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辦證
建材市場的路燈很遠才有一個,整個街道暗暗地,月光柔和地灑在街道上。歐陽東家的鋪面的燈還留着,捲簾門上的小門開着。歐珈饅站在門口打望,看着但益恆從街那邊一步步走近,她叫喊:“哥,你到哪去了,擔心死人家了。”
但益恆心一暖,身上挨揍的部位還隱隱作痛,走到她身邊,微笑着說:“不是給你們說了我去拉業務去了,還吃了頓飯,所以耽擱了。”
回到屋裏,歐陽東和歐珈琪正在洗腳,聊着什麼。但益恆正想給他們打招呼,歐珈饅向他招招手,叫他去她房間。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卧室。歐珈饅從床頭櫃拿起新買的手機遞給他,說:“我給錢叫我妹去買的,卡是我的身份證辦的,以後你就有聯繫方式了。”
但益恆眼眶濕潤了。他是多麼地幸運,遇到這樣的家庭,自己在最痛苦最落魄的時候,這一家人不僅救了他,給他吃給他住,還買衣褲買手機,眼裏卻沒有一點輕蔑和看不起他的味道。或許是他外表長得普通,看着就顯得忠厚老實,再加上相處幾天,更讓他們相信他是一個善良本份的人。
歐珈饅望着沉默的他,繼續說:“你不要過意不去,你給我們要回了貨款,這是你應得的。對了,我今天也買了股票了。你說投資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我的三萬塊錢,分成兩個一萬五,隆基股份在9.05元買了1600股;牧原股份4.4元買了3400股。你空了就看,到時叫我賣我就賣。”
“要的。”
清晨,但益恆起床打開臨河的窗戶,太陽已經冒出來了,江安河水嘩嘩地流淌,兩岸的樹木更翠綠了,河對岸綠道上偶有晨練的人經過。
江安河是灌州市打造最差的一條河,該河城內有兩個八十年代修成的小電站,一個在一環路內,一個在二環路外;右岸一環至二環之間沿河老式舊房和自建樓房遍佈,幾屆政府想拆遷都無能無力。
但益恆伸伸懶腰,胸部部份依舊還有一絲絲隱痛。這會兒,他突然想起自己沒有身份證,畢業證等,去找工作可能誰也不會待見,連起碼的身份證明都沒法證明,就算說破天恐怕也是白搭。
他走到鋪子上,見歐陽東已打開鋪子,正在收拾着什麼,便問:“乾爹,今天有沒有安燈的工作啊?”
歐陽東抬頭,說:“上午有一家。你今天是去找工作還是陪我去安燈?”
想到自己所有工作上的證件都還在××電力公司安監部冷主任那裏,身份證駕駛證還在家裏錢包里,但益恆害怕夏蘭撿到收好了就算偷到回家去找多半也找不到,他也不想為這些事找這兩人,無奈地攤攤雙手,說:“我沒有身份證明,工作沒法找。你認不認識辦假證的?”
“以前這種多,到處都在發小廣告,近幾年證件都聯網了,街面上都看不到發傳單的了,好像前段時間聽前面街上一個賣水泵老闆的侄兒沒身份證,就去辦了個假的身份證,說是花了幾十塊在網上辦的,只是現在正規企業,你如果進了好像有專門的人要核對你的一切證件,要想蒙蔽過關,弄假的恐怕是不行的。”
但益恆摸了摸頭,說:“我都快四十了,工作也不好找,就先物業公司、裝修公司去找個什麼工作先混起走。”
歐陽東搖了搖頭,說:“你一個大學生,找這些工作,二三千一個月,能有什麼前途。”
但益恆不以為然地說:“聽說裝修公司的技術工種掙錢還是可以的,像電工、焊工、水暖工、油漆工等收入都不錯的啊。”
歐陽東說:“是的啊,但是很累而且天天要有活幹才行。現在的裝飾公司,可都不是瓜的,他們不養人,只養幾個弄招標跑業務的,弄到工程后都是與長期合作的幾個包工頭聯繫,轉手包給他們。”
“這種事,我比較清楚。那乾爹,你有沒有認識的包工頭呢?”
“認識幾個,但不是很熟。你會些什麼,我幫你問問。”
但益恆呵呵笑,坦然道:“我嘛,以前的證件挺多的,駕駛證、起重證,起重指揮證、叉車證、電工證、登高證、焊工證、計算機二級證等。”
“什麼!”歐陽東用懷疑的眼神看着他:“你以前做什麼的,不會就是辦假證的吧。”
但益恆瞥他一眼:“乾爹,你咋看不起人呢。我哪些證都是經過培訓過的,只有焊工證有些歪,技術不咋個樣,其他都是憑本事考的,貨真價實。”
“啊,你有這麼多證,還怕找不到事做。這市場上專門下貨就有三個人,他們把整個市場的下貨都包攬了,只是有時人工不能下的還得去請叉車師傅。”
“你想讓我加入他們?可他們有叉車嗎?他們就是賣苦力的,掙點辛苦錢,我再去分一杯羹,那不是落井下石嗎?”
