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談心

第五十章:談心

賜婚一事雖然對國公府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但徐卿芸又不是不了解徐陵風這個弟弟,他怎麼會心甘情願娶平樂公主回來呢?別說這兩個人平日毫無交集,就是偶爾提及對方也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讓徐卿芸就算是安慰自己或許日後感情會變得深厚也不能。

而且去年春日宴遇到平樂公主的時候因為徐效容而優待自己幾分的遭遇徐卿芸還記得,若說平樂公主對徐效容沒有任何特殊都是說不過去的。

有着這樣錯綜複雜的關係,徐卿芸並不覺得平樂公主以這樣的方式進到徐家會是什麼好事。

呼......這個人怎麼和他父皇一樣喜歡給人賜婚,是不是皇帝都愛操心臣子家的婚姻大事?徐卿芸正猶豫着該不該開口又應該怎樣開口,畢竟自從父親離世徐陵風已經在軍營躲了徐卿芸一個多月極少回家,至今還在埋怨徐氏和徐卿芸。

“總歸還有時間,又不是讓公主現在就進門。”徐氏兩鬢多了幾束顯眼的白髮,藏也藏不住,就連容顏都似乎在徐敬遠離開的那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徐卿芸不敢問母親是否想念父親,不敢問一年來母親為何不讓任何人見父親......她害怕這一問可能會徹底擊潰母親的心房,讓母親再也不能振作。

芳菲苑的桃樹已經抽出新芽,寒冬已經過去,季小妹壯着膽子跟徐卿芸提了幾次會白石鎮的事情,徐卿芸都沒有答應,季小妹現在也在鬧小脾氣......徐卿芸心中愧疚自己失約不能回去,但最近發生的太多事情都讓她應接不暇,愧疚的情緒下也微微惱了幾分這兩個孩子的不懂事,便陪了徐氏一個多月,徐陵風和季小妹那兩邊她誰也沒有去哄。

“母親。”

正說著,徐陵風從庭外疾步走來,徐氏與女兒對視一眼,皆以為他此番前來定然是因為和平樂公主的那一道賜婚聖旨。

徐陵風面上的表情較之從前沉穩了許多,已經沒有了嘻嘻哈哈的少年模樣。見了徐卿芸也不再黏上去,見到徐卿芸在場也只是微微的彎了彎唇角喚了聲姐姐,恭敬的模樣陌生卻不疏離,只是清楚的告訴了徐卿芸,已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明日梁副將將會帶領三千士兵前往南海與肅王和曾亮將軍的隊伍匯合,我打算與之同行。如今南海戰事吃緊,正是歷練的最佳時機。”

前往南海隨軍作戰一直是徐陵風最近努力的目標,為父親的事情才會耽擱。若是沒有意外發生的話,此時的自己早已應該出現在南海。

“明日就走?這般匆忙?”徐氏眉頭微蹙,問道:“最近的練習可還覺得有些用處?傷葯護甲和衣物錢財都有沒有準備好?”

“雖然是去歷練,但你現在畢竟是有個國公爺的爵位在身上的,凡事不必太過出頭,危急時刻總要想想我和你姐姐,保住性命平安回來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徐氏又交代了幾位徐敬遠帶兵時候的舊部,語重心長的說道:“這幾位副將雖然已經多年沒有來往,但曾經都是對你父親忠心耿耿的人,若是有什麼事情找不到人幫你,他們可以相信。”

為了不引起皇家的猜忌,徐敬遠交出兵符以後就沒有再和還在軍中任職的舊友來往,就連書信上的往來也徹底切斷。

徐陵風一個一個認真記下,回道:“兒子知道了。”

徐氏還是放心不下,再次拉着徐陵風的手叮囑道:“遇到事情不要一味的逞強,什麼功名榮耀都不及我兒平安重要,你可記住了?”

徐陵風面上表情還是淡淡的,卻也終於浮現幾分笑意,應了徐氏的叮囑。

“你還要回去收拾東西,母親就不留你了。明日你出發之前到母親這裏來一趟,母親有些東西想要交給你。”

“明日丑時三刻就需要到軍營集合,只怕來打擾了母親。”

“比起你遠行赴征,母親少睡一會兒也不是什麼大事。”徐氏讓徐卿芸送弟弟出去,也讓徐卿芸去幫徐陵風看看可還有什麼備得少了或是遺漏了的,說道:“你們兩姐弟也好好的說說話,不要鬧彆扭。”

關於徐敬遠的事情,大家都默契的沒有再提起。

徐卿芸送徐陵風回他的清風苑,一路上姐弟兩的氣氛還是有些尷尬,誰也沒有先開口,一路上觀花看草反正就是不看彼此,不知不覺還是走到了清風苑的門口。

徐卿芸和徐陵風站定在石階下,還是彼此沉默。

就在徐卿芸想要打破沉默開口告辭的時候徐陵風先一步開了口,邀請道:“姐,以前都是我到你的芳菲苑去找你,仔細想想你好像一次都還沒有來我的清風苑久坐,想來也沒有機會好好看看裏面的景緻,要不要進去坐坐?”

