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條魚
酒樓里端上來的菜說不上好不好吃，秦正以為，再好的食材一路燉將下來，人也會吃膩的。他吃飽了，看着眼前的一盆盆燉菜暗自可惜。食材雖是鮮美，多是山中走獸、樹上奇珍，就是這做法讓他覺得暴殄了天珍。這炒菜，要提上日程了。
桌上的話題從人說回到了酒。
賈財一口喝乾杯中酒，贊道：“此酒香濃，此生僅見，元安，此酒從何而來？”
秦伯笑笑不答，卻把眼睛瞄着嬸娘。因為，之前嬸娘和吳乙談過之後，這酒就算是有了主家。煮制之法雖然簡單，但唐人最重傳承，這獨門絕技，如果主家不主動提出來教你，那和偷盜何異？
嬸娘看見大家都把眼睛盯向自己，遂笑道：“大哥，此酒雖然蒸煮簡單，也是正兒和王琦無意之間鼓弄出來的玩意兒，但畢竟算是我秦家之法。所以，小妹要寫信和二哥說明，好叫二哥定奪。不過么，出發時走的匆忙，只是蒸了幾壇，眼見着出不了這個門就要被你們幾個酒蟲給喝完，連祭祖都不夠了。”說著，就看着賈財又喝了一碗。
賈財見大家看着自己，呵呵笑道：“這酒雖是甘醇，但酒勁卻大，似是我這酒中仙人，也快要頂不住幾碗了。小妹，接著說，不過什麼？”
嬸娘道：“不過，此酒蒸制之法卻是簡單，所用物件也極是尋常，就是需要大量水酒才可。”
賈財哈哈一笑，對着小妹說道：“莊子上自有一家酒坊，酒水任妹妹你派人自取，只要能供得了我這杯中之物，足矣！”
說完，就指着菜盆，邀請大家吃菜。
秦正見狀，接道：“舅父，我聽秦爺爺說，這熊掌似是塗上蜜汁，先蒸后烤，才成美味。另外，秦爺爺還說了幾種做菜法子，甥兒整理一下，一便交於舅父。”
賈財本就是個吃貨，一聽秦正描述，這熊掌抹上蜂蜜，再進鍋蒸、用火烤，眼睛似是已經看見了一隻冒着油光、汁水四溢的熊掌了。又聽見還有幾個做菜的法子，當時口水就下來了。連連道：“秦爺爺？便是你家邊上住着的那個怪老頭么？早就覺得此人不簡單，深藏不漏，沒想到此人還善易牙之術。好甥兒，快些把那做菜的法子說與我聽聽。”
秦正立時蒙了。
前世自己也是個米蟲，剛剛說的熊掌他也是為了鋪墊一下，才背的菜譜，其實別說吃，就是見都未見過。說到菜，吃菜他會，用嘴來說菜他會，可是這動手做菜么，他真不會，這下他抓瞎了。
一邊的彩兒聽見好吃的，小耳朵也是直棱起來，急道：“哥哥，你說你會做好吃的菜，是真的么？嘻嘻，彩兒最愛吃好吃的了呢，快快，咱們去做好吃的去吧，彩兒等不及了呢。”說完，跳起來就拉着秦正往外走。
賈財一見，起身對着大家作了個羅圈輯，說了聲：“大家都知道我的嗜好。”領着秦正和小丫頭就往廚房走去。留下眾人，滿臉驚愕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進了廚房，把廚師們都轟了出去，賈財拿起菜刀，熟練的耍了個刀花，那刀叮的一聲穩穩的釘在案板上。然後，掐着水桶似的腰，轉身說道：“說吧，第一步做什麼？”
哈哈，這就好辦了。自己會說不會做，可看着這舅父的架勢，明顯是個廚藝高手啊？
繞了一圈，看着還真有鐵鍋，大大的一口，但鍋里結了厚厚的水垢，畢竟是酒樓，總是燒水蒸東西的。佐料什麼的，有什麼算什麼吧，反正都沒吃過。那麼，做個什麼菜呢？
紅燒肉，不行，此時還不懂閹割之術，豬肉腥臊，被稱為糟肉。
爆炒羊肉？那羊肉只要不是亂放調料，燉了就很好吃了，體現不出後世廚藝的優點來。
不料小丫頭給點了菜了，她滿臉水珠，正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水池裏的魚狠狠的喊着：“臭魚，叫你跑，哼哼，看我不把你拿來燉了。”
好吧！就遂了小丫頭的願吧！什麼官府不讓吃鯉魚，官府算個屁！別告訴我，大唐酒樓在廚房裏養鯉魚是為了放生的。
秦正處理鍋。
賈財準備調料，殺魚。
起鍋、倒油、看油溫……
一炷香后，思想上的強者指揮着行動上的強者，合作成功的一盤糖醋魚面世了。
看着桌几上這盤色澤金黃、外焦里嫩的糖醋魚，聞着空氣里酸而微甜的獨特氣味，大家都驚住了。
色如珀，汁如蜜，形如立。
小小的夾上一口，香酥兼具，酸甜適口，入口即化，端的是絕品！
這是何物，怎會有如此鮮美味道？
氣味酸甜，夾着蔥蒜香氣，香味撲鼻啊。
樓梯口處，人越聚越多，隨着糖醋魚鮮香酸甜的氣味的加入，又有更多食客加入了進來，要不是有護店的和秦府家將攔着，有人就要衝上來一探究竟了。
看着大家風捲殘雲的樣子，秦正知道，這道菜不火都不行了。可是可是，這可是鯉魚啊？有的事，別人做得，自己卻做不得啊。自己還要在這大唐夾着尾巴做人呢，如此公開的朝着李家明火執仗的硬懟，好嗎？
賈財牽過秦正，伸手一拍肩膀，正色道：“正兒，莫要為難，咱自家人不說兩家話，如果你覺得鯉魚對朝廷太過不敬，可以改做草魚。但是，從此，這糖醋魚就是賈家樓的招牌菜了。以後，賈家樓的三成份子，歸你了！”
秦正連忙推辭，道：“舅父，不，不，那秦爺爺……”
賈財哈哈一笑：“你那秦爺爺已經不在了，你是他唯一傳人，這個手藝值這個價。倒是說你，還不快快把你秦爺爺說的那炒菜之法盡數講來？剛剛聽你口中，除了這炸制之外，似是還有煎、炒、溜等手段？”
謝科也走了過來，道：“正兒，你說這炒菜之法，卻是不凡。有這一道美食，就足以讓這賈家樓名滿天下了。如果還有幾種，那就可預期這賈家樓未來賓客盈門的場面了，所以，三成份子確是公平。這對你秦爺爺，也是一種告慰了。你與其在這裏推辭，不妨多派人查找老人家埋骨何處，到時候，以弟子之禮，前去祭奠一番就是。”
秦正應聲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