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嫌疑犯
第二天一早，何初夏以穿着嫁衣上路諸多不便為由，問玉娘借了一套家常衣服。換了衣服，想到自己別無他物，將自己的嫁衣和釵環交託玉娘。玉娘不肯收。何初夏說自己帶着這些首飾上路不安全，就當抵押，和玉娘換一些銀兩。等找到她的馮哥哥，再來贖回。
玉娘看她樣子懇切，不疑有他。只是家裏全靠洪崢打獵維持，實在也拿不出多少銀錢來，給了何初夏兩塊碎銀子和兩吊銅錢。她深知這些錢不及那些首飾的萬分之一，一再表示會好好替何初夏收着這些首飾和嫁衣，等何初夏來拿時，分毫不差還給她。
何初夏想的是，趁着這個機會，先到城裏轉一圈。玉娘說三傑縣只有一個宮家，想來在這裏一定很有名望。打聽清楚宮家背景，以及和陳家的關係，不至於回去之後還是兩眼一抹黑，露出破綻。保住小命后，再找玉娘贖回衣物。
打定主意，吃了早飯，謝過玉娘一家，下了山。
山下街市人流如織，馬車駢闐。一條運河將縣城分成東西兩岸，河中垂柳的倒影隨着漣漪微微顫動。太陽剛升至頭頂，整座小城籠罩在太陽的金輝中，像夢一般。
在山上的時候，面對玉娘一家三口，何初夏還沒多大感觸，如今看着這車水馬龍，她才真真切切意識到，自己已然在另一個時空了。
何初夏信步走到南街街角，見一家酒肆旁坐着個白髮蒼髯的說書人，十幾人圍坐在他四周，正在聽他說野史趣聞。
人群中有人嚷道：“塗歪嘴，整天顛來倒去就這麼幾個人幾件事，能不能說點新鮮的？”
塗歪嘴捏着他的白鬍須，說道：“想聽新鮮的，好。今天就給你們說一個熱乎乎的新鮮事。話說咱們三傑縣最有名望的當屬城東宮家……”
塗歪嘴話沒說完，人群中有人伸長脖子問道：“可是要說他家那新過門的小媳婦？”
塗歪嘴一臉似笑非笑：“是，也不是。”
何初夏聽到宮家，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站在人群中，想聽聽他到底會說些什麼。
又有人說道：“不說那小娘子，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莫不是又要說一門三宰相，這都老掉牙的事情了，整個三傑縣，誰不知道？”
有人笑道：“歪嘴就喜歡說這些，自己考了一輩子功名，連個秀才都不是。說說別人家的顯赫，過過嘴癮。”
大家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塗歪嘴也不急，繼續捏着鬍鬚說道：“當年宮家太老爺出生微寒，寒窯苦讀十年，終於在金殿一舉奪魁，從此踏入仕途，直至官拜宰相。之後其弟其侄均位列三公，一門三傑，正合了咱三傑縣的名號。今日我要說的是如今的宮老爺宮士賢，當初金殿面聖，聖上以一句‘世家不宜與孤寒競進’為由取消了名次，只做了九品京官。按理說倚杖祖蔭，稍加磨鍊，前途也是無憂。偏偏其子宮鼎辰自小體弱多病，宮老爺為了兒子，辭官回到咱三傑縣。”
說到這，眾人不覺嘆了口氣，也為宮家老爺惋惜。
塗歪嘴接著說道：“宮少爺自小和陳家小姐定了親。陳家小姐出生那年，就有道士給其算過命，說她是孤鸞星轉世，命帶三煞，一生克夫克子克父母。其母在生她那日難產而死，三歲那年主母帶她去廟裏上香又意外身亡，從此大家都深信那道士所言非虛。偏偏宮家老爺不信這套，不顧宮夫人的反對，和陳家定了親。”
眾人大多知道後面的事情，聽到這不覺搖了搖頭，宮老爺糊塗啊！
塗歪嘴又說道：“宮陳兩家結親前一天，有一道士路過宮家，見家裏張燈結綵，上去敲門。家裏僕婦以為他想藉著家裏的喜氣，多化些緣。誰知，他進了廳堂，沒頭沒腦說了一句‘掀棺蓋，斷恩情，滿門化作煙消散。’家裏丫鬟僕婦搞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只覺得大喜的日子，他說什麼棺材，化煙不吉利，就把他趕了出去。沒想到第二日成親當天，那新娘拜過堂之後，突然就死了過去。”
眾人不約而同“啊——”了一聲。
塗歪嘴接著說道：“這還不是最奇的，最奇的事情還在後面。正在眾人披麻戴孝哭喪之時，那棺材突然有了響動。有人壯着膽子打開了棺蓋，那陳小姐竟然活了過來，嚇得一屋子人三魂去了七魄，四散而逃啊！”
人群中有人說道：“這情形豈不是和那道士的預言一模一樣。那陳小姐當真是天煞孤星啊！”
塗歪嘴說道：“宮夫人也想到了那道士的話，這樣的天煞孤星萬萬留不得。於是命人綁了陳小姐。可她忘了陳小姐孤鸞星轉世，一般的麻繩根本奈何不了她。當晚，她掙開了麻繩，逃出了柴房。並且一把火，把整個宮家給燒了。可憐宮家一百三十二口人，均葬身火海啊！”
“宮家被燒了！”人群中有人驚呼。
“昨天夜裏我確實看到漫天火光，那竟是宮家着了火？”有人恍然大悟道。
何初夏整個人像被凍住了一樣，宮家被燒了，一夜之間，那麼大的一個家被燒了？不不不，這不可能的。那小丫鬟帶她出來的時候，她雖然沒心情仔細看園中景緻，但印象中亭台樓閣崢嶸軒峻，樹木山石蓊蔚洇潤，一個人一把火就能將那麼大園子一夜間化為灰燼？
何初夏心中疑惑，正巧這時人群中有人問道：“那日我去東街從宮家門前經過，整個宮家佔了整整半條街，這麼大一個庭院，陳家小姐一個姑娘家一夜間能把整個園子燒了？況且陳家那麼多僕婦丫鬟，都睡成了死豬，沒一個警醒救火的？”
何初夏在一旁輕輕點了點頭，就是嘛，這麼明顯的漏洞，相信的一定是弱智。
塗歪嘴說道：“要是凡人自然不能，但那陳家小姐可是孤鸞星轉世。她在棺材裏躺了一夜，法力早已恢復，她放的可不是咱們凡間的凡火，而是太上老君煉丹用的三味真火，水潑不滅，沙蓋不掉。一家子都被她施了法術，誰還能逃出生天？”
旁邊居然人人附和：“就是就是。她若是凡人，還能死了又活過來？”
何初夏站在一旁，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己就這麼被認定兇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