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魔鬼訓練與尊嚴

六回

神說，踏過這片荊棘，你將成為真的勇士！

強化訓練的第一個星期，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並沒有安排魔鬼的教程，每天就是隊列、擒敵、戰術、倒功等日常課程，雖然辛苦些，倒也可以坦然面對。

但，暴風雨來的時候又豈是有徵兆的。

牛十八起床后，站在走廊里衝著天空大喊：“i｀msuperman”然後沮喪的回到陽台的洗漱間刷牙洗臉，僅僅是一種發泄吧。

史倆八是絕對不會提前起床的，他要到吹集合號后才快速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衝下樓，強化訓練開始一個星期後，大家基本都能跟上節奏了，因為並沒有出現慘無人道的訓練科目，但心裏的壓抑感卻都愈發的強烈了，最讓人鬱悶的是大家似乎都找不到做人的尊嚴了，天天要挨罵，隊長罵人，教員罵人，大隊長也會罵人。但大隊長罵完人後會給個甜棗級的安慰：“在這裏，你們要忍受一切不能忍受的磨練，只有這樣，才能成長為真正的合格邊防警官。”

早飯後，白乾和史倆八又來到教學樓副樓梯的角落裏聊天，彷彿這小小的樓梯拐角成了他們最能安撫內心彷徨的和諧家園。

白乾怏怏的說道：“我現在很喜歡半夜醒來的感覺，睡醒時發現天還黑着，還能繼續睡覺，正是太幸福了，要是一睜眼發現天亮了，馬上就要開始訓練了心情就會特別不好。”

史倆八凄凄慘慘的說道：“我從來都是一覺睡到天明，從未體會過你說的那種感覺，真是好辛苦。”

白乾繼續說到：“我感覺到不是身體多累，只是太壓抑了，你看，咱們明明是要當幹部的人，但學校警通中隊的戰士都瞧不起我們似得，我們被他們羞辱了都不能還口。”

史倆八笑笑說：“其實他們是嫉妒我們很快就要當幹部了，而他們不過還是大頭兵，不過嘛，我覺得和他們搞關係還是比較簡單的，你看現在大隊長的通訊員，警通中隊的幾個班長都成了我的好朋友。”

白乾羨慕的說：“是啊，你怎麼和他們處的關係，能不能教我些竅門。”

史倆八說到：“人各有所長，你是屬於肌肉型的，酷愛運動，但不愛動腦子搞關係，而我則是智能的，你學不了我，我也學不了你，先天的，沒辦法改變。”

“喔，醬紫啊，”白乾無奈的嘆口氣躺在樓梯上說：“那我還是好好訓練吧。”

上午前兩堂課訓練戰術，這是第一次帶槍訓練，大家心裏都有點興奮，當兵的哪個不喜歡槍呢？等到領槍時，大家都傻了眼，到手的竟然是破舊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

葉笨忍不住發牢騷：“這槍啊！怕是比我爸爸年紀還大呢！”

立刻就有人隨聲附和。

史倆八卻喜滋滋的端起槍來說：“挺好啊，經典步槍，現在禮賓槍不都是用它嗎？”說著，擺了一個電影裏英雄舉槍衝鋒的造型。

牛十八很顯然也對這老槍沒意見，走過來和史倆八一起擺造型。強化訓練以來，這兩個人已經成為大家苦中作樂的調料包了，訓練之餘，大家互諷、調笑、打鬧，也算是排解了訓練的壓力。

楊一波見他倆又搞怪，說道：“你們乾脆一起去演小品，說相聲好了，何必要上軍校。”

史倆八收住姿勢一本正經的說：“上學和當兵的時候，我一直是班裏的文藝骨幹呢？事實上我也認為自己應該上中戲、北影什麼的。”

牛十八則接口到：“我應該上劉三姐大舞台表演，沒準現在已經是大腕了。”

周日成撇撇嘴說：“就你們這一對八組合，當碗還差不多，掉地上准摔碎。”

一群人立刻都隨着周日成開始和史倆八、牛十八鬥嘴，一向不苟言笑的賈高樓也忍不住插上一句、半句的。

說歸說，笑歸笑，訓練課少不了，戰術課教員名為康鐵柱，真如鐵做的一樣，不管地面環境如何，他說做戰術動作就做。

開課的時候，康教員講到：“上周基本戰術動作我們已經全部講解演練完畢，很多同志們以前也都有基礎，因此，以後我們主要演練的就是我們在實施戰術動作的速度和耐力，下面我們先玩一個遊戲，叫做匍匐接龍。”

