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敦與王導
司馬睿看着眼前爭吵的兩人,本來嚴肅的討論,他卻暗暗想笑。
司馬睿心中暗道:“這兄弟倆果然和傳言的一樣啊。”
他所說的傳言便是在王敦王導兩兄弟年輕時,有一次受石崇的邀請,去了當時聞名天下的金谷園。
這金谷園是宣朝首富石崇建的,佔地約有幾十里之大。園中清溪縈迴,水聲潺潺。石崇又因山形水勢,築園建館,挖湖開塘,周圍幾十里內,樓榭亭閣,高下錯落,金谷水縈繞穿流其間,鳥鳴幽村,魚躍荷塘。石崇還派人去南海群島用絹綢子針、銅、鐵器等換回珍珠、瑪瑙、琥珀、犀角、象牙等貴重物品,把園內的屋宇裝飾得金碧輝煌,宛如宮殿。
這年三月,石崇邀請當時的名士王敦、王導兩兄弟去金谷園中赴宴。兄弟二人步入園中。在園中隨着春風吹過,水榭旁的綠柳隨風裊裊娜娜,道路兩旁的桃花紛紛墜落於地。一路行來,樹上的鳥鳴之聲也是不絕於耳。
王敦觀此美景,心情十分舒暢。不覺得打量着四周的景象。而其弟王導一直目不斜視的跟着小廝向前走去。
到了宴會大堂,石崇與兩人見禮,並招呼兩人落座。又招來了歌女舞姬上堂助興。並給兩人身邊安排了陪酒的侍女。
當時金谷園中的規矩是有客來聚會,便教侍女上前服侍敬酒。敬酒若是不喝,便當場斬了這名侍女,並另換人前去敬酒。
侍女們前去敬酒都極盡手段,有的袒胸露乳媚態迭出,有的吟詩作賦,有的楚楚可憐。只為換來侍候之人飲下一杯。總之是各種方法手段迭出,勸來人飲酒,唯恐自己被誅殺當場。
石崇對自己這招頗為得意,前來飲酒之人無不被灌的酩酊大醉而去。
這次邀請王敦王導兩兄弟前來,就是聞聽他二人性情高傲,從不飲酒。便想着邀請他們到金谷園中喝上兩杯,消消他二人的傲氣,也是順便滿足滿足他變態的虛榮心。
兩名身着暴露的侍女,在石崇的眼神示意下向二人敬酒。王敦這人從來都是滴酒不沾的,王導也是只在家宴時喝上兩杯而已。
王敦看着遞來的美酒,推辭道:“我從不飲酒,咱們還是喝茶吧。”
而王導看着眼前的女子,穿着如此暴露,又看着堂中的鶯歌燕舞,心中覺得荒淫無道,於理不合。便也張口道:“淫詞艷曲,不堪入目。我兄弟二人那是名門世家子弟,豈可再此飲這污穢之酒。”
石崇聽得心中火氣,心中暗道:“你們這些門閥士族一個個表面上說的冠冕堂皇,實際上背地裏不過是一群男盜女娼罷了。在這還跟我裝清高,我呸!”
他心中雖然極為不滿,卻也不敢當場向這二人發火,只得將火撒在侍女頭上。
“來人,給我將這兩個賤人拖下去斬了。換兩個人前來。”石崇怒道。
王敦連忙出聲勸阻,二女卻被門外進入的力士拖出,斬殺於堂下。
鮮血四射,染紅了鋪地的白玉。隨着鮮血的流出,馬上來了一批奴役,他們有的肩挑着水桶,有的手裏持着抹布,有的手裏拿着刷子。一溜煙圍攏而來,迅速的將血跡清理乾淨,一個個分工明確,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將地上的血跡打掃乾淨。
王敦不由暗暗悔恨沒有救下她們二人。
這時又見堂上來了兩個侍女坐在他們兄弟二人身旁。侍女楚楚可憐的看着王敦,哀求道:“求公子飲下這杯吧。”說完便跪伏於地,雙手抬起,將酒杯捧至頭頂。
王敦見此心生不忍,怕再因自己拒絕,此女又命喪於眼前。不得不無奈接過酒杯,轉頭對坐於主座的石崇道:“只此一杯。我平生滴酒不沾,今日破例飲下這杯。若是你再以此相逼,那恕我只能告辭了。”
石崇也怕將關係搞得太僵,今日看滴酒不沾的王敦在自己面前喝了酒,也算是滿意了。便笑呵呵的對王敦道:“好說,好說。處仲飲了這杯便可。”
王敦皺着眉頭,將酒一飲而盡。酒勁上頭,嗆的他面如白玉的臉上紅撲撲的。邊上侍女連忙起身為他撫背順氣,口中連聲感激。
石崇看此情景開心不已,笑眯眯的又看向了王導。
王導身旁女子連忙也起身敬酒,王導卻似對剛才兩女被殺於堂下之事見所未見。任憑眼前女子苦苦哀求,也未飲下一杯。
石崇看着王導,心中暗暗冷笑,好你個假清高,裝的一手好聖賢啊。假笑道:“茂弘啊,如此貌美女子求你飲上一杯,這麼難嗎?便不怕她也死於刀斧之下嗎?”
