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你聽話
電話那頭陷入了死寂，過了好一會兒，杭靜璇顫抖的聲音才從聽筒里重新傳來。
“阿歡，你開什麼玩笑？羅白追求我的時候明明是單身，我也見過他的一些朋友，從來沒有人和我說起過他有家庭啊，你是不是弄錯了？是不是找錯了人？”
果然，杭靜璇被羅白騙了！她到現在還如此天真！
杭歡冷靜地把今天發生在酒店的事情和杭靜璇說了一遍，雖然刻意避開了羅白妻子如何彪悍出手的那一段，但膽小的杭靜璇還是聽得膽戰心驚。
“怎麼可能會這樣……怎麼可能……我……阿歡，我已經……”杭靜璇帶着哭腔，欲言又止。
杭歡知道她想說又不敢說的是自己懷孕的消息。她在心裏又痛斥了一遍羅白大渣男，開口安撫：“無論怎麼樣，你先別慌，任何事情都有解決的辦法。你是被羅白欺騙的，你也是受害者，我們可以找律師，我們可以維護自己的權益，你別怕。”
此時的杭歡，更像是一個姐姐，一個守護者。
可即便她故作鎮定，努力安撫，那頭的杭靜璇依然陷入了死寂，聽筒成了深淵，她的每一個字落下去都沒有了迴音。
杭歡莫名有些心慌。
“杭靜璇？你還在聽嗎？”
“……”
“杭靜璇？”
“……”
“姐，你回個話，別讓我擔心。”
“阿歡，對不起。”
隨着這句話落，電話掛斷了。
杭歡再往回撥，已經是無人接聽的狀態了。
會不會出什麼事？
杭靜璇從小就被母親林淑秀保護得很好，她吃過最大的苦可能就是林淑秀的嚴苛，這種險惡哪裏經歷過？而且，如果只是單一被騙感情尚能揮刀斬亂麻，可有了孩子，一切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她能承受住這個打擊嗎？
杭歡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她立馬起身，和於易欣打了個招呼之後匆匆離開酒店。
她出門的時候，羅白和他的妻子還在車邊吵鬧，但杭歡已經顧不得他們，她打車直奔杭家。
路上，她來回撥打着杭靜璇和杭國揚的電話，可兩個人都沒有接聽。
不安越發濃烈。
杭歡趕到杭家已是半個小時后，林淑秀正要出門，看到杭歡又上門來，不耐之情溢於言表。
“杭歡，你昨天剛來過今天怎麼又來了？難不成，你真的在為杭靜璇和那個男人通風報信？”
“杭靜璇呢？我給她打電話她一直沒接，她很可能出事了。”
“你個小蹄子，你才出事了，你別詛咒我女兒。”
“我現在沒空和你吵，我必須要馬上見到她。”
“真可笑，杭國揚給你幾分面子，你就真把自己當人物了？在我眼裏，你什麼都不是……”
林淑秀正罵罵咧咧，二樓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啊！救命啊！救命啊……”是王嫂。
杭歡立馬推開林淑秀往二樓跑，尖叫聲是從杭靜璇的房間裏傳出來的，杭歡心裏的不安到達了極致，越往上腿越軟。
果然，她一推開門，就看到杭靜璇割腕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林淑秀緊跟杭歡之後，看到杭靜璇這番模樣，整個人癱軟在地。杭歡也很害怕，她控制不住地顫抖，但是，此時王嫂和林淑秀已經六神無主，她不能再亂，她若再亂就真的沒有人能救杭靜璇了。
杭歡強迫自己鎮定，她掏出手機打了急救電話，清清楚楚說明了地址后，她讓杭靜璇躺平，抬高她的雙足，以保證腦部和重要器官的血液供給，然後，她指揮王嫂去拿來家裏的急救箱，用無菌紗布為杭靜璇加壓包紮傷口。
做完這一切，杭歡已經抖如篩糠。
救護車在十幾分鐘后趕到，杭歡從沒覺得十幾分鐘竟然如此漫長，林淑秀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在耳邊迴響，製造出更讓人恐慌的效果。
救護人員把杭靜璇抬上了擔架，上車的時候，杭歡交代救護人員：“她懷孕了。”
剛恢復一點理智的林淑秀再次崩潰。
“你說什麼？她懷孕了？”
