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懲戒
我心中竊喜,母親最先開口,那這個事情就有緩兒,主動權放在了可控的範圍內。
“媽,我去城南的衚衕了,就那個雪紅樓,救了我一命的袁小米,看她去了。”
“你,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還敢去那裏?”
“啊,知道啊,文人墨客都去啊,還有好多名人呢,誒,媽,以後我不去了,知道嗎?我在那裏畫了一幅畫就出名了,還……”
“住嘴,你個小崽子皮鬆了,今天老子非給你立立規矩不行。
我那閻王老子終於按捺不住了,聲音低沉是怕丟臉,同樣,聲音惡毒是為了立威。
今天的客廳二對一,我實在沒有退路,他們夫妻是統一戰線上的魔鬼,而我是待宰的羔羊。
人若有赴死之心,思維肯定要比平時轉的快,而且是快上幾倍。
“是你們讓我學的,是你們讓我學的油畫,找不到模特難道不能花錢去看嗎?況且我還是不花錢的!”
“這和花錢有一分錢的關係嗎?你才多大?去衚衕看女人?”
“我去,就是為了好好畫幅油畫,就是為了完成你們未完成的心愿,要怪也要怪你們做父母的,是你們,是你們讓我學的。”
“閉嘴,小癟犢子,你哪來的這麼多歪歪理兒?你還有理了?我抽你!”
“抽、抽、抽,都是你們讓我學的,我着迷了吧,你們還這樣挑三揀四,以後我什麼也不學了,什麼也不學,什麼體能訓練、什麼強身健體、什麼狗屁古書、什麼詩詞歌賦、把你們學不會的都強加給我,你們怎麼不會?你們怎麼不學?就知道欺負我,欺負我……”
說著說著,我開始聲淚俱下,我用嘶啞的哭聲控訴他們即將施行的罪行,同樣用高亢的哭聲呼喊着救援。
我的隨機應變也許就是從那一夜開始的,中醫講憂思傷脾,思和慮皆以脾為根,我亦是,脾運化不好,耽誤了鬼點子的迸發,最近靠推拿緩和了脾的運化,腦袋自然靈光了。
叩門聲及時響起,我得以解脫,最起碼屁股不會因為戒尺的原因而拒絕與凳子親密接觸,我也不用欠着身子假裝坐在凳子上,這是為明天的尊嚴而戰鬥。
出現客廳的人無外乎三位,文嫂、刁五爺和丫頭妮兒,不,還有姍姍來遲的蘇子林。
繼續家暴是不可能的,我得以逃脫皮肉之苦。
對於各種勸、各種託詞,我一概充耳不聞,不過我老老實實的安靜了一段時間。
期間丫頭妮兒把我的畫卷歸還的時候小聲嘟囔:“老爺發火是對的。”
我斷定她是看過了畫的內容,我反駁的譏諷道:“你懂個屁!”
“我是不懂,但是知道什麼年齡幹什麼事情。”
丫頭妮兒的回答乾脆而決絕,印象中她還從來沒有如此的嚴厲過。
我唯有送出一個白眼兒和一個“哼”字,旋即看着她嘟着嘴、漲紅臉的樣子打趣道:“誒,丫頭妮兒,這是一門藝術,我給你也畫一副怎麼樣?”
“你!你下流,下次讓老爺好好懲罰你。”
“看你長的跟白面饅頭似的,畫一副吧,就畫個臉兒,不脫衣服。”
“哼,少爺別忘記了,你才八歲,周歲八歲而已。”
“八歲怎麼了?難道不能看嚮往的東西?況且,這是為了藝術,這是高雅的藝術,懂嗎?小賤胚子,小丫頭片子,你懂個毛啊?”
丫頭妮兒把辮子向後一甩,擲地有聲地轉頭走了。
“嘿,你個小黃毛丫頭,長脾氣了你嘞,敢對本少爺大不敬,有你好受的。”
她轉頭對着我揮舞了一下拳頭:“平時是我讓這你,對於這種下作的事情,小心我對你不客氣,少爺,聽懂了嗎?”
“來,來,來,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來,動本少爺一下試試?”
她轉頭繼續走,話音卻飄了過來:“真有那麼一天,你不許哭鼻子。”
“嘿,你大爺的,誰哭誰是孫子。”
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內院月亮門處,我更不敢高聲叫囂,畢竟我現在是劣跡斑斑之人,韜光養晦是我唯一能做的。
韜光養晦的日子並不長,范喜志的到來,我開始了猖狂的人生。
范喜志長我四歲,同一個畫室的畫友,其實吧,我並不喜歡他,最看不慣他飛揚跋扈的樣子,很貂的那種蔑視四方的神情,但是,他的身份在那兒,誰能惹的起。
身份?是他老子的身份,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某師團參謀長,天曉得是什麼官職,聽跟隨他的衛兵說的,反正就是背着槍,坐着汽車可以招搖過市的那種。
看不慣歸看不慣,年齡的差距讓我們沒有什麼交集。
午後的暖陽灑在衚衕斑駁的地面上,我出門找小貝勒,一陣汽車顛簸地嚎叫聲從對面直逼而來,我側身貼在牆根上,吉普汽車停在了我面前。
范喜志的腦袋從側坐的窗口探了出來:“誒,病秧子,哦,不,那什麼江子辰吧?”
我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對於這個招呼,讓人膈應:“你誰呀你?”
“呦,孫子,不認的小爺我了?同班同學啊,范喜志,范爺啊!”
“哦,你丫范喜志啊,沒看出來,幹啥這是,做街溜子了?”
我的回答很冷淡,他滿嘴的孫子、爺的跑,實在不爽,不過,還是別招惹這種人,車後座上還帶着個兵呢。
“什麼街溜子?找你來的,就那雪紅樓的畫出自你之手啊,夠可以的,沒看出來,你小子沒長毛就開葷菜了。”
我鬆動鼻翼嗤之以鼻,他說話的齷齪讓我有些忍無可忍,就這說話的腔調刺激到了我的神經,我有些想針尖對麥芒的懟回去,無奈看着那冰冷的步槍,繼續咽了口吐沫壓了回去。
“我說范大公子,能把路讓開嗎?這是衚衕,你瞧瞧這車前車后的,擋住多少人過不去。”
“哎呦,也是,來,上車,帶你逛窯子去。”
我轉身往回走,這句逛窯子的話一點也不隱晦,堵在路上的鄰居都開始嗤笑。
“誒,別走啊,你不是喜歡看那白花花的兔子亂跳嗎?我帶你去啊,接着畫,誒,別走,你丫的聽不懂人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