王導一臉肅穆道:“君子處世,自當恪守本心。豈可因生死而亂其方寸。”
石崇注目着王導道:“好、好、好,好一個恪守本心。”
隨即喚來堂下力士,將侍女推出堂下殺死。
如此這般連殺三人而王導終不能飲下一杯。石崇也只得妥協,不去逼迫王導飲酒。
這事傳開之後,士族名流皆交口稱讚王導。對於他面對石崇的逼迫堅守禮義,不同流合污之舉表示了極高的讚賞。稱他是富貴不淫,威武不屈的代表。
據說事後王敦王導兩兄弟回到家后,王導當面指責王敦,說其丟了琅琊王家的臉面,而王敦羞愧的只能對答一句“我只是想救她的命。”
司馬睿心裏想着王家兄弟的往事。眼前的兩人爭吵的越發激烈,最後司馬睿只得出面調和。
“二位,莫要再吵了。此事不如我們改日再議如何。”
王敦王導倆人聞聽此言同時暫停了爭吵,看向司馬睿。
司馬睿繼續勸解道:“如今局勢不明,我們貿然而動反而也會引起其他勢力的猜忌。不如我們再等上幾日,待得北方士族來了之後,我們探聽清楚情況再做定奪。”
王敦道:“既然王爺心意已決,那再等上兩日也無不可。如今前漢叛逆之臣已經攻下長安,皇帝生死未卜。此時再等上兩日也好。”
司馬睿看到二人平和下來,心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二人現在可以說是他的立身之本,左膀右臂了。
王敦平日在外領兵,駐紮江州,統領長江以南一切防務。而王導則在內輔佐政事。長江以南,尤其是這建康城中,一眾名門士族都是靠着琅琊王家的面子聚集於他司馬睿的麾下。
回想當初,王導力勸他過江入主建康。到了之後江南士族竟無一人前來拜會,又是王導聯絡其相熟的世家望族前來拜會,這才引得其他士族效仿,爭相求見。如此這般,才讓他這個北方琅琊王在南方有了立足之地,立身之本。
來了之後沒多久,江州刺史華軼不服司馬睿的指令,聯絡了一大批人在江州聚集,時刻給他上眼藥。
又是王敦帶着其家族族兵,加上招募而來的士卒前去江州討伐割據於此的華軼。平定之後,遂屯駐於南昌。
在王敦王導兩兄弟的輔佐下,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王導聽到王敦說再等幾日,便也開口說道:“現在聽說最快的士族已經快到長江口了,咱們等上幾日便能等到他們了。如今前漢勢大,可天下十三州大部分還是忠於宣室的。我們如今只需坐等時機,便可一舉而動。到時候渡江北上,群雄響應。光復故都指日可待。”
司馬睿聞聽王導提到群雄響應,光復故都。臉上都笑開了花,自襯若是能做到這般,那可真真是如漢光武一般的人物了。到時候眾望所歸,天下一統,名留後世。
王敦看着王導這馬屁拍的司馬睿臉上都開了花,冷哼一聲道:“如此,我便前去佈置長江防務,等着北方士族的到來去了。告辭了。”
司馬睿連忙起身相送,王導也站了起來道:“那我便先回去部署錢糧物資,免得到時手忙腳亂。”
兩人一同出府離去,司馬睿坐在堂中,心中還回蕩着一統天下的美夢,久久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