“也是。”
“哎,你看公務員、企事業單位、民營大公司動不動就把學歷設成985,研究生這些高門檻,哪怕你再有本事也只能望門興嘆。為什麼現在初中生壓力競爭比高中生都大,都是被逼的。考不起高中,只能讀32也就是職高,然後去社會最底層工作,賣苦力端盤子什麼的,稍微好點就是技術工種,所以技術證件非常重要,哪怕弄個假的充充門面也必須要有。”
歐陽東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點點頭又有些擔憂地說:“就怕別人不只是看了證件就了事,如果還要在網上去核對就穿邦了。”
“放心,又不是大型企業,何況我的身份信息,證件信息差不多都記得到或查得到,到時告訴辦證的,應該可以以假亂真。”
“也是。吃了早飯,你陪我去安燈,回來后找李老闆問問。”
十一點安完燈后,歐陽東開着麵包車直接停在了建材市場“李哥機泵店”門前。
兩人下了車,坐在店門的李老闆以為生意來了,站起來,看到歐陽東,趕緊從衣袋裏掏出軟雲,抽出一支,遞給了他,再抽一支遞給但益恆,但益恆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會抽煙。仟韆仦哾
“喂,歐哥,有什麼事嗎?”
歐陽東指了指但益恆,說:“他是我乾兒子,證件掉了,回老家辦麻煩。聽說你侄兒網上辦了個證件,能否介紹下。”
李老闆把他拉到一邊,小聲說:“這人是灌州市獨家經營的,什麼證都可以弄,只是查得很嚴,他只在網上接收業務,而且還要是做過的人推薦,他才做。你我這麼熟了,我把他QQ號寫給你,說我侄兒李凱名字,照片自己提供電子版,如果要換底色另加錢。”
“好的,謝謝了。”
李老闆叫但益恆到他身邊,然後悄聲說:“你加那人QQ隨便寫上誰介紹,他就懂得起要幹什麼了。給他談時不能直接說辦什麼證,而是用漢字第一個字母代替,比如身份證為s-f-z,暫住證為z-z-z,明白不?”
但益恆記得自己身份證、駕駛證所有信息,應聘的公司不致於像公安、銀行那些用讀卡器驗證,雖然弄的是假的,但是用自己的真實身份信息也不算騙嘛,於是點點頭。
李老闆走進鋪子,在辦公桌上拿起一張紙,寫了QQ號在上面。看來,他沒少給人介紹這業務,連QQ號都記得一清二楚。或許兩人都是熟人還說不一定。他走出來,遞給歐陽東。
兩人說了感謝的話后,走了。
歐陽東和但益恆回到鋪子。
歐珈饅興奮地對他們說:“今天上午有兩人來詢價LED200W泛光燈價格,我說320元一盞,他們竟然價都不還,直接定了200盞,明天上午來拉貨。我剛才已打電話去蓉城要了210盞的貨,今天下午就送過來。”
聽着歐珈饅開心地說著,但益恆心裏暗暗高興。至少,朱文斌這個同學沒有白交。電視上經常看到類似的場境,一個失業的人去找同學朋友幫忙辦事,都是當到面應承的天花亂墜,結果卻是失望透頂。人都是非常現實的,當你有一官半職或家纏萬貫時,身邊的朋友哥們就成串串的圍在你身邊奉承巴結你,相反,你突然之間落魄失意或一無所有時,能真正雪中送碳幫助你的人卻成了鳳毛麟角。
慶幸,他運氣還不算差,碰到一個這樣的人。
但益恆四面看了看,見沒人,小聲說:“不要張揚,明早買兩包中華煙給那兩個人,還有他們開發票如果還要把價格提高點,就按他們的要求做。”
歐珈饅、歐陽東頓時明白懂起了,異口同聲地說:“這就是你昨晚的功勞吧。你以前究竟是做什麼的?”
“不要問行不?”但益恆望着他倆,嚴肅地說:“以後,對於哪些為公司採辦業務的人,一定按我哪天給你們說的辦。還有千萬不要到處亂說,不管什麼人問、打聽,均不能透漏任何事情。”
“那是當然。”
但益恆伸手,說:“悶聲發財才是經商之道。乾爹把QQ號給我,我去加那個辦證的人。”
“說的還要電子版照片。”
“這個簡單,珈饅,門口去給我照張相片。”
“你辦什麼證,要看什麼底色的。”
“照片照出來,想要什麼底色就弄成什麼底色,到時把證件要求的各種底色弄起,發給那人,什麼照需要什麼底色,他清楚得很。”
歐陽東插話道:“別人還說換照片底色另加錢,你什麼都弄好了,別人還掙什麼錢。”
“乾爹,該節約的就要節約,何況是自己會的何必讓別人掙那個錢。”
但益恆讓歐珈饅用他的手機照了相,走到電腦前,下載免費PS軟件安裝。
歐珈饅伸頭,望了望:“你在弄什麼?”
“photoshop,一種平面圖形處理軟件,也就是大家說的PS,修飾照片用這軟件很實用。”
“喔,那你忙,我去做飯。”
但益恆在手機上登錄QQ,同時電腦上也登錄QQ,隨後通過QQ把照片傳到電腦上。他打開PS,沒多久就弄好了幾種不同底色的一寸兩寸的照片,有紅底,白底、藍底等。
他加了那人,一番討價還價之後,說定了弄四個證件:大學本科證(成人脫產專業××大學行政管理),身份證、駕駛證、電工證。他把自己真實的身份證號信息、網上查的自己的駕駛證信息和電工證信息以及剛弄的照片發給那人,並留了地址。他知道這種辦假證的人是不可能親自送貨上門,一定是郵寄。那人說做好后拍照給他看,付錢后郵寄。
但益恆暗想,自己本來就有哪些證,如果碰到較真的公司,核實身份信息,也不致於穿邦。唯一擔憂就是學歷和專業,學信網上要註冊再查詢麻煩,而且一個真的函授(業餘)大學的電氣信息化畢業證也許還沒有假的成人(脫產)行政管理專業吃香,而且應聘的私人公司難道會去查你一個成人專業的文憑嗎?也許對於他們來說,成人專業的文憑根本就沒啥用,他們更看着的是你實際的工作能力,文憑只是一個門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