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喪門星
何初夏想起年少時讀《西門豹治鄴》,讀到“其巫,老女子也,已年七十。”實在想像不出一個年過古稀的老太婆做出這樣的事情,應該配一張什麼樣的臉?現在宮老太太這張臉和那個模糊的面影竟然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她想不通,一個老太太為何要將那些鮮嫩的生命拋入河流?
在那個無論是科學還是醫療都處於蠻荒的時代,那個巫婆是因為認知的局限真的認為河裏住着一個河伯,犧牲一個女孩能保一方太平?還是單單為了騙錢?若只是為了騙錢,古時信奉鬼神的何其多,隨便編個什麼謊話不好,非得害人性命?
現如今,她也想不通,宮家這個老太太是打心底相信自己就是個掃把星,只要她活着,宮家就要倒霉;還是想藉著這個由頭,把自己弄死?
不管什麼因由,自己怕難逃一死。
才剛穿越過來,就要死,想想也太悲催了。說出去,給穿越界丟人!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得想辦法逃出去。
她環顧四周,看到右邊屋腳放着一個竹筐,這是個柴房,砍柴工具應該放在這裏。
她朝竹筐邊上挪過去,挪到邊上一看,裏面果然放着幾把柴刀和斧子。她心裏一喜,伸手去夠,可雙手被反綁着,根本夠不着。想着把籮筐推倒,這樣就簡便多了。可又怕弄出太大聲響,驚動了門外兩個婆子。
正愁眉不展之際,聽到門外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劉嬤嬤、陳嬤嬤,辛苦二老了。夫人讓我送些酒菜過來,讓二老暖暖肚子。”
何初夏聽到酒菜二字,肚子不禁咕咕叫了兩聲,飢餓感傳達到大腦,她吞了口口水。一時間把逃生大事忘了,盯着門口,希望小丫頭能進來,給她送點吃的。就算死,也得讓人做個飽死鬼不是?
盯着那扇門半晌,門沒有一絲動靜,窗戶卻開了。一個小丫鬟從窗戶外爬了進來。
何初夏盯着那小丫鬟,七分疑惑三分驚懼。
小丫鬟隨即將食指放在嘴前做了個禁聲的動作。何初夏瞪大眼睛看着她,分不清是敵是友,自然也不敢冒然說話。
小丫鬟直接繞到她身後,一邊替她解繩子一邊說道:“少夫人,您得逃。夫人對這門親事一直不滿意,自從那個道士來家說了些胡話后,就更認定您是宮家的喪門星。老爺和少爺去接親家老爺去了,最早也要大後天才能回來,夫人必定在老爺和少爺回來之前對您動手。”
何初夏從小丫鬟的一番話中理出了一些頭緒:陳若魚成親當日暴斃,宮家老爺帶著兒子去給她爹報喪,就在這期間自己穿越到了陳若魚身上,從而死而復生。
這一情形,正好合了一個道士的胡話,宮夫人本來就不贊成這門親事,這下借題發揮,把她弄死也是理所當然。反正弄死她相當於弄死一個已死之人,心安理得。她懷疑,陳若魚的死,大概和宮夫人有莫大的關係,要不然好端端的人,怎麼會在成親當天就死了呢?
如果真是這樣,自己還真不能在宮家呆下去,畢竟有個時時刻刻想弄死自己的婆婆,恐怕活得了初一也活不過十五。
丫鬟解掉了綁着她手的繩子,繞到她身前開始幫着解腳上的繩子,一抬頭看到何初夏疑惑的目光,隨即說道:“當年我父親外出謀生,被人偏光了錢財,那是我們一家全部的指望,若不是親家老爺出手相助,我們一家老小怕早沒了活路。所以少奶奶不必疑心我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將解掉的繩子往邊上柴堆一扔:“夫人也沒必要另費心神設什麼圈套,她唯一要擔心的是怎麼和老爺少爺交待,可老爺少爺走之前您原本是死了的,她只說您是迴光返照,醒來后又死了,也能糊弄過去。這裏上上下下都是宮家的人,自然沒人敢道出實情。隨嫁來的嬤嬤和小丫鬟又不在您身邊,她們說的話也作不得數。就算老爺和親家老爺還有少爺有疑心,沒有證據又能奈何?”
何初夏聽丫鬟此言,早已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小聲問道:“我若走了,嬤嬤和我的兩個丫鬟怎麼辦?還有你們,會不會被牽連?”
丫鬟說道:“她們不過是隨嫁來的奴婢,夫人不會為難她們的。至於我們,我自有辦法脫身,少奶奶不必為我們擔心。”
何初夏的手腳被鬆了綁,頓覺一陣輕鬆。但隨即像有無數只螞蟻從兩腳鑽進來,一陣發麻,幾乎不能動彈。她試着挪動了幾步,讓麻勁快點過去。
然後抱了一捆柴,對着門口,脫下自己的長袍披在柴上,又摘下自己的頭冠放在頂端,這樣遠遠看着,如同背門而坐。
小丫鬟讚許地看着她,等她做完這一切,領着走到窗戶前。擔心她常年養在深閨,做不了爬窗戶這樣高難度的工作,說道:“您先在這兒等着,我出去給您找塊墊腳的石頭。”
何初夏常年在探方中跳上跳下,爬個窗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她笑着搖了搖頭,用手撐着窗檯,輕輕一躍,跳了出去。丫鬟微微吃了一驚,這可一點都不像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
但此時沒時間容她多想,緊跟其後跳了出去。領着何初夏往着僻靜處走,穿過垂柳橫坡,假山水榭,直到一處院牆前停住了腳步。
門外丫鬟還在陪着兩個婆子喝酒,兩婆子兩杯酒下肚,話也多了起來:“夫人說怎麼處置她了沒有?”
丫鬟答道:“夫人讓你們好生看着,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其中一個婆子特別熱心腸地說:“叫夫人可得快着點,這樣的災星可留不得。我娘家有個侄兒,前年娶了個媳婦,八字不合。當初我就說這姑娘八字不好,娶不得,可他不聽,貪圖姑娘長得俊俏。結果娶回來兩年,把個不錯的家業敗得精光。”
另一個婆子忙點頭道:“可不是,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她侄兒只是和他媳婦八字不合,家業就敗光了。咱們這位少夫人可是天煞孤星轉世,命硬得狠,專克至親之人。”
丫鬟訕訕笑着,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敷衍了兩句,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