同志們一聽是玩遊戲，不由得有些興奮，但當明白遊戲規則后，大家就傻了眼，原來是以班為單位，每50米一個人，前一個人用低姿匍匐爬完50米后，下一個人用側資匍匐接力，再爬完50米后，下一個人用高姿匍匐，以此類推，爬的慢的班繼續參加下一輪比賽，直至決出最後一名。

如此這般大家“高高興興”的玩了一堂課，7班因為史倆八和牛十八的努力，竟然玩了4輪，下課的時候大家都已經灰頭土臉了，葉笨黑着臉說：“一對八，你們趕緊沒事找時間加練，要不整班人都被你們害死了。”

史倆八和牛十八都有些羞愧，史倆八說到：“我們會努力的。”

楊一波說到：“大家一起幫助他們，相信很快就能趕上來的。”

肖小黑立刻數到：“不能讓他們把7班看扁。”

白乾說到：“對，是兄弟的榮辱與共。”

牛十八此時柔柔胳膊說：“可是胳膊肘真的很疼，剛才我看了看，已經磨破皮了。”

大家紛紛伸出胳膊來，除了楊一波、賈高樓其餘人都磨破皮了。

吳一挺叫到：“得找個辦法解決，要不成績肯定更上不去。”

肖小黑說到：“我有個辦法，我表妹她們訓練時我看都加了在胳膊上加了護具”

周日成立刻說到：“咱們都帶了護膝護肘，根本也沒管用啊。”

肖小黑繼續說：“那只是基礎保護，我表妹說女學員都在護膝和護肘里加了衛生巾，據說效果很好。”

大家立刻露出詫異的眼光，白乾說了一句：“我去，還是女學員點子多，我看這個辦法可行，但是誰去買衛生巾？”

他話還沒有說完已經有四、五根手指頭指向了史倆八和牛十八。

葉笨笑着說：“一對八出手沒有完不成的任務。”

牛十八立刻說到：“狗東西，一點義氣都不講，不是剛才說我們拖後腿的時候了。”

楊一波說到：“既然大家都推選你們，看來同志們對你們是非常信任的，不要讓大家失望啊。”

史倆八一揚手說：“好了好了，丟人就丟人吧，為了大家福祉，我們拼了。不過要到中午午飯後學校超市才開門，下堂戰術課該怎麼過？”

一說到戰術課，大家立刻又都耷拉下了頭。

好在第二堂戰術課沒有玩匍匐接力，而是上了一堂戰術理論了，主要講在不同環境下如何協同作戰，大家忍不住都長出了一口氣。

下課時，大家都抱着槍又說有笑的，這時高大炮卻不合時宜的出現了，整隊完畢后，他橫聲橫氣的說：“我看你們都還沒有學會愛護手中武器，你們拿的不是燒火棍子，而是戰士的生命——槍，不要看這些槍老了，可他們都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他們不知道殺死過多少敵人，而你們，對手中武器不尊敬，就是對自己的生命不尊重，對革命前輩的奉獻不尊敬。”

史倆八心裏有些不已為然暗想：“要不要上綱上線，不就是退役的老槍嘛！”

高大炮繼續說：“現在把槍交回槍庫，中午吃完飯統一把槍在領出來，在大隊籃球場組織擦槍。”

交完槍后，史倆八長出一口氣，對牛十八說道：“好在他沒有發飆，要不又慘了。”

牛十八回到：“不是他不發飆，下堂課又到擒敵了，他哪有機會，還不定晚上怎麼整我們呢。唉，我就算了，可以忍，可你看咱們隊的那些女學員，也和咱們一起訓練，那幾個長的不錯的都黑了很多，真讓人心疼。”

楊一波在旁邊聽到了回應到：“都什麼時候了還有色心，我剛才聽管槍庫的說，強化訓練從第二周開始，就都是魔鬼日程了，第一周讓你學會的東西，都會成為折騰你的武器，你想想擒敵課怎麼過吧。”

史倆八愣了一愣不由的說到：“不會是倒功接力吧？”

