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這麼難呢
皇上盯着一臉坦然、雙目清明的周司寧半晌,才收回了視線。雖覺得她說得或許不假,可心裏的怒氣卻半點沒消。
「你這個縣主是怎麼來的滿京皆知,如今你進門當年便誕下雙胎亦是滿京皆知,你告訴朕,這種情形下朕當如何?」
當初因為她為救太子殿下而險些身死,皇家憐她傷了身體根本,才封賞了個縣主以作補償。如今她進門就有孕,大婚當年就誕下雙生子,這等於是在打皇家的臉。
所以皇上真要以此為由定她一個欺君之罪,也沒人能說得出什麼。可周司寧方才也說了,當初她的不利子嗣是他派過去的御醫親自診判,若以此作辯也說得過去。
畢竟這傷了根本,不利子嗣的話是皇家御醫所判,不是她信口妄言。
而皇上卻偏要拿此事出來說,擺明了就只是為了尋個晦氣,而沒想真給她定個欺君之罪出來。
周司寧緊抿着唇默然不語,她這縣主怎麼來的?自然是因為他的后妃買兇刺殺,致使她差點兒殞命孝義河畔密林所得的安撫。
可顯然,在這個當口上這話說出來只會是自尋死路。
默了片刻后,周司寧叩首道:「臣婦慚愧,既無功於社稷,也沒做出過利於萬民的事情,實在沒臉忝居縣主之尊,還請陛下收回。」
功於社稷?利於萬民?她還真敢說!不過是救過太子一次,不過就是往宜城送了趟糧葯,也敢自稱有功於神稷,利惠於萬民?
皇上的額角跳了跳,這個周司寧……真想把她拖出去打上幾十杖,奈何他終不是那等隨意草菅人命的昏王暴君。
孫立剛好走進殿中,聽着這番話,眼角不由抽了抽。就說皇上傳了周司寧進宮來尋晦氣是給他自己添堵,果然,皇上的怒氣更盛了些。
這樣不好,皇上心裏鬱結的那股子氣發散不出來,所有人都要倒霉。這永順縣主平素里瞧着很是機敏,怎麼今日裏偏這麼不開竅。
她就裝聾作啞的任皇上將心裏的怒氣發散出來不就成了,又不會真把她如何,何必非要較這個真兒呢。
如此想着,孫立便在走過周司寧身旁時,不着痕迹的輕輕給了個暗示,暗示她服個弱,讓皇上將心裏的怒氣發出來,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孫內監的暗示周司寧瞧懂了,可她卻並不認同。她姓周不姓楚,憑什麼要做這個出氣桶。他不捨得拿他自己的兒女來出氣,就拿她來充數?憑什麼?
周司寧緊抿着唇,綳直着脊背跪着一動不動。
當今皇上雖算不得明君,也不算是昏王。因為他的兒子被賀北庭告了,不死不成心裏憋氣,所以傳她進宮來尋晦氣是有的,真要說給她定個什麼罪狀,應當還做不出。
畢竟當今皇上還是要臉的,雖然他那張老臉被那幾個不成器的皇子先後給折騰的沒剩多少了,可他仍然想縫縫補補,拉過遮羞布來擋人眼目。
若真以那麼個理由給她定罪,那才是真正不要臉了。她可不是尋常人,她的身後站着一個周家和一個賀家,想用這麼個理由來冤死她,周家和賀家不會認。
周家是清流文臣,是這宣國士子的風向桿,想以此等理由冤死周家長房的嫡女,莫說周家不認,這天下士子也不會認。
賀家是錚錚武將,是這宣國武人的脊樑。
沒錯,拿捏住了周司寧,就等同於同時拿捏住了周家與賀家。
前世,楚煜明就是靠拿捏着這一點兒才在奪謫中勝出。這一次,周司寧絕不會會再讓任何人拿捏自己,哪怕這個人是皇上也不行。
從前她沒想明白,前世將整個周家都整沒落了的楚煜明,這輩子怎麼那麼輕易就被收拾的命都沒了。現下她終於明悟了。
上輩子楚煜明贏,是贏在了她站在了他那邊兒。而這輩子沒了她掣肘,賀北庭收拾起他來不要太輕鬆。何況還有她掐着他的七寸從旁相助,他不死誰死。
想通了這點手,周司寧簡直是身心都舒暢,不由抬眼睃了一眼氣悶都掛在了臉上的皇上。
「陛下,臣婦無狀驚擾聖駕,自請革除縣主封號以示懲罰。」
「陛下,妻犯錯夫之過,臣願代臣妻受過,願除爵以贖,求陛下成全!」
就在這時,賀北庭來了,也緊跟着躬身行禮請罪。
孫立:……
他們確定這是在請罪而不是威脅?夫妻兩都這麼兇橫的么?
皇上怔怔的盯視着兩人,他看得出來這兩人的神情不似作偽,也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隨便說說。
可他就是有些想不通,滿朝文武都願拿命來換的朝廷勛爵,他們為什麼這麼的瞧不上眼?一個兩個的都面不改色的誠心要辭爵。
深吸了一口氣后,皇上沒好氣的瞪着賀北庭斥道:「朕曾不只一次的想過,你這麼多年一直不請旨襲爵是為什麼,卻原來如此。
你可知,定遠侯這個爵位雖是開國敕封,卻是你賀家幾代人拿命累疊而來,你說不要就不要,可想過如何對賀家的列祖列宗交待?可想過朕要如何向天下武人交待?
賀北庭,朕明確的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朕不但不准你辭爵,朕還要下旨讓你即刻承爵,還要封你的長子為世子,還要明旨諭示後人,只要賀家不逆謀犯上,永不撤爵,哼!」
賀北庭:……
他想辭爵過幾天清閑的日子怎麼就這麼難呢!賀家世代賣給皇家了不成,真是。
「你閉嘴!」皇上見周司寧張嘴要說話,劈頭就是一聲怒斥。
「周司寧,朕再來說說你,你以為皇家縣主是你想要就能要,不想要了就可以不要了?想的挺美!
老帝師一生清正,周長柏為人剛直,周晏清也算端明,怎麼周家就出了你這麼一個黑心的小女子?你想害朕出爾反爾,害朕失信於天下臣民,成為天下人嘴裏的不明君王?朕偏不如你的願。
朕既封了你為縣主,你再是不樂意,這輩子都得給朕好好的捧着。」
周司寧:……
我的個天啊,做個皇家縣主太難了,半點好處沒到手裏,還得不時的受氣,早知道她當初就該堅辭不受。
賀北庭:……
就這樣?白做了那麼多手的準備。
孫立:……
皇上這口鬱氣總算是出來了,妥了,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