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056章
池年看着祁深,呼吸下意識地放輕了許多。她一直都知道祁深很好看,從當年第一次見到逆着光、只勾勒出個大體輪廓的他時,就這麼覺得了。可他一貫是高冷又清貴的,永遠高高在上,克制理智。然而此時的他,明明還是淡漠的模樣,俊美且冷艷,可雙眼微闔的樣子,給人的感覺便像是變了一個人。凸起的喉結和清晰的鎖骨,乾淨且性感,就像……塗了媚葯似的。尤其他叫自己名字時,喉結也在微微滾動。池年的睫毛抖了抖,飛快地避開了他的眼神:“你幹嘛?”祁深深深地注視着她的反應,許久抿了抿唇:“難受。”池年一愣,嗅着他身上的酒味:“你喝酒了?”祁深停頓了一會兒,才應:“……嗯。”池年勉強放下心來,終於直視着他,想到以前他喝得再多也沒像今天這麼失態過,想必肯定喝了不少:“醉了?”她又問。祁深看着她明顯放下戒心,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原本清醒的大腦莫名的有些混沌,胸口微熱,他下意識地扯了下領帶。池年的眼神飛快地從他若隱若現的鎖骨下方一掃而過,一抬頭正對上祁深深邃的眼神。心裏一陣心虛,池年飛快地讓開位子。祁深走進電梯,站在她身邊,腳步虛浮。池年被淡淡的酒香與泉香包圍,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電梯鏡忠實地映出祁深此時的樣子,頹然裏帶着□□人的美感,惹得池年不斷地看過去,又迅速地移開目光,她忍不住癟癟嘴。禍水!祁深像是沒注意到一樣,站在原地,目光微垂。電梯一層層上升,眼見數字變成十一。電梯內的燈光卻突然閃爍了幾下,而後徹底陷入黑暗中,電梯井也發出一聲悶響,電梯猛地停下。池年驚呼一聲,下秒便察覺到鼻息間那股酒香和泉香更濃郁了,沉沉而溫熱的呼吸好像就在自己的耳邊。所幸持續了不過一分鐘,燈光再次亮起,電梯門徐徐打開。對講機傳來清晰的聲音:“抱歉,B棟一座電壓剛剛有些不穩,目前已經修復。”池年心有餘悸地鬆了口氣,而後才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手虛護在她的腰間,整個人像是被圍在那隻手臂和電梯壁之間一樣。池年眨了眨眼,抬頭便看見身前緊皺眉頭的祁深。他也正看着她,眼神幽深漆黑。池年一愣:“你沒醉?”那她剛剛透過電梯鏡看他的樣子,他豈不是都看見了?祁深極快地僵了下,隨後眉眼微闔,朝她的方向倒去,難受地皺了皺眉,一言不發。池年忙扶着他的手臂,看了眼他少有的虛弱樣子,鬆了一口氣。看來是真醉了。想着他剛剛下意識地護住她的動作,池年嘀咕一句“算你走運”,想着乾脆送佛送到西,扶着他上了十二樓。所幸喝醉的祁深出乎意料地聽話,讓做什麼做什麼,驗證指紋,開門,換鞋。池年邊吃力地扶着他坐在沙發上,邊說:“你就好好休息吧。”祁深雙眼半眯,垂眸看着話里話外打算把自己扔下的女孩。小沒良心,她喝醉了他從來都一直顧着她的。頓了下,祁深看了眼一旁的茶几,眸光微沉,下秒膝蓋重重朝桌角磕了過去,整個人不受控地朝沙發倒去。被牽連的池年震驚地睜大眼,同樣身體重心不穩地朝前倒去,直直地倒在祁深的懷裏,手撐在他的胸膛着,身體緊貼着他的身子。池年錯愕,手不自覺地動了動。祁深的目光一沉,喉結微動:“夠格當你的模特嗎?”池年怔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僵硬地看着身下的男人。祁深被她壓在身下,手穩穩地護在她的腰間,唇死死抿着,眉眼有燈光作祟像泛着流波,因為居高臨下看着他的原因,她甚至能看見他若隱若現的胸肌。之前也只看過腹肌,此時池年才注意到,他的胸口上方有一道傷疤,並不可怖。“池年?”祁深又喚她。池年眨了眨眼睛,猛地回過神來,撐着他的胸膛站起身,腦子裏突然冒出林涵白天說的那句“誰上誰下”來。她只覺自己的心臟不斷地跳動着,全身的血液朝頭部聚集:“什麼夠不夠格,”說到這裏,她抿了抿唇,“我剛剛是不小心倒在你身上的。”“嗯。”祁深應了一聲,聽不出信不信。池年皺眉強調:“真的是不小心!”
