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潭中魚可百許頭?
床上躺着一位老者,面色蒼白,昏迷不醒。在這深秋中蓋着薄薄的被子顯得幾分凄苦。
將桌面上的半盞燈點燃,屋內更亮了些。
走上前探了探鼻息,還有氣。葯兒也就鬆了口氣。
來到一旁的床邊坐下,看着老者。看了看門外的雨。
葯兒起身用手接了些雨水,倒在老者那乾裂的嘴上。
“我可不是白住啊,這就算我交的房錢了。”葯兒看着老者喃喃的說著。
做完這一切,葯兒也顧不得地上臟。蹲在地上抱着雙腿依靠在床邊,蜷縮在牆角。就這樣盯着那門口。
這樣,心能安一些。
“這世道,沒用的人就應該被人丟棄,你覺得呢?”
在快睡着前,葯兒喃喃的問了句。問自己,也問老天。
葯兒七八歲那年被人送下山,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她被一個江湖騙子收留。
騙子教會了葯兒很多騙術,也教會了葯兒沒用的人是會被拋棄的這麼一個道理。
所以葯兒一直很努力的學,學着如何行騙。以至於葯兒回過頭來發現,自己除了騙什麼也不會。
如葯兒想的哪般,老者是被兒子丟下的。在這溫飽都成問題的世道里,患了場病,不論大小都是那般的讓人無奈。
老者有一兒子,不學無術,沒有妻兒。
自這天起,葯兒每天都會來這兒一趟。來的時候帶上一碗米湯,當做在這寄宿的費用。
經年行騙的葯兒需要一個偏僻的住所,這樣不容易被人找着。
今兒個是遇見老者的第五個日頭,葯兒帶了個人來,那人正在老者面前一臉羞愧的站着。
羞愧的同時,肚子泛起一陣空響,臉上顯得更加的羞愧。
“葯兒啊,我想老爹他也應該餓了,不知家中的糧食在哪兒?”
陸遠走到葯兒面前,饒饒頭有些尷尬。
葯兒一指那破落的鍋碗,搖搖頭。
裏面,空空如也。
“沒事,來的路上兄長看到有一條小溪,我去那瞧瞧看能不能抓幾條魚回來。”
“你在這家中等着,照顧好老爹,我去去就回。”
陸遠提着那缺了半塊板子的木桶出了門,朝那小溪而去。
過了很久,天漸漸黑了下來。陸遠還沒有回來。
“這廝該不會是跑了吧?要是跑了的話,我豈不是白忙活了,我還指望着靠他賺錢呢。”
又過了一刻鐘,陸遠依舊沒有回來。
葯兒已經放棄了,坐在門檻上斜靠着門板。
“跑了就跑了,也沒損失什麼,還白賺了一餐飯呢。”
就在葯兒打算起身回屋時,屋外傳來陸遠的聲音。
“葯兒快來瞧瞧,兄長我抓到一條大魚,今晚的晚餐有着落了。”
魚比陸遠想像中要難抓一些。魚明明就在哪兒不動,將木桶朝那裏迅猛的一舀。可舀起來一看,桶里除了水還是水。
陸遠本都打算放棄,想着去那山上看看有沒有什麼野菜山雞之類的,一條魚遊了進去。
木桶就那麼平躺的放在小溪中,任由着溪水的沖刷。
一條魚直挺挺的遊了進去。
陸遠驚喜的同時迅速的將木桶提起,看着那桶里鮮嫩的魚,他知道今晚的晚飯有着落了。
為了報答這條魚的恩情,陸遠決定讓它提前完成來到這個世上的使命----被做成一鍋鮮美的魚湯。
將屋內散落在地上的稻草清理一番,陸遠生了一堆火。將那破舊的陶鍋用木桶里水簡單的清洗一番。
又將那木桶中剩下的水倒入鍋中,將陶鍋放於火上,靜等着水燒開。
葯兒手裏拎着一條被開膛破肚的魚,那是陸遠提前殺好的魚。為給那魚好好地來一套全身洗護,里裡外外的那種。陸遠可以說的上是煞費苦心。
找了好幾塊石頭,也磨了好幾塊石頭。
“咕嚕~咕嚕~”
這是水沸騰的聲音。
將一整條魚放入鍋中,魚在鍋中翻滾着,透明的水漸漸變得有些渾濁,變成了奶白色。
陸遠取過湯勺將那魚一寸寸的搗碎,魚肉和骨刺分離,整鍋湯變得更加鮮美。
取過碗,舀起一勺湯。簡單的將裏邊的魚刺挑了挑,陸遠將碗遞給自家小妹。
“嘗嘗為兄的手藝,保准你喝了第一碗還想來第二碗。”
魚湯很鮮,就是有些淡,那是沒放鹽的緣故。
陸遠也很想放鹽,除了鹽陸遠還想倒上一些豬油、撒上一小撮味精,一小把蔥花。可以的話,那魚陸遠是真的不想搗碎。
可是沒刀的緣故,用石頭給魚開膛破肚已經很不容易了,切成一段一段的就不要想了。
陸遠舀起一勺魚湯倒入碗中。用筷子擋住碗的一邊,將魚湯倒入另外一個碗中,做一個簡單的過濾。
來回幾次,一碗純凈的魚湯算是好了,沒有骨刺也沒有魚肉。
老爹這情況,魚肉怕是吃不下去,只能來一碗鮮美的魚湯潤潤胃,充充饑。
忙活完這一切,夜更深了幾分。那堆燒着的火也早已熄滅,只剩下一盞燃着的油燈照亮着有限的範圍。
陸遠有些犯困,不停的眨着眼睛。
看了看屋內僅有的兩副床,陸遠好奇的詢問道:“葯兒啊,平常為兄都是睡在哪兒的呢?”
坐在床邊看着陸遠的葯兒站起身,指了指房門板說道:“你先把它卸下來就知道了。”
陸遠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做。廢了老半天勁總算是把半邊門板卸下放在地上。
看着那木板陸遠仍然有些不解的問道:“把它拆下來作甚?”
葯兒眨眨水汪汪的眼睛說道:“兄長你難道沒覺得它很眼熟嗎?平日裏你都是睡在這上頭的。”
“……”
那家中還有被褥嗎?陸遠繼續詢問道。
葯兒搖搖頭,又看了看自己那床被子。說道:“你平常都不蓋被子睡的。”
“......”
原主身體那麼硬朗的嗎?這怎麼給我一種我像是多餘了的感覺?
但也沒多想,穿着衣服躺在床板上便睡了過去。
九月的夜,還是有些冷的。
陸遠只好蜷縮着身子希望能夠暖和一些。
次日,清晨。
一具會呼吸的屍體躺在城南的青石板上,蓋着一塊白布。
一位女子雙膝跪倒在地,左右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穿着一身孝衣眼睛紅腫,惹人憐惜。
而在她身旁,一塊木板上用木炭歪歪扭扭的寫着幾個大字,“賣身葬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