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渡
隨着長安的淪陷，消息隨着流民傳遍了華夏大地。北方各地漢人開始了向長江以南的逃亡。
一路上，各個門閥世家合併在一起，馬車上大包小裹，各種珍貴玉器，金銀首飾不計其數。
馬車因為輜重太多而不堪重負的發出嘎吱聲，難逃的世家門閥也因此而不得不放慢行進的速度。
不斷的有流民加入到這股奔逃的洪流中，世家中養的打手每每這時都會恰到好處的出現，索要財物糧食。
行至梁州境內時，又有一波流民想要加入其中。
世家養的打手騎着戰馬，右手持着大刀，頤指氣使的用刀指着欲加入的逃難百姓。大喝道：“有糧食的上繳一袋糧食，沒糧食的上繳金銀財物。”
繼而面目猙獰的道：“什麼都沒有的窮鬼，給我滾出隊伍。老爺們可不會要你們這些拖累。”
逃亡的百姓中走出一位老者，他步履蹣跚，因逃難使得頭髮亂七八糟，臉上因長期飢餓導致面目焦黃，皺紋自眼眶直入斑駁的雙鬢。塌陷的雙頰讓人看去，彷彿他就是一個骨頭外包了一層人皮。
老者上前顫抖的躬身做禮，乞求道：“求求大人，帶我們一起走吧。這裏離南方還有近千里地，憑我們自己實在是走不到啊。”
老者說罷連連作揖，淚水不覺滑落，順着滿是灰塵的鬍子，落到骯髒的葛衣上。
馬上的護衛一臉木然，高傲的眼睛自始至終未向下瞄一眼老者。繼續保持着端坐馬上的姿勢，不屑道：“走不走得到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你們這群賤民可曉得這乃是清河崔氏的車。我家主人何等身份，你們也配一起同行。”
說著不等眾人乞求，駕駛馬匹將老者撞到，大聲道：“若是能交出糧食錢財，便收爾等做個雜役奴僕。若是沒有？”
說到此時眼一橫，戰馬前蹄抬起，大刀向下一劈，一刀便將倒地老者劈死當場。大叫道：“不想死的就給我趕緊滾。”一時間威武至極，神情狀態像極了一個大將軍。
殺人就像隨手之間摘了一朵花，薅了一把草般簡單。
逃難的百姓眼看着剛剛還在鞠躬作揖的老者，三言兩語間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人群一陣騷動，不住的後退。退了幾步后又止住，希望如此距離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人群中有人懷抱着嬰兒，嬰兒在破破爛爛的襁褓里大聲的哭叫。那騎馬的護衛看着眾人只是退後了幾步便止住，正是心中煩悶之際，又聽見嬰兒吵鬧的哭聲。皺着粗壯的眉頭，黝黑的臉往這頭一轉。瞪大眼睛喝道：“再哭我摔死你。”
嚇得那抱着嬰兒的婦人連忙低下了頭，背過身去，用後背護着嬰兒。手緊緊的蓋在嬰兒的嘴上，不讓他繼續哭叫。
護衛又是對着眾人一通咒罵，等到車隊已經遠離視線，才騎馬轉身離開。
逃難的眾人被他這一頓恐嚇，再也不敢追着前面的車輛。
婦人這時鬆開了捂着嬰兒的手，卻愕然的發現嬰兒已經因為缺氧窒息而死。婦人發出慘痛的尖叫，無助的一遍遍呼喚孩子的乳名。眼淚從眼眶中流出，渾身彷彿失去力氣般癱軟的跪坐在地上。
眾人發現了異樣，上前查看，發現嬰兒已經死了。便圍攏着安慰婦人。
婦人只是大哭，氣惱自己一時失手將孩子殺害。
眾人勸了一會，見婦人還是癱坐於地的啼哭着，便紛紛起身向著南方走去。
隨着前行的眾人，人群中有兩個無賴看着死去的嬰兒若有所思，瞄了眼婦人後，他們脫離了隊伍，隱藏在了暗處。
婦人痛哭了半日，從悲傷中漸漸清醒過來。看着天色慢慢的昏暗下來，草草的將嬰兒埋在了一棵樹下，隨後忍着悲傷向南去的眾人方向追去。
隱藏在暗處的無賴在婦人走後現身，邁步向著埋在嬰兒的樹下走去……
北方的大地上，隨處可見逃難的人群，隨着事情的傳播，遠在建康的司馬睿一夥也聽到了長安被破的消息。
建康城中，司馬睿叫來了心腹大臣王敦王導兩兄弟商議。
王敦今年近四十歲，是琅琊王氏在江南的領軍人物。他和其弟王導一同輔佐現在鎮守建康的琅琊王司馬睿。
王敦聽司馬睿問起北方士族南渡之事，沉聲答道：“現今天下大亂，長安以破，陛下生死不知。”
說到此處，不由降低聲音，悄聲道：“王上不如趁此良機，自立為帝，以續正統。如此方可使宣朝國祚延綿，不至於喪與敵手。”
王敦一揮衣袖，聲音急促：“到時北方世家大族率眾前來江南，盡皆歸附。”
司馬睿聽到王敦的話，一時間也心潮澎湃起來。不過他比較在皇室中聲望沒有那麼出眾，所以心中還有些許的猶豫，不由得看向了王導。
王導感受到他的目光，勸阻道：“現在皇帝生死不明，如果此時我們就登基稱帝，於禮不合。況且南方士族都尚且沒有統一支持我們，北方士族又還未到建康。如此急不可耐的稱帝，恐怕會驚走北方士族。”
王敦聽他這麼說，臉色陰沉，牙齒緊咬，使長長的鬍鬚一抖一抖。看着王導道：“婦人之見，現在正是天賜良機，長安都沒了，皇帝不是被俘就是戰死。王公大臣盡數被擒，這正是我們站出來統一號令，光復華夏之時。只要登基稱帝，北方那些流民百姓，逃跑的世家大族肯定聞訊前來，趁我們剛起步之時討的一席之地。”
王敦頓了一頓，緩了口氣，將心中的憤怒壓下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現在我們不稱帝，其他藩王若是稱帝讓我們如何是好。到時北方百姓必投他處，我們是俯首稱臣，還是再另立朝廷，與之抗衡？”
王導聽他這麼說，駁斥道：“自古忠孝禮義，忠排在第一位。京城被敵寇入侵，皇帝生死不明。當此時你不研究如何解救皇帝，反而要勸王登基。這不是將王上陷於不忠不孝之地。你講祖宗家法，三綱五常置於何地。”
王敦看着王導：“你這個迂腐的傢伙，抱着祖宗家法是能保境安民，還是能濟世救國？”
王導道：“這是先賢教導，你不顧禮義，不思忠君報國。你不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