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該死的人

宣國立國百年，賀家鎮守南境百年，百年來只忠於君王，百年來聞戰赴邊，百年來賀家人幾乎都是戰死在南境疆場，可又如何呢？

賀家再是忠君報國，再是捨身守土，再是忍辱退避，也仍是沒能免掉十多年前所遭受的不公與近乎整個家門的慘烈覆滅。

十多年前，忠心耿耿為國戌邊的賀家人幾乎死了個盡光，皇上無風無浪的一筆帶過。如今不過是兩個罪惡累累、死有餘辜的皇子，他且要看看皇上會做何處置。

楚煜赫不該死嗎？他勾連外敵犯境，倒買糧草軍資，刺殺領兵主將，妄圖借戰亂裂土封王，這條條樁樁都鐵證如山，可沒人冤他半點。

十多年前，他就該死了，可皇上以他還小不懂事，是受了外家蒙蔽為由，遮人耳目一般的貶為庶人發往南境，可實際上卻暗中護着他做了逍遙快活的南境王。

這十多年來，他有無數次的機會能讓他死的無聲無息，可他偏不。他就要讓他死的轟轟烈烈，就要將他以囚犯的身份押回京中受審，就要讓皇上親自處死他。

十多年前，面對賀家滿門的慘烈，他因為有個皇帝老子留下了命，還滋潤的活成了南境上下的王。這一次，他卻是要看看，已經成為了庶人的他，他的這個皇帝老子要用什麼借口來留住他這條狗命。

他已不是當年那個過了今日不知明日的孱弱少年，誰都別想隨便糊弄他。

十多年前，為了保楚煜赫，皇上暗中插手，將所有證據抹除，將所有痕迹擦掉。可事實就是事實，他賀北庭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在前面處理完了一應事後，賀北庭抬腳往後院暖閣走去。走在過堂里，聽着屋裏面周司寧歡快的聲音。那緊繃的面容瞬時舒緩了下來，就連冷峻的眉眼也添了抹柔和。

饒是如此，周司寧仍是一眼就瞧出了他心緒不佳。可她並沒有多問，而是用孩子來舒解他的心緒。

「你快來瞧瞧，孩子剛才笑了。」

賀北庭有些訝異，這些日子他每天都過來，可他發現這兩個小傢伙吃飽了就是睡，醒着的時候少。常做的動作是吮嘴，慣常有的情緒就是哭，餓了哭，拉了哭，尿了也哭……

笑？他抱了半個多月，卻是一次都沒瞧見，那還真得好好瞧瞧。

兩個孩子都醒着，可他從團團看到安安，再從安安看回團團，怎麼瞧怎麼看，也都沒看出哪個孩子在笑。也因此，他一臉困惑的看向周司寧。

「安安，你看安安這不是正在笑着嘛，看他的嘴角都揚了起來。」周司寧笑着指點給賀北庭看。

賀北庭順着周司寧的指點定睛看去，才發現安安的嘴角似乎是隱約向上揚了些，不禁有些好笑。

「這也算得是笑？」

「怎麼不算？分明就同你笑起來時一般無二。」周司寧不服。

賀北庭再次看向安安嘴角那抹若隱若無的上揚弧度，倏地湊近周司寧壓低着聲音道：「我笑起來同他一般？」

周司寧的身心瞬時一酥，可她卻一把推開他，嗔道：「也不怕壓着孩子。」

賀北庭將兩人間的孩兒往邊上挪了挪，然後一把勾過周司寧的脖子，在她的唇上狠狠親了一口。

「阿寧，你不知道當我得知你有孕時，我是多麼的鬱悶。」

周司寧縴手抱着賀北庭的腰，微仰頭在他的唇上回親了一口，吐氣如蘭的說道：「難道不該是高興么？你達成心愿了。」

賀北庭也不辯解，在大婚那三日裏，他的痴纏，雖是情之所至，卻也有幾分刻意。她一向聰敏，如何會感知不到。

「高興，可高興過後是難過。我難過錯過了你的孕期，難過不能體嘗你孕子的心情，難過之後就是鬱悶……」

特別是了解到他領兵在外這段時間裏京中發生的事情后，他萬般的鬱悶。

他在外殺敵守土，他的妻兒卻在京中接連受到了各種迫害。其中竟以皇家人為甚，楚煜明的逼宮他早有準備，甚至他還在暗中狠推了一把。他料到了楚煜明可能會趁亂讓暗衛入府綁人，用以脅迫周家為他背書，可他沒料到在那種情形下，他竟然會分出兵力圍賀府。

所以當他收到消息時，心裏一陣的后怕。

至於賀二老爺，他也有想過他會不安分的勾聯族裏鬧事兒，卻是沒有想到他竟然能煽動賀家的姻親逼上門來。更加沒有想到的是，率先登門的竟然是祖母的娘家通濟郭家。

不用親臨，不用細問，他也能想到夾在祖母和郭家中間的周司寧有多難。聽到這些時，他心疼，也惱恨賀淵的下作。

再聽到那位皇上的所為時，他幾乎要笑了，被皇家的無情無恥給氣笑了。他還在領兵禦敵鎮守國土啊，他竟然就能為了一名宮妃公然過府奪葯。

因為黃妃，阿寧差點兒一屍三命，他卻只是將她由妃降回了嬪？在他的眼裏，他妻兒的三條命竟然如草芥一般。

既然這公道皇上不給，那就由他自己來討。

黃家，只是個開始。

楚煜赫與楚煜明也只是個開始。

既然皇上想將龍廷宿衛當做為太子楚煜宸清除障礙的刀，那他就給這把刀開個鋒。

這些心思他不想說給阿寧聽，徒惹她難過擔心。

三日後，關安帶回來了消息，楚煜明突然急症，眾御醫束手無策，最多還有幾日可活。

原本賀北庭打算讓楚煜明暴病而亡，後來又想着再有幾天就過年了，還是讓他活久一些更好。不用多久，活到除夕夜就好。

楚煜明要怪就只能怪皇上偏心，若是皇上在楚煜赫押解入京時便着三司審定他的罪狀，那麼先死的那個就會是楚煜赫。

可偏偏皇上只將人押下，卻不審不問，一堆的鐵證遞上去，卻猶如泥石入海，半點聲響都沒激起來。

既是如此，那就只能算楚煜明倒霉。

至於楚煜赫，那就姑且先讓他活過這個年去又能如何？開年第一刀，皇上若是不肯主動砍下來，那他不介意再給他多加點兒碼上去。

罪惡累累的人，不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