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染着金黃色頭髮的女人
九點半左右,李和出現在我倆的視線中。
李和坐在一輛三輪車裏,兩根拐杖立在身側。他也看到了我和宿最。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坦然,示意開車的中年女人將車子騎過來。女人胸前圍着圍裙,上面沾着厚厚的魚鱗碎片和油漬。
“這裏就可以了,謝謝阿姨送我回來。”
三輪車繼續向前駛去。
從他下車稍顯熟練的姿勢,和自理的狀況來看,可以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坐這輛三輪車了。他朝我們走過來。
“忘川老師。”他望向宿最,“嗯……”
我給他介紹,“新來的體育老師,宿老師。”
“宿老師,您好。”他點頭問候的樣子,很是老成。
“我們去拜訪過你父親了,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他語塞,只垂着頭。
“去張公橋打工了吧?王記烤魚店?做收銀員是嗎?老闆知道他雇傭的是一位童工嗎?”他實際上才十五歲。
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靜,“忘川老師,您是怎麼知道的?”
“那家店用了一種甜醬和花椒粉自己配的鍋底料,味道獨特,整個岷江僅此一家。”以前,祝郝常帶我去那裏打牙祭。紀念日的時候,我們還會自帶草莓酒過去,那是我母親自己釀製的。他受傷昏迷以後,我一次也沒去過了。
他舔舔嘴唇,“老師,我想拜託您一件事,可以嗎?”
“你說。”
“請別告訴我爸。”他用強烈哀求的目光望着我。
“為什麼?”
“其實,我一直跟我媽媽有聯繫,在約定的時間,我媽媽會把電話打到我同學的手機上,我會和我媽媽聊會天。這周六是我媽媽的生日,我想去一趟成都,想給她買個生日蛋糕,再買個禮物。我不想讓我爸知道。”
“……好。”
我從雙肩包里拿出錢包,掏出五百塊錢放在他手裏,“明天按時來學校上課,別遲到。”
宿最從她的腰包里掏出一步半舊的非智能手機,揭開后蓋,取下手機卡,換上另一張卡,“我也該換一部新老人機了。我有兩個號,這個號預存話費還有不少,你湊合用。有什麼事給我、給忘川老師打電話都行。”
“這不行。”他把錢和手機推過來。
“秋季學期,我們會有不少任務分配給你的,算是預支的酬勞,不用客氣。”
“我這腿,可能……”他掃一眼自己的拐杖,“可能……”
“那也沒問題。”我說。
宿最也用力點點頭。
他抓起拐杖站起身,分別給宿最和我深深鞠了兩個躬,“謝謝。”
我們將他送到樓下。
“咦,樓道的燈居然亮了。”他笑得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人生的燈也會亮的。”走出巷子的時候,我低低的自言自語了一句。
剛才送李和回去的途中,他又提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那晚雨夜紅傘下站着的那個人,有幾縷長發在起風時飄動了一下,是金黃色的頭髮。雖是一閃,但他確信是真的看到了。他原先以為是雨傘手柄上的線,沒太當回事。
難道兇手是個染着金黃色頭髮的女人?誰知道呢?男人就不能男扮女裝,作為行兇的偽裝嗎?
“你說,這個兇手會不會根本就是十六個月前的那個數字指甲殺人狂呢?只不過將數字換到了門牙上,作為他(她)新的出場標誌?”宿最猜測。
我望着倒映在岷江中的燈影,搖搖頭,“一個變態殺人魔認定的,或者引以為傲的殺人標誌,是絕對不會更改的。”
宿最挺直腰板,“查案還真是打一場硬仗啊!”
“但我確信,這個兇手即使不是十六個月以前的那個殺人魔,也一定是和那個人有關。”
“崇拜者?”
我歪歪頭,若有所思,“總覺得又不是那種簡單的崇拜者。”
宿最回頭望着深深的窄巷。
“這裏不是案發第一現場,但能這麼快完成處理屍體和拋屍的過程……”我環視着四周的暗夜,倒吸一口涼氣。明明是酷熱的夏夜,卻覺後背陣陣風涼。
“他很有可能就住在這附近。”宿最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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