還特意讓我去席面上給你夾菜,多少姑娘家成親第一天都沒飯吃,可是都得餓着呢。”
白芸看着那碗飯,肚子便咕咕咕的叫了起來,原主這身體起碼幾年沒有見過油水了,所以帶動着她也特別饞肉。
可饞歸饞,她身子沉的就跟灌了鉛似的,嗓子也因為極度缺水,連翻滾都做不到,道謝都沒力氣,更何況是起來吃飯。
“好了好了,你吃你的,我這就出去了啊。”喜婆只當她是新娘子頭一天,害羞不好意思見人,便識趣的出去了。
白芸無奈極了,她現在多麼希望那碗飯能自己跑到她的嘴裏。
難不成自己重活了一回,又得望着一碗飯而吃不到,最後把自己活活餓死嗎?那樣死了也會被別的鬼笑話吧?
吃不到飯,白芸就迷迷糊糊地靠在床頭休息,沒過多久,她聽見床板上有聲音,像是有人爬上來了。
白芸費勁地睜開眼睛,就看見來的一個小男孩,眼睛大大的,臉蛋生的白凈,腦袋後面還留了個小小的老虎尾巴,可愛的很。
就是比尋常孩子瘦了不少,穿着寬大的灰布衣裳,鬆鬆垮垮的很不合身,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只見他小心翼翼的跪坐在床邊,即使脫了鞋襪,也沒有把腳踏上來。
他手裏捧着一碗水,眼神真摯地望着白芸,軟軟糯糯地問了一句,“你要喝水嗎。”
白芸看着他,微微地點了點頭,小包子就輕輕地把水送了她的嘴邊。
整整一碗水,順着她的喉嚨滑下去,白芸嗓子裏那股子冒干煙的感覺才消失了。
喝足了水,下一秒,她的肚子居然沒出息咕嚕嚕地叫喚了起來。
白芸尷尬的看了一眼小包子,雖然她不是什麼臉皮薄的,但是讓她在一個孩子面前表演肚子叫,她還是很不好意思的。
小傢伙看了她一眼,拿着小碗轉身下了床。
正當白芸懵逼,懷疑是不是自己肚子叫的太大聲,把他嚇跑了的時候。
就見他捧起了桌子上的那碗飯,又拿着小勺子重新上來了。
小傢伙沒說話,舀起一勺結結實實的大白米飯,送到她嘴邊,白芸嚼了兩下便吞了下去。
胃裏總算有點東西了,渾身那股發虛的勁頭也在緩緩消退下去。
小傢伙還要喂,白芸卻擺了擺手,“我自己來吧。”
雖然她還是很累,但自己已經有點力氣了,若是還讓一個小孩伺候自己,那不是惹人笑話嗎?
小傢伙也不堅持,慢慢把碗放到白芸的手裏,看着白芸把飯吃完了,才伸出手接過她手裏的空碗,“阿娘,碗給我吧。”
阿娘?
是在喊她嗎?
這稱呼讓白芸愣了愣,傻眼了。
她轉念一想,好像記憶里是有說過,她嫁的這個男人是個二婚的,有一個三歲多的兒子。
所以面前這個可愛的小娃娃,就是那個孩子咯?
那麼自己可不就是這個奶娃娃的繼母嗎?
想來孩子會這樣叫,也是因為馮珍提前跟他說過了。
白芸習慣性地先看了一眼孩子的面相,位於額頭的父母宮暗淡一片,母宮已經完全沒有生氣了,而父宮也是烏黑一片,隱隱有孤兒之兆,註定了他從小就是沒爹又沒娘。
不由得,白芸有點同情這個小奶娃,在這個無憂無慮的年紀卻沒有雙親的保護,那得多難受啊。
見白芸不說話,小狗蛋就想到了昨日回來的路上,村頭大娘跟他說的話。
“喲,狗蛋回來啦,你明日就要有後娘啦。”
“大娘,什麼是後娘?”小丞丞疑惑地問。
他從小就沒有娘,聽見自己要有娘了,還是很高興的,可為什麼他的娘跟別人的娘不一樣,要叫後娘?
“你這孩子怎麼傻裏傻氣的,後娘就是你爹的新媳婦,你得好好伺候着,不然後娘不喜歡你,得打死你,然後跟你爹再生一個呢!”
大娘的話猶在耳邊徘徊,他今年兩歲多了,雖然不懂什麼叫新媳婦,但他也聽出了主要意思。
那就是如果後娘不喜歡他,那麼他就要變成沒爹又沒娘的孩子了。
小狗蛋害怕極了,跪坐的越發端正,生怕自己有一點點不好的習慣,讓他娘嫌棄他。
看他那麼害怕,白芸立馬扯出一張笑臉,摸了摸它的頭,溫柔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娘,我叫狗蛋。”狗蛋回答道,看着覆蓋在自己頭上的大手,還有些拘謹。
“狗蛋?誰給你取的名字?”白芸問了一嘴,這名字確實難聽,但她也沒有太驚訝。
她知道農村是有這種說法的,取名要取賤,越賤越好,這樣孩子好養活。
“奶奶給取的,奶奶說狗蛋適合這個名字。”狗蛋乖巧地回答,生怕慢了一點,他娘就不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