祁深看了她一眼。池年心中一氣,轉身就要朝門口走。手腕卻被人輕輕地拉住了。池年飛快地甩開那隻手,謹慎地轉頭:“你干……”嘛。話在看見祁深時被憋了回去。他的手仍僵在半空,臉色微白,看着竟然有點可憐。誰可憐也不可能是祁深可憐,池年憤憤地想,沒好氣地問:“你幹嘛?”祁深停頓了半晌,依舊是那句話:“……我難受。”池年:“……”深呼吸一口氣,轉身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溫水放在他眼前。祁深看着溫水,沒有喝。池年皺眉,剛要開口,祁深抬頭看着她:“廚房有牛奶。”池年不耐,剛要回一句“自己去拿”,卻又在看見他那張秀色可餐的臉時頓了下,最終去拿了一瓶牛奶遞給他。祁深這次沒說什麼,安靜地喝着。吞咽之間,喉結微微滾動着。池年頓了頓移開目光:“我先走了。”祁深這次沒多說什麼,站起身跟到門口,目送着她走進電梯,看見電梯停在12層才緩緩轉身走進客廳。樓上也隱隱傳來關門的聲音。池年到家了。祁深摩挲着手裏的牛奶,眼中的迷濛逐漸消散,被冷靜與清醒取代。許久他將牛奶放在桌上,掀起褲腿掃了眼膝蓋,一道手掌長的紅痕,微微有些紅腫。祁深隨意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遠處的燈火以及鏡子上倒映出的陌生的自己。說難受並不算撒謊,只是他難受是因為看見了她對喻澤笑得那麼粲然。然而……祁深想到今晚池年的反應,眉頭緊鎖,目光複雜。如果她真的只是因為外在喜歡他,一輩子這麼長,那……幾十年之後呢?……池年回到家時,池母正坐在客廳等着她:“怎麼才回來啊?”池年:“工作室要處理一些照片。”池母不贊同地看着她:“工作重要,可是身體更重要。”池年點點頭:“我知道了。”池母一看就知道她左耳朵聽右耳朵出了,無奈地搖搖頭。晚餐還溫熱着,池年飛快地吃了。池母坐在一旁,忍不住囑咐她一些事情。池年安靜地聽着。她知道池母的意思,池母就要離開雲城了,她如今畢竟有自己的家庭,下一次見面,也許是春節后了吧。這晚臨睡前,池年和池母道了晚安,卻在看見池母走進卧室時沒忍住問她:“媽,你後悔嫁給爸嗎?”她記得那段婚姻的最後,父母每天爭吵的樣子。那時她不明白,為什麼當初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沒有第三者的插足,沒有利益的糾纏,後來會用那樣傷人的語言傷害彼此呢。池母似乎也愣住,好一會兒溫婉地笑:“還是會吧。”池年不解。“後來的彼此傷害是真的,”池母笑了笑,“可是最開始,媽媽也是真的愛你爸爸的。”他們是彼此的初戀,在最好的年歲遇到了彼此,最初的歲月,是誰也無法否認的美好。只是沒有緣分走到最後而已。池年輕輕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媽。”池母笑:“不早了,快睡吧。”池母是第二天上午的飛機,池年請了一上午的假,看着池母上了飛機,一個人直接回了工作室。下班時又碰見了祁深,他再次恢復了高冷的模樣,似乎完全不記得那晚的事情。池年總算徹底放下心來。
