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遺失的關鍵線索
十點二十分鐘左右,拾荒老人蹬着三輪車下了岷江二橋。我們暫時沒有打擾他,看着他在一個接一個的垃圾堆和垃圾桶中“尋寶”。他十分耐心和專註。
等他從五十號的巷子口出來,我們才走過去。他的車斗里放了半斗壓扁的礦泉水瓶和捆得整整齊齊的硬紙板。簡短的自我介紹和說明來意之後,我詢問他能否耽誤幾分鐘時間,向他了解幾個問題。
“儘管問吧。”他溫和地說。
“您那晚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人或車呢?”
他回頭指着稍遠一些的一棵相當粗壯的槐樹,“給警官做完筆錄要走的時候,那後面有個金黃色頭髮的女人鬼鬼祟祟的,手裏拿着把紅傘。”
金黃色頭髮?紅傘?是雨夜教室外那個女人,我百分之九十可以確定。
“您有看到她的臉嗎?”
“沒有。那會兒雨剛停,霧蒙蒙的,她手裏的紅傘很顯眼。我以為她是看熱鬧的,就沒太在意,但越想越覺得怪怪的。”他話語間顯露出一種莫名的氣質,是男教師身上獨有的一種氣質。
“怪怪的?”
“是啊,你想,這是案發現場,多血腥恐怖,一個女孩子大半夜的站那裏死盯着看,怪滲人的。反正在我看不大正常。”
我若有所思,頭腦愈發興奮的清醒。
“他還有別的什麼特徵嗎?比如身高身形方面的?”平視的話,比從六樓窗戶上往下望,更好判斷這點。
“大概一米七的樣子?瘦瘦的,背有點駝,肩膀軟塌塌的,遠遠看去像營養不良。五官雖然看不清,但他的口紅畫得出奇的紅。”他又想起了什麼,跳下車,在車斗里翻找着,“後來,我經過那棵槐樹底下的時候,那女人不見了,只留下這把紅傘。我看這傘沒破,還能用,就撿走了。”
他把傘遞給我。
我打開傘,對着路燈,里裡外外檢查了一遍,傘柄上有條划痕。目測,在一點五厘米左右。殺害祝芙的兇器上,也有同樣的划痕。
“我可以買下這把傘嗎?”
他擺擺手,笑着說:“有用的話,你留下就可以了。”
我堅持要買下來,“您買把傘或雨衣備着,岷江夏天雨水很多的。”當我打開錢包時,發現裏面只剩下五塊錢。
宿最已經從腰包里摸出一張五十塊錢,“給!”
他推辭着。
“您就收下吧,別啰嗦了!”宿最提高嗓門,硬塞在對方手裏。
那隻手皺巴巴的、髒兮兮的。看到指尖部分稍稍的塌陷,以及中指第一節骨節變形部位的厚繭,我堅信那隻手一定是握過粉筆和各種筆杆子的手。雖說電腦已普及到個人,但大量的備課教案、聽課筆記、學習筆記、板書等,都還是需要手寫來完成的。我們沒有問他關於他兒子的事情。
他辭別了我們,跳上車,還要繼續往前騎一騎、看一看。
就在這時,我發現了他用膠布貼在車頭膝蓋處的一頁紙,是地理真題解析冊的前言頁。
我忽然想起一件怪事,我放在辦公室柜子最下面抽屜里的一本地理真題解析冊,不知被誰撕去了前言頁。我還納悶,懷疑是自己什麼時候撕掉了,自己忘記了?現在看來……
眼前這頁紙左側的姓名,正是我自己書寫的。
“等等,這張紙?”
“哦,這個啊,是在凶殺案一周前吧,在那邊牆上貼着的。我看是彩頁的,上面還有世界地圖,就揭下來貼車上了。”他頓了頓,“有幾年,這地理課我也帶過……”他望向遠處,眼睛裏忽然閃着光。
“請問,我能留下這張紙嗎?”
“行啊。”他沒問緣由,只是笑容里添了一抹為人師的驕傲,“我曾經也是個地理老師啊,老師對代過的課總是會有一種奇怪的情愫在,哪怕是看到與這門課相關的一張紙,也會忍不住關注一下。”
我真切地向這位老教師道了謝,目送他蹬着三輪車拐進前面的巷子。
“你的姓名。”宿最震驚地望着我。
“很震驚吧。我更震驚的是,是誰從我辦公室的抽屜里撕走了它,並於案發一周前貼在一周之後的案發現場?”
“你是說?”
“兇手很可能就在我們身邊,而且,我和祝芙都認識。”
宿最咬了咬握緊的拳頭,聲音低沉地吐出兩個字,“同事?”
“……”
“家長?”
“……”
“總不會是哪個學生吧?”
我深呼一口氣,“誰知道呢,總之這是案件關鍵的線索啊。走吧。”我在附近掃了一輛電動自行車,載着她往學校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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