杭歡沒有理會林淑秀，只是握緊了杭靜璇冰冷的手，靜靜地靠在她的身邊。這半個小時的時間，她已經筋疲力盡，再沒有多餘的一絲力氣去應對任何人。
救護車到了醫院，杭靜璇直接被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一直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手術結束后，杭靜璇直接被送去了icu，醫生說，她的生命體征還不穩定，能不能脫離危險還難說。
林淑秀在走廊里時而嚎啕大哭，時而靜默不語。
杭歡滿身是血，守在她的身邊，一直等到杭國揚和其他親戚趕來。
杭國揚雖然也很震驚，但總體來說比林淑秀理智很多，他向杭歡詢問了情況。杭歡知道，事已至此，隱瞞已經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了。
她向杭國揚坦白了杭靜璇和羅白的所有事情，包括羅白故意隱瞞自己有婦之夫的身份誘騙杭靜璇，包括不知情的杭靜璇懷孕之後還意圖私奔等等細節，杭國揚又氣又惱，恨不能當下就去撕了羅白，同時，他也對林淑秀一直隱瞞自己這麼多事而不滿至極。
林淑秀第一次沒了還口之力。
杭歡離開醫院時，天已經快黑了。
她一身血衣，滿身疲憊，壓抑而悲傷，以至於即將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都沒有察覺。
“杭歡？”對面的人喊出她的名字。
杭歡抬頭，又一次看到了於易欣。
一天之內遇到兩次，也真是夠有緣的，關鍵是，這一次，於易欣的身邊還站着她的弟弟於易銘。
於易銘今天穿得比上一次見更厚實一些，脖子裏那條煙灰色的圍巾，襯得他有些像青春疼痛片里男主角。而且，那條圍巾，一看就是人手打的。
“你受傷了？”他盯着杭歡衣服上的血，眉頭緊皺。
“沒有，不是我的血。”
雖然不是她受傷，但這一身的血在身上，總歸是看得人心慌，再加上她唇色黯淡，面容蒼白，也跟受傷沒差。
“你現在準備去哪兒？”於易銘問。
“回俱樂部。”
“我送你。”
“謝謝，但不用了。”
杭歡說完，朝於易欣點了點頭，就往外走。
於易銘側身，朝於易欣攤開手掌：“車鑰匙。”
“幹嘛，你真要送她回去嗎？可人家都說不用了。”於易欣朝於易銘使了個眼色，“你不會忘了我們來醫院幹嘛吧？”
他明明自己也是來醫院做檢查的啊！而且這個檢查已經拖了好幾天了，母親洛玫天天念叨，所以今天她結束酒店的工作后特意早下班親自把他“押送”到醫院來的，馮醫生就在樓上等他。
“車鑰匙。”於易銘又說了一遍，語氣堅定。
於易欣還在猶豫，於易銘朝門口看了一眼，眼看杭歡要走遠，他直接從於易欣的手裏搶過了車鑰匙，快步追上去。
“誒……”於易欣喊了聲，但是於易銘已經跑到了門口了。
她站在原地，一邊懊惱該怎麼跟母親和馮醫生解釋，一邊又默默縱容。畢竟，她已經許久沒有看到弟弟這樣鮮活奔跑的樣子了。
於易銘在醫院的大門口拉住了正準備打車的杭歡。
“我送你！”
杭歡本來是應該拒絕的，可今天這一天實在糟糕，她沒有太多力氣去拒絕一份這麼執着的好意。
於易欣的車就在露天的停車場停着，車廂里一股清甜的花香，車飾大多精緻又可愛，是和於易銘的車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杭歡上車就閉上了眼睛，原本只是打算小憩一會兒，順帶裝睡避免和前男友同處一個空間的尷尬，但沒想到，她竟然真的睡著了。
等她再次醒來，車子已經停在了俱樂部的門口，車廂里暖氣開到最大，於易銘的外套和圍巾都在她身上，可他人不在車裏。
杭歡剛推門下車，就見於易銘從馬路對面過來。
他手裏提着幾個打包盒，看起來是去買飯了。
“你有鑰匙嗎？”他微抬下巴指了指俱樂部的大門。
杭歡點頭。
“開門。”
“嗯。”
杭歡掏出鑰匙開門，進去后第一時間把外套和圍巾還給於易銘，她還特地仔細地看了眼圍巾的針法，這樣精巧的針法，應該來自一位非常耐心且細緻的女人。