只是,接下去的一段日子,池年幾乎每天早上都能碰見祁深,手裏總是拿着一份早餐,總是“湊巧做多的一份”。有時早餐還會伴隨着一本類似《要外在更要內在》的書一併塞給她。池年皺着眉看着那本書,想了半天沒想明白其中的深意,轉手便扔到角落積灰了。這天池年正在處理之前拍攝的幾張靜物照片,喻澤來了通電話要她去辦公室一趟。池年去的時候,喻澤正在看着電腦屏幕,聽見她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扯了扯唇笑了笑:“池年,POI攝影大賽聽過嗎?”池年不解地點點頭。POI是國際攝影大賽,以大洲為區域,設有不同的分賽事,每個洲賽同樣很有含金量。當年喻澤就是在亞洲區走向國際,又從POI國際攝影大賽上脫穎而出的。這樣一場大賽,僅是參與都讓人受益匪淺。喻澤將電腦推到她面前:“過段時間POI亞洲攝影大賽會在海城舉辦,我準備讓你參加。”“我?”池年張大眼睛看向喻澤,心裏又驚又喜。喻澤看着她的表情,眯着眼笑了起來:“沒錯,”說著指了指屏幕,“你完全可以報名靈感類作品和人像類作品。”“你想參加嗎?”池年飛快地點頭,下秒又不安地停了下來:“可是,如果我失敗了呢?”喻澤聳聳肩隨意道:“那就失敗啊。”池年眨眨眼,就這樣?喻澤失笑:“不然呢?”說到這裏,他笑了笑,“參與一下玩玩而已,感受一下氛圍,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池年仍有些不可思議,好一會兒才問道:“那你呢?”喻澤沉吟了幾秒鐘:“我也參加。”池年詫異,他已經得到了這場大賽的最高獎項,竟然還要參加?“為什麼?”喻澤點頭:“因為……”他慢悠悠地笑看着她補充,“大賽邀請我去做特邀評委,幕後打分環節我會參與。”池年:“……”她想多了。喻澤忍不住笑出聲來:“放心,不會給你開後門的。”池年默了默:“……我知道。”“你怎麼知道?”喻澤好奇,“說不定我真的給你開了後門呢?”池年想了想:“作品評選應該是匿名評選吧?”“只是這樣?”“還有就是,”池年認真地思索了下,笑了笑,“當初在那個弄堂,你很嚴肅地保護相機的樣子,讓我覺得你永遠不會在你熱愛的領域徇私。”喻澤愣了愣,想到那時的畫面,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好吧,的確是匿名評選。”說著他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大賽前有個音樂節的拍攝任務,你作為獨立攝影師試試手?”池年點點頭:“好啊,”音樂節拍現場很鍛煉人,需要抓拍到瞬間的激情,且即便是音樂節的官攝,要求的門檻也不會太高,“什麼音樂節?”“瘋氧。”池年一愣:“瘋氧?”這樣的大型音樂節,一般都會有固定的知名攝影師負責拍攝。喻澤點頭。“對方邀請的應該是你吧?”池年眨了下眼睛問道。喻澤笑:“累了,這次想負責監工。”池年:“……”從喻澤的辦公室出來,池年仍覺得腦子有些暈暈的。POI攝影大賽,瘋氧音樂節。這些曾經自己只在雜誌上看到的那些或溫柔似水或熱烈如火的畫面,如今要親自用鏡頭去記錄了。電腦響了一聲,是喻澤發來的關於瘋氧音樂節的資料。池年順手打開,一大通的背景介紹后,是參與音樂節的樂隊和歌手名單。她隨意地往下滑,卻在看見其中某個名字時頓住。民謠歌手,唐輕染。池年看着那個名字,錯手點了一下,立刻彈出了關於唐輕染的個人頁面。池年剛要右上角的關閉,目光卻隨之移動到頁面右上的相關人物上。第一個就是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