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人的嗚咽
楚雲沒有多慮,一夜沒睡腦子昏昏的,整個人都跟蔫兒了似的,跟着店小二就上了二樓,並且囑咐一個時辰後上來敲門。
楚雲的廂房是最西邊的一間,她醒過來的時候橘紅色的夕陽正從西邊的窗里照進來。
樓下傳來噼里啪啦的打鬥聲,還有混亂的爭執聲。
楚雲眉心一跳,翻身下床,往外頭走。剛開門,便從樓下飛上來一隻彩鏢,楚雲側身躲過,看着它飛進房間,牢牢射進牆裏。
大堂里打鬥不斷,幾位師兄師姐還沒有回來,齊瑾跟黎遠書大約也沒摸清楚情況,只是站在一邊看着。
楚雲拉過躲在櫃枱下的蘇筌,“怎麼回事?”
“世家打鬥。”蘇筌說著要把楚雲也拉進來,讓她躲一躲。
世家打鬥。
楚雲好像有點印象,南詔有兩大世家分別是時家和袁家,兩大世家祖上原是一家,後來子孫不睦便分了家改了姓,此後一直紛爭不斷。
蘇筌解釋:“他們兩家最近在爭奪南詔第一世家的名號。”
楚雲嘀咕:“為什麼最近爭奪?以前怎麼不爭奪?”
剛說完又覺得自己像個杠精。
蘇筌眼神暗了暗,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其實...”
就在此時,一記暗針向她肩上飛來,楚雲閃開,站起來看向針射過來的方向,於媛囂張地對着她瞪了一眼,轉而摟住秦湘的胳膊,秦湘面色淡淡地回看她一眼,顯然是默認的。
原書里講,秦湘對原主真正起殺心是在楚雲愛慕上齊瑾之後,但沒想到秦湘居然這麼早就開始想殺自己了。
原來的楚雲可能顧忌同門情誼,但現在的楚雲並不在乎。
她從打鬥正激烈的兩撥人中穿過去,下一秒就站在於媛面前。
那兩撥人驟然也不打了,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楚雲,面色詫異。她從他們刀劍下迅速閃過的時候他們只隱約看到一個移動的影子,修鍊竟已高到如此境界。
秦湘面色也變了變,早知楚雲天賦極佳,卻沒想到修為竟高出自己這麼多,可從刀劍中隨意穿梭並且毫髮無傷。
楚雲捏住於媛的胳膊,剛要用力,齊瑾快步走了過來,“小師妹,你做什麼?”
於媛可憐兮兮看向齊瑾,向他求救,“大師兄,她想殺了我。”
楚雲手下隱隱發力,卻還能若無其事地對着齊瑾笑,“大師兄這是要英雄救美啊。”
秦湘面色一僵,閃過不悅,楚雲剛巧瞥到,嘴角微勾,手下繼續用勁,“咯吱”一聲,於媛胳膊脫臼了,立馬哭起來,“大師兄,快救我。”
沒等齊瑾出手,楚雲已經迅速鬆開了於媛的手,“三師姐跟我不熟,恐怕不了解我,我脾氣在諸位師兄師姐中最是暴躁不過了,三師姐下次別犯傻了。”
楚雲一張臉白的不正常,看起來異常虛弱,語調又輕輕的,毫無殺傷之力,完全不像前一秒還想殺人的那個楚雲。
楚雲說完又瞥了眼秦湘,傳聲過去,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我不是皇族女,不守皇族規矩,不怕皇族人,我有千百種方法可以讓你死的安安靜靜”
秦湘故作鎮定,手掌握拳隱隱顫動。
楚雲這模樣跟在山海閣中之時完全不同,在山海閣中時,她溫溫順順除了修仙之事彷彿什麼都不放在心上,有時候被明裡暗裏地數落貶低她也不管,但是現在沒了師門的約束,她就像一條吐着芯子的毒蛇,對着敵人就一頓猛咬。
秦湘簡直痛恨自己沒有趁幾年前她還小就殺了她。
於媛眼角掛淚,卻不敢再放肆,抽泣着不說話,黎遠書有醫術在身,便在一邊為她接骨。
時家與袁家的少當家此時也顧不上跟對方糾纏,立馬爭先恐後地圍到楚雲身邊,“請問閣下哪門哪派?”
齊瑾正巧站在一邊,輕咳了兩聲,端起大師兄的派頭,“在下山海閣大弟子齊瑾,聽從師命率諸位師弟師妹下山歷練,失了禮數叫各位看了笑話,實在抱歉。”
這話一出兩邊人都面露驚喜,“竟是山海閣弟子,如此我們便都有救了。”
楚雲問道:“南詔有何禍事?”
