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雙雙燕寄人籬下
就在秦氏母女三個馬車離了斗柄巷，從榆樹後頭冒出一個人，正是吳威，他看着馬車漸行漸遠，輕聲嘆息，“今日不過晚了半刻，她竟搬走了。”
他身後走出來一個少年，也看着馬車的方向默然不語。
吳威拿過他手裏的芸豆糕，塞了滿口道惆悵道：“怎麼就搬走了……”細細品味了一陣，想起什麼似的：“哎呀，忘了問她搬去哪了？”
周姓少年不緊不慢道：“搬到她舅舅家了，在城西。”
吳威眼睛滴溜溜一轉，笑道：“也不知道能不能進綢緞莊當個學徒。”
周姓少年聞言扭頭看了一眼吳威，後者目光還緊隨着暮色中的馬車，他將那塊包着糕點的帕子抖了抖，疊好了隨手放進懷裏。
不多時，馬車到了西城的錦繡大街，秦大舅一家住一間三進還帶小花園的大宅子。
秦氏讓門房給秦老娘通報，不多時秦老娘身邊的嬤嬤親自來接，引着她母女三個從角門進了上院。
秦老娘正在用晚飯，她素來信佛，一向是一個人吃素，看見秦氏拖兒帶女的架勢，不由愣了愣。
秦氏倒乾脆，直接帶着兩個如花似玉的閨女跪在老娘面前，哭哭啼啼起來。秦老娘最是喜歡雙雙燕燕兩個，哪裏有功夫聽秦氏一大籮筐話，忙吩咐：“吃了晚飯沒，快叫人再送幾個好菜來”，又對秦氏道：“你且先住下吧，你哥哥那裏我去說。”
秦氏這才放了心，帶着兩個閨女住在上院的西廂，雙雙還擔心秦大舅作梗，沒想到一連幾日都沒看到秦大舅，反而是秦舅媽來了院子。
這日楊雙雙帶着燕燕在屋裏跳健身操，秦氏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得綉着一條抹額，看花色是準備送給秦老娘的。秦舅媽就是這當口來的。
秦舅媽其人，若不是她在現代見慣了那些親戚的嘴臉，還真看不出深淺，以為她是個好的。其實有好幾次都是秦舅母在中間攪合，挑撥秦氏和家裏的關係，妥妥的一個笑面虎。
這會兒秦舅媽笑得很是和煦，楊雙雙見她如此，也拉着燕燕一起行禮，叫了聲舅母好。
秦氏讓坐下，秦舅媽慢悠悠坐下去道：“聽說姑奶奶回門子了，既然來了，就先安心住着，好歹過了年，我讓你哥哥幫你找房子去。”
秦氏寄人籬下，氣焰矮一頭，忙賠笑：“倒是麻煩嫂嫂了。”
秦舅媽抿嘴笑笑，“不麻煩，想吃什麼都和我說，老人家口淡，怕是拘着兩個女孩兒了。”
秦氏賠笑道：“也不用這般麻煩。”
秦舅媽喝口茶，慢悠悠道：“有件事兒要跟姑奶奶說，想你哥哥也說過，鋪子如今不景氣了，家裏也不比以前，姑奶奶住在家裏沒問題，倒是這開銷上，也不敢多要，一天二錢銀子是要的，姑奶奶要是想用什麼吃什麼，都讓小丫鬟拿了銀子去買，都是自家人，別客氣。”
秦氏聽得這番言語，氣得咬緊牙關，卻也不敢出言相對。
秦舅媽站起身來，“那我也不坐了，姑奶奶先忙。”擺明不想和秦氏多言，見她走遠了，秦氏才把手上繡的抹額扔到地上，氣呼呼道：“哪家的規矩，回門子的姑奶奶還要自己掏錢過日子的，二錢銀子，她也不怕磕牙，我告訴娘去。”
楊雙雙忙去攔，這會兒去告狀，老太太能說什麼，更何況以她們和秦大舅的過節，秦舅媽收些許銀子，已經算是客氣了。
只是秦氏哪裏是能攔住的。到了晚飯時候，秦氏按耐不住，在秦老娘面前說了兩嘴。秦老娘臉色有些難看：“如今也不是我當家了，做不得主了。”
秦氏聽此話風，只好把氣咽在肚子裏。楊雙雙看她氣得厲害，到底還是去勸了幾句：“大過年的，讓咱們住下，不至於流落街頭，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銀錢什麼的，就咱們自己的開銷，也是應該。”
秦氏因為近日的事兒，也能聽得進楊雙雙一兩句話，到底無可奈何，如此也就罷了。
沒幾日就過年了，雖說舅舅舅母一直道鋪子不景氣，但從早上鞭炮聲就一直沒停過，燕燕興奮得緊，要出門玩兒，雙雙把她拘在屋子裏，不許她出門，燕燕正在生悶氣。
秦氏不解，“讓她去玩好了，自己家，怕什麼？”
楊雙雙正是怕，舅舅家有兩個女孩兒，一個比她大點，是庶出的，一個比她小點，是舅媽生的，這位嫡出得表妹性子很是驕縱，以前年節的時候，她和燕燕沒少和這位表妹起衝突，以前她們是官家女，倒沒吃過什麼虧，現在寄人籬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想了想又跟母親道：“到底是寄人籬下，還是不要旁生枝節，母親，咱們最好也不要去參加宴席了。”
秦氏聞言沒好氣：“你才多大，知道什麼旁生枝節？”言語中很是不屑，她本是要執意去的，只是冬日裏吹了風，面容有些憔悴，想想也就算了。楊燕燕聽說宴席也不能去了，更是氣得嘴嘟起來。
自此，三人一直龜縮在屋裏，吃食倒是有人送來，楊燕燕是個小吃貨，吃到美食，也就過去了。倒是秦氏唉聲嘆氣，說是過得最憋屈的一個新年。
在秦氏的唉聲嘆氣中，這個憋屈的年，也就這麼過去了。
轉眼間已經過了十五了，年已經正兒八經算是過完了，許久不見的秦舅母又上門了，楊雙雙料想她嘴裏沒有好話，誰知秦舅媽一坐下就拿着帕子揉眼睛，“姑奶奶，你可千萬要原諒我。”
這番表演把楊雙雙和秦氏都驚住了，秦氏問：“嫂嫂，這是從何說起呀？”
秦舅媽羞愧道：“你哥哥今天聽起我那日說的話，只罵我，說回門子的姑奶奶哪有自己花銀子的道理，這倒是我的錯，只想體貼你哥哥，倒是讓姑奶奶受委屈了。”
秦氏面上顏色驚疑不定，還沒說什麼，秦舅媽，拿出些散碎銀子，正是她們這幾日拿出去，“姑奶奶，好歹收下這些銀子，不然你哥哥說要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