反正，她是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耐心去完成這樣一條圍巾的。
可這個心靈手巧的女人是誰呢？
難道何玉玉之後，他又有了別人？
“你還沒吃飯吧？”
杭歡搖頭，今天這一天兵荒馬亂的，她沒吃飯也不覺得餓。
“我打包了幾個菜，你先去換個衣服然後吃飯吧。”於易銘把打包盒拎到二樓的辦公室，回眸對杭歡說。
“謝謝，你放着吧，多少錢我轉你。”
“不需要算得這麼清。”於易銘低着頭臉上沒什麼表情，“我也還沒吃，一起。”
“和前女友一起吃飯，你女朋友會不高興吧？”
“……”
“送我回來已經很麻煩你了，吃飯就免了，錢我會轉你，謝謝了。”
杭歡說完回房，屋外沒有了動靜，等她換完衣服出來，於易銘已經離開了。明明是自己趕他走的，可看着空蕩蕩的俱樂部，這一天的負能量又全都向她湧來。
於易銘打包的飯菜都是杭歡愛吃的，可即便這樣，杭歡還是胃口不佳，她的心總懸在杭靜璇的身上。
這一關，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闖過去。
吃完飯，杭歡又睡了一覺。
從q市回來后，她沒睡踏實過，當然，這一覺也並不踏實。
她是被老范的電話給吵醒的。
杭歡一邊接電話，一邊進洗手間給自己擰了條毛巾摁在酸澀的眼睛上。
“喂，阿歡。”
“怎麼了老范？”
“你在哪兒？網上的消息看了嗎？”
“我在俱樂部，網上什麼消息啊？”
老范一時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啟齒，過了會兒才說：“網上有人說你做小三，破壞別人家庭，視頻里你也在場，你不知道這件事？”
“……”
杭歡立馬去網上搜索相關詞彙。
幾天前，她的名字後面帶出來的相關搜索還是“滑板冠軍”，可如今再點進去，第一搜索關鍵詞已經變成了“小三”。
杭歡點開了其中一段視頻，視頻中，她正被羅白的妻子薅着頭髮蕩婦羞辱。儘管羅白的妻子言辭污穢，但視頻下的評論依然一邊倒的偏向羅白的妻子。
“正宮打小三，痛快！”
“破壞別人家庭，打死也活該！”
“之前看她滑板還覺得這個女生又甜有酷，沒想到她竟然沒有一點道德底線，現在的小女生真是刷新人的三觀。”
“廣告商直接封殺她吧，以後別出來污染我們的眼睛了。”
“知三當三，一輩子抬不起頭。”
“……”
杭歡覺得評論里的每一個字都很陌生，可偏偏此時每一個字都和她掛鈎。都怪她疏忽了，當時酒店的工作人員讓她去休息室休息，說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她離開時太着急也忘了確認，現在好了，輿情爆炸，難以控制。
“阿歡，你還在聽嗎？到底怎麼回事兒啊，我的電話都快被廣告商給打爆了。”
“這是個誤會。”
杭歡把事情和老范解釋了一遍，但沒有提杭靜璇的名字，只說是一個朋友，畢竟杭靜璇現在還躺在icu里，生死未卜。
“行，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我已經買了機票回來處理這件事，你就在俱樂部，哪兒也別去，等我回來。”
杭歡“嗯”了聲，剛掛下電話，就聽到俱樂部門口傳來“咣當”一聲。
她嚇了一跳，連忙下樓去察看，只見一樓的一面玻璃被一塊大石頭給砸碎了，肇事的男人還站在外面，朝着破碎的玻璃豎中指，連聲大罵：“臭小三！臭婊子！”
這人是誰？
他明顯就是個路人，完全是借熱點打着人倫道德的旗號發泄自己的私慾。
杭歡的暴脾氣上來，正準備衝出去和那個男人理論，監控里忽然響起了於易銘的聲音。
“杭歡，你站着別動，不許出去！”
這突如其來的喊話簡直比剛才那塊突如其來的石頭更嚇人。
杭歡昂起頭，去看監控攝像頭，她當然看不到攝像頭裏的人，但於易銘能看到她。
於易銘隔着鏡頭觸到杭歡茫然的眼神，他再次開口：“我已經報警了，我知道你生氣，但對方顯然不是個講理的男人。為了避免傷到你自己，你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