擒敵課一開始，沒有出現倒功接力這種慘絕人寰的運動，只是讓大家打了幾遍擒敵拳，練練擒敵配套動作，史倆八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說：“看來擒敵教員還是很仁慈的。”

雖然只是打擒敵拳，但這幾天天氣一直酷熱，一堂課下來，大家都有些饑渴難當，坐在南牆跟喝水時史倆八忍不住說：“我真懷念剛來時下雨的日子。”

牛十八也說：“是啊，還是下雨好，雖然也得訓練，至少不用這麼難熬。”

葉笨卻說道：“就怕以後在下雨天讓你訓練戰術和倒功，那可就完蛋了。”

楊一波說到：“會有那麼一天的，聽老學員說，他們不只一次在雨中玩過這些遊戲。”

史倆八撇撇嘴說：“太變態了。”

楊一波說：“廣東本來就是雨水多的地區，誰知道哪天會在雨中遇到敵人，所以雨戰是必修的科目。”

吳一挺說：“上午最後一堂課了，堅持下來又可以去食堂喝靚湯了。”

白乾卻說道：“真不習慣南方的伙食，口味太淡了。”

大家還在議論紛紛的時候，上課鈴聲就響了，於是同志們又很不情願的去集合了。

擒敵教員高小寧說到：“大家打了40多分鐘擒敵拳，相信筋骨都活動開了，這節課我們玩點刺激的。”

大家一聽擒敵教員的話就知道不是好事，只是心裏都惴惴的揣測到底是什麼刺激的活動。

葉笨站在史倆八旁邊小聲說：“史倆八你個烏鴉嘴，不會真是倒功接龍吧？”

只見高小寧繼續說：“咱們兩人一組進行擒敵實戰訓練，贏得可以休息，輸的前倒從東邊籃球架倒到西邊籃球架。”

史倆八差點叫出聲來，“這不是赤裸裸的體罰嗎？”

實戰訓練就是把所學的擒敵配套動作用於實戰之中，不管用何種擒敵動作，只要能抓獲對方就算勝利，但不允許用死纏爛打的街頭打架動作，好在分組還算公道，史倆八對手是一個個子比他矮一些的八班的學員，叫李玉敏，史倆八忍不住想“看來還有一些勝算。”

牛十八那邊就慘了，對手是一個個頭和他差不多的學員，但明顯比他大壯實多了，看來收拾他應該會和收拾一隻小雞崽子差不多。

一交上手，史倆八才發現自己想錯了，對方手臂和手掌都硬的和鐵鑄的一樣，根本別不動，而對方一旦抓住史倆八的手或臂，都能很輕鬆的別住，一場比試下來，史倆八兩次被人別臂抓獲，一次被抄報住了腿放倒在地，一次被過肩摔放倒在地還被鎖住了喉，等實戰訓練結束，史倆八早已口乾舌燥，眼冒金星。

牛十八那邊也好不到哪兒去。但其他人勢均力敵的卻大多數是平手，誰也無法抓住誰。

高小寧據說入伍前曾獲得過廣東散打錦標賽第二名，是個練家子，他對打架的事真是很有心得，看完實戰訓練，他耐心的講解到：“大家通過實戰是不是都感受到了，我們學的東西，如果在實戰中，遇到力氣、身材差不多的對手，很難運用到，所有的招式都是死的，空手對空手都是這樣，如果讓你們空手奪對方的武器，又會是什麼樣呢？所以說，學會了招式，都是花拳繡腿，你們要不練速度、力量、反應，根本就等於是沒有學擒敵動作。而現在，那些被人擒住的，你們要好好練練倒功了，至少將來被人摔倒在地上，你們還能爬起來戰鬥。”

要摔倒功的一共才30人，高小寧網開一面，沒有罰女學員，因為他知道這對男學員來說，都是很痛苦和漫長的過程。

史倆八心裏念叨着“走過靳棘，我就是真的勇士，然後就一路摔過去了，等最後一個前倒摔完，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胳膊的存在了。”他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感覺天空好高，好希望獲得能在天空飛翔的自由，就在他要進入冥想空間時，集合哨音響了，不得已他只好從地上爬起來，去集合，他看到牛十八空洞的眼神，內心充滿着絕望。

第二周開始的時候，他想的最多的是退出，但他知道這話絕不會從他嘴裏說出來，他不願意被別人看扁，更不願自己把自己看扁。

所以，堅持到最後還只能選擇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