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東宮鬧鬼
言奚沒有回頭,繼續寫字。每一筆,每一畫,都自有一種獨特的氣勢。
很快,她又寫了四個字:
“亢龍有悔”
筆力遒勁有力,又有着姑娘的秀氣靈韻。
“欺君?小…小姐…這可咋辦呀?難不成讓皇上主動退…退婚?”
青畫聽了這倆字,快嚇尿了,還是姑娘心細,只是後面這一條路簡直就是痴人說夢,沈家何時有過一個在朝的大官。
“難不成呢?”
言奚放下毛筆,咬着筆桿,依然是那副天塌下來都不動分毫的平靜。
這天子夜,朧玥閣,床帷輕拂,月影晃動,樹影婆娑,宛如一副墨畫,碎碎地在白紗上映照。
羅衾之下,余香淡淡,姑娘的倩影,已經杳無蹤跡。
大齊紫禁城東宮舊苑,高牆鐵壁,一個倩影悄然入內,了無生息,宮殿雄偉,莊嚴肅穆,她直接找到寢殿,裏面燈火闌珊,簾幕羅衾,龍涎香裊裊而起,皇家之氣顯顯。
打眼一看,還真誤以為有人在住,可真的走到裏面,空無一人。
她看到了幾副畫像,一副上面,一個如玉的少年,氣度翩翩,手握書策,沉浸書香。
還有一副,還是那個如玉的少年,手握長劍,勢如破竹,凌空而起,颯爽英姿。
還有一副,如玉少年輕撫古琴,憂思繾綣…
每一副,都姿態各異,風度超絕,那冷冷的雙眸,像一雙寒星,似乎隨時看透觀者的心事。
姑娘甚至有些看得入迷,這少年,真是如玉壁一般的人兒,要不是她有要等的人,此世,她一定會以身相許。
就是守寡,看着這些畫卷,也很養眼呢。
只見她看了須臾,然後將這些畫像悉數取了下來,裝在身上。
又坐在一架古琴前,彈起了樂曲,幽幽怨怨的曲音,外面的侍女公公都跑了過來,別忘了,這是先太子的寢宮,怎麼會有聲音,要是出了紕漏,他們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就在一個剛剛走了進去后,忽然啊啊地說不出話。
“鬧鬼了,鬧鬼了……鬧”
緊接着幾個又進去,各個面色蒼白……
兩日後,朝堂散罷,皇上留下兩個重臣。
“愛卿可知朕為何留下二人?”皇上龍顏不悅,甚至有些焦躁。幾根灰色的頭髮在皇冠下側漏,掩飾不住的老態龍鍾。
這幾載,他龍體大不如前了。
“想必是前太子的事,臣也略有耳聞,說是出了怪事。”一個老臣回道。
“皇上,前太子又在人間,這等荒謬之事,定是有人作祟。”又一個頭髮花白的大臣小聲說道。
“廢話!只是這事的起因又是何故?剛剛說要納妃,就出此等異象,真是讓朕憂慮啊!”
“難不成太子在世的事情,被人發現了?”
一個覺得此事非同小可。
皇上聽了這句,揉揉額頭,似乎更加煩惱。
“倒也未必,畢竟知道此事的,沒有幾個人。”
“皇上給太子納妃,誰會懷疑太子在世呢?又會威脅到誰的利益呢?”
一個摸摸鬍鬚,做細思之狀。
“定是那幾個孽子,要不,納妃之事暫時擱置,別招來惡賊,害了皇兒性命。”
皇上揮揮手,甚是牽挂,可以看出他對那個皇子的感情之深。
“自古,不育者抱養他人子女,即可有孕,是為暖懷;浪蕩子娶妻,往往回頭,懂得父母之恩;這出家,若是納妃,說不定就讓太子還俗了。”
一個大臣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在這江山和胤愨性命之間,若非要取一,朕還是希望皇兒平安,畢竟,朕欠他的,太多了!”
皇上目光微微晶瑩。或許人老了,這感情就豐富了。
“可是,據太傅來回,太子文武經傳都通習之,且穎悟超絕,真非其它殿下所能堪比。這可是社稷之福啊,且近來邪教猖獗,大魏又壯大迅猛,儲君一事,關乎天下太平。”
“真的?太傅真這麼說,也難為他了,隱姓埋名,落髮為僧,陪着愨兒這數載。”
皇上明顯有些激動。
“只是一樣,太子依然不問紅塵。”那個大臣說到這句,長長慨嘆一聲。
皇上聞言,又皺了眉頭。
“依我之見,太子安全最重,納妃之事,勢必影響過大,要不?”
一個老臣乾咳了幾下,然後說道:
“讓那姑娘去凈泉寺戴發修行些時日,若兩人沒有姻緣,也就罷了。”
另一個大臣捂住嘴想笑,這損招,也就太尉大人敢說了。他老人家甚至可以想到太子冷若冰霜地對待那個姑娘的情形。
“也不損人姑娘幸福,也不會招來百姓議論,如何?”
太尉很是認真。這是大事,笑什麼笑。
“准了!”
皇上覺得此法甚妥。
“這次,再不可張揚!”
“是!”
大臣領了命,離去了。
幾日後,沈府人心依然緊張,連老太太也坐卧不寧,這個養女,這回真要毀了沈家的萬年基業不成?
這個兒子,真是固執呀。
她打算改日想個辦法,就是豁出這條老命,也得讓那個孫女答應呀,現在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鬧得啥事?哪個媳婦出了這個騷主意,搞得自己都騎虎難下了。
直到這一日,皇上御旨下來,是一個公公送來的,沈家老少齊齊跪下,各個都戰戰兢兢,不時地看那個養女有沒有逃跑。
直到看到一身素服的倩影翩翩而來,才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這是密旨,你們都退下,沈國忠,你且接旨。”
那個公公屏退了眾人,然後在內室,將包裹得嚴實的聖旨遞了過去。
沈國忠打開,只見裏面很多小字。
大意是:戴發修行?三月後再議此事?
沈國忠已經冒死託人找過相爺替沈家求情了,可是沒有一點效果,他本來正心急如焚,誰料聖旨下來,是這等內容。
他倒不知是喜是憂了。
這天傍晚,他叫來了言奚,將密旨內容轉述。
“奚兒,為父不逼你,你不去就不去了。”
沈老爺依然很是和藹。
最起碼,這事可以緩三個月,也是好事。
但他看六丫頭的身子骨,又不忍心了。
“爹爹,女兒願意。”
言奚沒有猶豫,很是乾脆地答應了。這雲霽山,還有無塵庵呢,沒事和妙清說不定還能一起玩,何樂不為。
只是沒有想到,皇上竟然還是沒有完全放棄這個烏龍式的納妃。
沈老爺摸摸下巴上的短髭,這孩子,哪和幾個婦人說的一般自私,倒很是知書達禮,沉靜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