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拋花
陸如酒本就心分二用,一邊按部就班地梳理靈力,一邊和九幽閑聊,這下子集中精神收攏體內亂沖的靈氣,自然效率極高,不久便恢復如初,
她從打坐調息中清醒過來,單手托腮,十分沒底氣地和明歌打商量,“蓉蓉,我已經沒事了,這種小事沒必要再打擾師兄,而且回師門路途遙遠,不能再給師兄添麻煩了。”
陸如酒態度良好,可一直好說話的明歌卻皺眉沉默,兩人離得近,她伸手便摸到了陸如酒的脈象,陸如酒也沒想反抗,順着明歌的意思讓她安心,
不出意外,陸如酒靈脈平穩,和靈氣震蕩吐血的樣子判若兩人,明歌心裏的懷疑越發濃重。
“看吧,我真的沒事了,我有煉化紅蓮業火,靈脈穩固遠勝常人,蓉蓉就答應我嘛,”對於明歌的疑惑,陸如酒仿若未覺,輕輕搖了搖明歌的手腕。
她知道明歌會答應的,在緊急情況下,看不出問題,不就等於沒有問題嗎?
說到底,剛才那陣反噬是她沒壓住,但凡沒表現得這麼明顯,陸如酒都能混過去。
兩人最後勉強達成一致,陸如酒才離開縹緲宮侍衛的保護圈,和郁向晚等人接頭,一起去玄音城走一趟。
……
客棧的人等待良久,不見遠處有人歸來,隱隱有些坐立難安,
不會老葉的命令被人鑽空子了吧?這個想法在褚曠腦子裏轉兩圈,然後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腦袋上,這是在胡思亂想什麼。
褚曠和葉宴寧一起從南苑山到北境來,路上和葉宴寧請教了一些表白心意的法子,聽他說,要講究水到渠成,循序漸進,然後褚曠就被唬着買了一堆凡間的鮮花。
在西塘的早市上,他被一群沿街賣花的女娃慫恿着,買了滿籃的梔子花。
他揮手把花籃從芥子袋裏拿出來,施了法術的梔子花依舊保持着最美麗的姿態,清清爽爽,濃郁的香氣鋪天蓋地的襲來,一如主人藏不住的少年情絲。
遠處彷彿有人御劍而來,褚曠注視着其中一道身影,俊秀的眉眼顧盼生輝,他忽然不想在乎什麼場合,什麼氣氛,十分衝動地把一束梔子花扔給陸如酒,
順便還附帶了一句,“師姐,接住。”
陸如酒不明就裏,腳下的劍絲毫不亂,但伸手接花的動作卻十分慌張,她幾個搖晃后抓住了從天而降的梔子花,有條不紊地收劍落地,似乎還察覺到周圍幾道窺伺的視線。
這什麼意思啊?陸如酒站在她前幾天失足掉下來的地方,迎着陽光看少年探出窗外的半截身影。
頂着周圍一圈人怪異的目光,陸如酒也不好說什麼,不動聲色地把梔子花收到身後,笑着說,“師兄在樓上客房調息,傅師兄,有事我們上去再說吧。”
至於後面的郁向晚,陸如酒目光往後飄,“郁少主,方才路過杏花林,你也看到嵇樂前輩了吧,謙遜可是貴宗門的美德,讓前輩久等可不妙。”
這話趕人的意思太明顯了點,郁向晚聳了聳肩,“本來還想多打聽些秘境裏的情況,沒想到陸師妹翻臉無情,那隻能下回再聊了。”
郁向晚說完,和傅菁略一示意,便利落地離開了。
他還以為長歌門的幾位可能會需要幫助,如今看來,算上縹緲宮的助力,權當是他想多了。
明歌讓縹緲宮的侍衛散開隱蔽,便和陸如酒一同進入了客棧。
……
客房裏。
沐清弦經過調息,實力已經恢復了八成,看起來問題不大,至於其中的隱患,陸如酒目光微沉,窮奇的蝕骨寒毒已經侵入沐清弦體內,雖說絳心傘能壓制,但這終究並非長久之計,必須有一個化解之法。
