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少年郎東牆道別
楊雙雙朝着牆頭吳周二人道了謝，因着秦氏在家，倒也不好多說，所以約了二人在巷口大樹下見面。
楊雙雙見秦氏進了屋裏暗自流淚，便匆匆出了門，才走到大楊樹附近，見樹下三三兩兩站着幾人在說話，卻不見吳周二人。
楊雙雙不見吳周二人，又朝前走了走，見吳威在前頭巷子裏露出半張臉朝她笑，她忙跑過去，只見二人站在一處牌坊下面等她。
吳威見她來忙道：“胡三這骯髒貨膽子也太大了，等我找個機會教訓教訓他。”
楊雙雙嘆：“孤兒寡母的，沒辦法……你們今天嚇住了他，想來他會檢點一點，不過你們最好小心一些，只怕他今日吃了虧，不敢善罷甘休。”
姓周的少年道：“他掀不起什麼風浪，倒是……”後頭話未說完，像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楊雙雙心中疑慮，待要再問，忽然聽見她家方向傳來一陣兒喧鬧聲，她心裏擔憂母親和小妹，匆匆跟二人告了別，一溜煙兒跑回家去。
正走到家門口，楊雙雙望去，只見自家門口一個強悍婦人堵着門罵街，那叉腰罵人的婦人看着還頗有些眼熟。
走得近了，那婦人看見楊雙雙，斜眼喝問：“你娘呢？”話音未落，秦氏聽到動靜已經出來了，雙眼紅腫得厲害，想來是大哭了一場，不過衣着倒還算整潔，想來遲遲不出來，就是在收拾打扮。
秦氏看見婦人，倒是從面上擠出幾分笑意，“原來是胡嫂子。”
楊雙雙這才想起來，這人正是胡三的渾家，看這神情，想來不知哪裏聽來一些風言風語過來找麻煩的。她忽然明白過來，剛剛那姓周的少年未盡之言是何意，原來他早就想到這一點。
胡三家的狠狠淬了一口：“誰是你嫂子，你這個狐狸精、喪門星，原是看着你母女幾個可憐，讓你且再住幾日房子，你這狐媚子，自己漢子死了，成天在背後勾勾搭搭。”
秦氏又是氣又是恨，有心辯解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好道：“嫂子說什麼話，誰成天在背後勾勾搭搭的，我哪月的租子不是按日子給的。”
胡三家的冷笑，“哼，你不說租子就算了，說起租子，這月的租子可是又少了幾成，你不是把狐媚功夫用在我男人身上，這租子能少。”
秦氏向來是按數給租子的，哪裏有少租子這回事，心裏又受了委屈，不由冷笑：“就你家那漢子的急色鬼似的，還要我使狐媚功夫，我功夫使出來，只怕早休了你，還有你這會兒在這罵罵咧咧的。”
楊雙雙暗道秦氏沉不住氣兒，這婦人不知哪裏聽來幾句閑話，不過是挨幾句罵罷了，秦氏這一火上澆油，沒事兒也成有事兒。
胡三家的聞此言語，果真氣得火冒三丈，上前廝打起來。秦氏哪裏肯吃虧，兩人你扯我頭髮，我拽你衣裳，不可開交。
好在被巷子裏的婦人勸住了，胡三家的還猶不解恨，“租子我也不要了，趕緊給我滾出去，免得我好好的地方，惹上一股子騷味。”
秦氏回道：“搬就搬，一進的破院子，當自己皇宮大院！”
楊雙雙聞言欲哭無淚，說得輕巧，這年關上的，房子說找就能找到的嗎？
果然回去秦氏也開始發起愁來，本來因為楊主簿的事情就很難找房子了，秦寡婦又跟那婦人幹了一架，名聲更是不好，現下哪裏找房子去？
秦氏愁，楊雙雙也愁，燕燕看着她二人愁，也不由愁了起來，她細聲細氣問：“娘，我們什麼時候吃晚飯呀，我餓！”
秦氏遷怒到她身上，“吃吃吃，成天知道吃。”說完還猶自不解恨一般，擰了燕燕胳膊一把。
楊燕燕疼得臉都皺在一起了，躲在姐姐懷中，唉聲嘆氣道：“姐姐，我想吃酥酪，上次吃酥酪還是在外祖母那裏。”
楊雙雙心疼小妹，正要勸說母親，說起讓秦氏去投靠外祖母的老話。誰知話還沒出口，秦氏卻似聽了燕燕的話，得了啟發，相通了什麼似的，猛地站起身子，對姐妹兩個道：“我們就到外祖母家去。”
這話正中楊雙雙下懷，但外祖母和秦大舅是住一起的，秦舅母又是個嘴上不討人的，免不得受冷嘲熱諷，她得給秦氏打打預防針，想了想便道：“外祖母是斷沒有二話的，只是不知道舅舅那裏……”
秦氏惡狠狠道：“打斷了骨頭連着筋，我去找娘說，大年節上，他還能趕我出來不成？”
楊雙雙聞言嘆了一口氣，她固然不願意寄人籬下，但孤兒寡母的，大冬天的，難不成露宿街頭嗎？
秦氏打定了主意就自去憑車了，走之前還吩咐雙雙收拾她和燕燕的衣物。
楊雙雙正在院子裏忙碌，一枚石子忽得砸在她身旁，她抬頭去看，正是那個周姓少年。他和吳威差不多的年紀，性子卻比他沉穩了許多。
楊雙雙見此時只有他一人，正要問起吳威，卻聽姓周的少年問道：“要搬走了嗎？”
她點頭稱是：“去我外祖母家住些時日。”
姓周的少年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楊雙雙見他轉身要走的模樣，忙喚：“等下”，說罷，跑進屋裏，片刻拿出一包糕點，用帕子包住了，快步走到牆邊遞給他：“這是富華齋的芸豆糕，請你和吳家哥哥吃。”
周性少年接過糕點，像是不知道說些什麼，楊雙雙又道：“這些日子多謝你們，以後少打架，多保重。”他似乎還有話要說，門外卻傳來秦氏喊門的聲音，兩人只得止了話頭。
楊雙雙應了秦氏一聲，在回頭看時，牆頭上的人已經走了。
秦氏匆忙收拾了一番細軟，她帶着細軟一輛，雙雙帶着燕燕和一些衣物一輛。收拾好天色有些暗了，車子走在小巷子裏，只聽見輪子軲轆的聲響，小妹有些困了，上了車就睡著了，楊雙雙掀了帘子，看向夜色，只覺前路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