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閑庭絮
何初夏問道:“嫂嫂,這裏是哪裏啊?”
婦人說道:“這裏是三傑縣。”
何初夏說道:“能稱為三傑縣,這裏肯定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
婦人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別的不說,就說咱們這裏的宮家,那是出了三朝宰相的人家。現在的宮老爺,要不是十多年前辭了官,說不定也拜了宰相呢!”
何初夏心裏一緊,宮家?難道就是陳若魚嫁的那個宮家?
她裝作若無其事,問道:“嫂嫂,縣裏有幾個宮家?”
婦人笑道:“整個三傑縣,只有一個宮家。”
何初夏心想:既然能出三朝宰相,那必然是書香門第,怎麼宮老太太會如此不近人情?
婦人見她低着頭出神,問道:“想什麼呢?”
她急忙抬起頭:“和嫂嫂說了這麼多話,還不知道嫂嫂名諱?不知嫂嫂是否方便告知?”
婦人說:“我叫玉娘。夫家姓洪……”
玉娘話說到一半,門外就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玉娘,我回來,飯做好了沒有?”
星哥聽到聲音,掙脫母親的懷抱,說了句“爹爹回來了!”,興沖沖地跑了出去,一路喊着:“爹爹,爹爹!”
玉娘也笑着起身,說道:“我當家的回來了。”
話音剛落,玉娘的丈夫已經抱着星哥到了門口,看到何初夏,笑容瞬間凝固了。
何初夏心想:大概這個家常年沒外人來,突然冒出個大活人,心中驚疑。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朝着他微微躬身行禮。
玉娘忙說道:“這是何姑娘,在山裏迷了路。我看天色不早,她一個姑娘家現在下山實在太危險,想讓她留宿一晚。”說完,她又對何初夏說道:“這是我男人,叫洪崢。”
何初夏道了聲:“洪大哥好。”再次謝過收留之恩,說了些客套話。
洪崢說:“你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諸多不便,既然遇上了也是緣分。我們不過舉手之勞,你不必太放在心上。玉娘,去把我打的野物拿回來,有一隻山雞,清理了,咱們今天吃山雞。”
“我這就去。”玉娘答應着,大步跨出了門。
“娘,我也要去。”星哥又從洪崢的手裏跳下來,跟着玉娘跑了出去。
洪崢放下隨身帶着的弓箭刀斧,像不經意地問道:“姑娘打哪來?”
何初夏脫口而出:“凌河。”
洪崢神色微微一變,轉身看着她,接着問道:“凌河,很遠吧?”
何初夏並沒覺得這謊話有什麼破綻,點點頭道:“是啊。”
洪崢說道:“姑娘家走這麼遠的路,不容易啊!”
何初夏感覺洪崢話裏有話,一時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露出了破綻。難道,恰好他知道凌河?不可能啊,她胡編的一個名字,怎麼他就知道呢?不會這麼寸吧?
她一低頭,看到自己的紅繡鞋,突然明白了破綻在哪裏?
她胡謅了個故事,雖然騙過了玉娘,解釋了自己為什麼會一身嫁衣出現在山林。但她若是趕了很遠的路才到這裏,一路顛簸,衣服鞋襪斷然不會如此簇新。
她訕笑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事已至此,說出來的話也不好咽回去,就算有天大的破綻,何初夏也只能硬着頭皮裝下去。
洪崢並沒有要拆穿她的意思,只是屋中的氣氛實在有些尷尬。
幸好這尷尬的氣氛沒持續多久,玉娘左手拿着野兔子右手拿着野雞進來,星哥跟在身後,手裏抱着兩根竹筍。
玉娘說道:“這山雞可真肥,夠咱們今天好好吃一頓了。”
何初夏大大鬆了口氣,連忙說道:“我來幫你。”
說著跟着玉娘進了廚房。
玉娘還是笑呵呵的,將兩隻野兔子放進一隻木籠子裏,然後開始燒水,處理山雞。
星哥搬了張小凳子坐在小窗邊,很認真地剝着筍。
何初夏明顯感覺到洪崢對自己充滿了戒備,這實在讓人想不通。沒錯,她這身打扮跑到跑到深山,確實很可疑。但自己手無寸鐵,溫婉端莊,一看就是個善良得不能再善良的人,他在戒備什麼?
水已經燒開,玉娘將滾燙的水舀到一個木盆中,白色的水霧從木盆噴湧上升。玉娘將殺好的山雞放進滾水中,抓着野雞的兩隻腳,到處燙了燙。開始拔毛。
何初夏問道:“嫂嫂,你和洪大哥一直住在這山上嗎?”
這一問打開了玉娘的話匣子,她把她和洪崢相遇相知的過程細細說了一遍。
原來玉娘也不是本地人,當年逃荒逃到三傑縣,暈倒在路邊,被洪崢所救,兩人男未娶女未嫁,順理成章成了親。
何初夏聽完,又問道:“這麼說,洪大哥一直住在這山裡?”
玉娘說:“他是不是一直住在這兒我不清楚,反正自從我和他成了親,就一直住在這兒。偶爾和他一起下山賣了野物,給家裏添置些糧食布料器皿什麼的。”
何初夏笑道:“這可是話本子裏與世無爭,神仙眷侶的生活。”
玉娘笑起來:“什麼神仙眷侶,過日子罷了。”
當晚,何初夏和玉娘一家吃了晚飯,陪着玉娘收拾了碗筷。
入夜,玉娘抱出一床被子給了洪崢,讓他在堂屋木椅上湊合了一宿。洪崢抱着被子沒說什麼。一聲不響在堂屋睡了。
玉娘則和初夏、星哥擠一床。她大概是太久沒和外人打交道了,一直拉着初夏說個不停。玉娘讓初夏多說一些山下的事情給她聽。初夏哪知道那些,她對這個世界根本一無所知,只能將自己那些考古經歷,融會貫通,添油加醋,編了一個一個故事說給她聽。
沒想到玉娘聽得津津有味,連星哥也不停追問:“後來呢?後來呢?”
何初夏沒想到自己還有寫小說的天賦,只要星哥追問,她就接着往下編,中間見縫插針,問玉娘一些這個朝代的事情。
她是胡編,玉娘的話卻是真實的,雖然所知不多,但總好過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