陸如酒總結原主的經驗,試做出的畢方丹看起來效果不佳,配合絳心傘才將寒毒勉強壓制。
之前在秘境內,陸如酒隱隱摸到畢方丹真正的門檻,但現在條件不齊,終究不能急於一時。
沐清弦和傅菁商量對策,陸如酒對此不感興趣,餘光瞥見窗邊的一籃白凈的梔子花,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溫潤柔和,
她忽然就心情平靜下來,指尖輕點桌面,眸光悠遠。
褚曠不露痕迹地注意着陸如酒的動向,心裏暗自慶幸,還好陸如酒沒有追問,不然他怕這麼不識時務,會被打死。
明歌坐在沐清弦身側,褚曠對那邊商量的正事也無甚興趣,悄悄和陸如酒拉近距離,像極了課堂上偷偷說話的學生。
“師姐,我最近挖到了湯谷扶桑樹的消息,師姐有興趣嗎?我們一起去看看,”褚曠想了想,拐了個彎把人往外拐。沐清弦看起來並無大礙,師姐也沒必要非得和他一起回去吧。
而且,師姐要是回了清瀧峰,肯定又沉迷煉藥,沒時間理他。
望月峰的那些委託,他能摸清八九分,這扶桑樹的委託,必然與師姐有關。
陸如酒眨了眨眼,回憶起原主向內務堂提的要求,是有這麼回事。
扶桑木,傳聞中金烏駐足的神樹,連接三界,通曉陰陽。
提到扶桑木,陸如酒忽然聽到了九幽的聲音,
“去,此間有扶桑樹出世,承載天理,也許能解開你的疑惑。”
天理?陸如酒不解,這片世界莫非真有天道存在,不過,她哪裏有什麼疑惑?
九幽無視陸如酒的反問,聲音渺渺,帶了些垂憐蒼生的慈悲,“三界眾生,唯有扶桑感悟天道至深,甚至承載一部分天理,”
陸如酒不為所動,一副被九幽的神性震撼到的樣子。
九幽不由得充滿了挫敗感,補了一條很現實的理由,“扶桑向陽而生,花若浴火,與寒毒相剋。”
陸如酒揚唇微笑:“你早說嘛。”
褚曠看着陸如酒出神,伸手在她的眼前晃晃,“師姐,所以,你想不想去湯谷?”
片刻,陸如酒回過神來,對九幽這種隨意將她拉入識海的舉動有些不滿,但也無處申訴,她不喜歡對親近的人發脾氣,對褚曠笑了笑,低聲說:“好,等會兒我和師兄交代一聲。”
陸如酒面帶笑容,但褚曠卻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師姐是經常面帶微笑,但像今天這樣標準又禮貌的笑容,他從未見過。
不至於啊,沐清弦受傷不重,陸如酒還帶了傅菁回來加層保險,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他不了解情況,也不好隨便開導,只好安靜地觀察着陸如酒的表情,心裏隱隱擔憂。
對於陸如酒出行的說辭,沐清弦有些意外,陸如酒平日最愛待在摘星樓煉藥,很少會有這樣主動申請外出,
“師兄,東勝神洲和北境大不相同,請師兄放心,我會注意安全,儘快回宗門。”
沐清弦很少干涉陸如酒的事情,這次自然也沒有理由阻攔,“北境多魔修,不如我們一同離開北境天玄淵,再分道而行。”
陸如酒看了眼褚曠的反應,對方並沒有意見,才頷首說好。
臨走前,陸如酒去看了被客棧老闆娘養的逐漸圓潤的黑貓,冰藍色的貓瞳變成了琥珀色,周圍的人卻沒有發現。
她點了點黑貓的小腦袋,慢慢離開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