時家少當家時故擋在袁家前面,“此話說來話長,借一步說話。”
袁家立馬攔住,“山海閣弟子奔波勞累,可去袁府小憩片刻,不甚榮幸。”
齊瑾皺着眉,還在猶豫,門外兩列精兵開路,整整齊齊列隊站定,為一人踱步進來。
來人外套藏藍絲綢錦服,腳踩暗褐踱金高靴,左手尾指一環透綠白玉戒,腰間一枚暗紅水滴狀玉佩。
是裴瑜。
“聽聞山海閣弟子遠道而來,本王備了盛宴,前來相迎,望各位賞臉。”
裴瑜一進來,袁家和時家都不敢再放肆,乖乖地站在一邊。
早已聽聞裴瑜名聲,齊瑾客氣地道了聲,“有勞五爺。”
*
裴瑜果然擺下盛宴,名貴菜品數不勝數,大多是南詔特有。楚雲縱使在現代算是見過世面的,此時也忍不住低嘆道,“五爺好有錢。”
於媛輕蔑地看她一眼,但思及白日裏受的苦也不敢多刻薄什麼。
秦湘倒說:“小師妹喜歡就多吃些。”
楚雲笑着給秦湘夾了一塊野生蛇肉,“大師姐也多吃點。”
秦湘的臉色頓時白了白。
裴瑜準備的菜是很好,但是過於豐盛了,野味太多壓根吃不過來,而且在楚雲眼裏,豐盛跟能吃是兩回事。
她不敢吃野味。
顯然秦湘也不喜歡。
王府廂房都在西院,依舊是兩人一間,桌子上甚至細心地備好了點心與茶水。
權姝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小師妹,五爺是個好人。”
《入魔》裏面也是極盡筆墨來誇讚裴瑜,說得比前期的原男主齊瑾都要好上三分。
楚雲點點頭,給自己倒了杯茶,提醒道,“五師姐你不是說要減肥嗎?”
權姝咀嚼的動作一愣,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我今日走的路也不少。”
楚雲笑了笑沒說話。
楚雲這夜翻來覆去到了丑時都沒睡着,權姝倒是睡得沉沉的。
南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時袁兩家無端要爭個第一世家,城裏雖看上去是一副安居樂業的好光景,但其實路邊諸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還有——
楚雲驟然背脊發涼。
她聽見了女子嗚咽聲。
在寧圍鎮的時候,她只當驛站老闆說的是傳聞,卻沒想到是真的。
楚雲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床,剛打開門準備去看個究竟,一陣邪風吹過來。
玉燼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黑眼圈重的很,精神看上去很不好,語氣也很不好,“孤睡不着了。”
楚云:關我屁事。
玉燼蠻不講理:“都怪你。”
楚雲小心翼翼地轉身合上門,試圖安慰他,“魔君,失眠很正常的,別太焦慮。”
這下玉燼又像是被踩了小尾巴,眉毛一豎,“孤哪裏焦慮了。”
楚雲無心與他糾纏,這時又是一聲隱忍的嗚咽,楚雲心下一凜,豎起食指比了噤聲的手勢,往東院走去。
玉燼反正睡不着,也跟着走上去,走至漆黑小路生出幾分不滿,“這樹上既然掛了燈怎麼也不點着,也忒小氣。”說完就胳膊一抬,瞬間整個王府都亮堂了。
楚雲看得目瞪口呆,氣得不輕,“大哥,咱們偷偷摸摸的就別這麼囂張了行嗎?”
玉燼心情不錯,又抬手全給滅了。
但覆水難收——
值班的首領和小廝已經被這驟然的光亮吵醒了,頓時整個王府沸騰起來。
“是誰?”
“是小賊?”
“強盜?”
“是魔族人!”
於是最後以魔族侵犯定論。
楚雲聽得目瞪口呆,這...也行?
看着玉燼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楚雲其實有點抱不平,“你們常常來這裏啊?”
“沒有。”
“那他們...”怎麼把話說得這麼溜?
“欲加之罪。”玉燼仍舊一副淡定的模樣,看不出一點難過。
楚雲拍拍他的後背,聊表安慰。
玉燼背脊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楚雲,“你...”
楚雲怕遭受無妄之災,連忙伸手解釋,“我碰的是你的衣服,可沒碰到你。”
玉燼看她一眼,忽然轉移話題,問道,“孤今早給的葯服下了?”
“都抹在小腿上了,傷好的很快。”
玉燼一頓,“那是清散葯。”
清散葯,傳說中的神葯,可治百病,服下后神清氣爽,修為大增。楚雲抬頭看看玉燼,又低頭看看自己這條頓時身價倍增的小腿,恨不得立刻俯下身往小腿上舔兩口。
腳步聲漸近,玉燼拉着楚雲的衣袖一角閃身躲進假山,剛進去玉燼就放開她,嫌棄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雙手。
楚雲暗道不好,“若是他們去了廂房逐一檢查,就會發現我不在。”
玉燼抱着肩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低頭覷她,“與孤何干。”
楚雲早知這是個不靠譜的,準備出去自己單幹,偷偷溜回廂房,玉燼驟然道,“山海閣教過變術么?”
楚雲一愣,她曾經在禁書區看過一眼。
玉燼從楚雲的表情上頓時瞭然,嘆了句:“山海閣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說完玉燼便搭上楚雲的肩,一起大搖大擺往外走。
楚雲大驚:“你瘋了?!”
前面走近一隊人,他們徹徹底底暴露在他們視線範圍內,楚雲心裏直呼完蛋,被發現跟魔尊站在一起便一定會被認定是魔族內鬼,到時候又要走上原主的老路了。
眼見着他們直直走過來了,下一秒卻又跟沒看見楚雲玉燼似的,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穿過,“去西院客房檢查一下。”
“是。”
楚雲驚疑道:“這是什麼法術?”
玉燼道:“隱術。”
好傢夥,又是一道山海閣的禁術。
玉燼變出一張雲床來,沒管楚雲願不願意,拎着她衣領就上去,“孤累了,走不動了。”
楚云:您...牛!
雲床自然比走路要快些,到了院子裏,玉燼腳一伸,就把楚雲踹了下去,直直摔在了泥里。楚雲回瞪他,他卻瀟洒地擺擺手讓雲床載着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