“雖然沒有你的芳菲苑佈置的雅緻,但也還看得過眼。”

雖然徐陵風此刻的神情讓徐卿芸心裏毛毛的,但之前徐卿芸本就因為父親的事情對徐陵風感到理虧,現在徐陵風邀請自然不能推辭。

“好。”

清風苑多以假山綠竹為景,沿着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一直走,繞過兩個小潭再進一道菱形的拱門就是徐陵風平日裏休息的地方了。

國公府的山水是真的多,幾乎每個院子裏都能見到。

“是不是覺得幽靜的不像是我居住的院子?”徐陵風褪去稚氣后愈發的老沉,他自己或許都沒有察覺自己待人處事方面和以前的不一樣。

徐卿芸不禁想,若是以前的徐陵風,怕是早就拉着自己東轉轉西轉轉的介紹了,而不是和現在一樣刻意的和自己保持距離,語氣疏離神色淡漠的和自己說話:“以前總覺得阿姐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一定會站在我這一邊,所以我也不問緣由的一直支持阿姐的所有決定......就連你中毒的時候不希望母親知道我也幫你隱瞞。”

“可你為什麼不站在我這一邊?”

少年再怎麼假裝還是不能釋懷,徐陵風甚至第一次有了被孤立的感覺。母親瞞着他,阿姐也願意聽母親的話不去追查真相,只有自己的意願在她們的考慮之外。

面對徐陵風的質問徐卿芸無力解釋,若他不能自己領悟,不管自己現在和他說多少的大道理和苦衷在他的眼裏都是在狡辯。少年的成長終究不是一蹴而就,總需要一段過程,她願意給他時間。

徐陵風固執的看着徐卿芸的眼神,想要從中看出一絲絲的動搖,想聽她說願意和自己共同進退或是哪怕說一聲對不起也可以......但沒有,她的眼裏只有春風帶起的一道漣漪。

“你就不想跟我說點什麼?”徐陵風語氣急切,迫不及待的想要向自己證明自己真的不是一個人,“你是我姐姐,母親也是母親,你們應該和我一起!”

徐陵風眼角泛紅,失了理智的模樣終於有了幾分生機,有了幾分從前的模樣。

徐卿芸看出徐陵風的不安,上前打算扶住神情激動幾乎站不穩的徐陵風到一邊坐下,卻不想再碰到徐陵風手臂的那一刻徐陵風卻如臨大敵的將徐卿芸揮開,斥道:“走開!”

徐陵風盛怒下力氣極大,徐卿芸又被他一聲怒吼嚇到,退後好幾步才扶住石桌堪堪站穩。

“徐陵風!”徐卿芸怒極,站穩后抬手就要打回去,手掌揮至半空卻看到徐陵風眼角的紅絲和眼淚又頓住了。

將手放下,廣袖帶起一陣風來,徐卿芸冷靜了一些。

“我知道你心裏的委屈,可你真的就不能為母親考慮一下嗎?”徐卿芸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不要對徐陵風動輒打罵,在石椅上坐下,整理好思緒,對徐陵風說道:“坐下,我們談談。”

徐陵風從心底里還是怕徐卿芸的,剛才失手又差點把人推倒,現在當然徐卿芸說什麼便只能照做,讓坐下便立即屁顛屁顛跑過去乖乖坐下,哪有半點剛才瘋魔的模樣?

徐卿芸目光平靜的看着石桌旁空地上種的幾棵紫竹,面色沉得厲害,明顯剛才的氣還沒有消下去:“你既然為了父親的事情這般同我生氣,便與我說說你這些日子可有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對父親去世的真相心裏可有了頭緒?”

聽到徐卿芸的質問,徐陵風頭低得幾乎快彎下了腰。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軍營,沒有查。”

“......我以為你既然覺得不甘心總會有點動作,倒是我高估了你。”徐卿芸諷刺的說道:“即便沒有去查,你自己就沒有想想哪裏不對勁?”

徐陵風心裏隱約有所懷疑,卻不敢篤定,聽徐卿芸問起,又覺得徐卿芸剛才的話實在是太過傷人了些,便賭氣般的把自己心裏的猜測說了出來,“父親卧病在床期間母親雖然下令不准你我探視也拒絕外客來訪,但是你我每日請安父親多少回說幾句話,若是被母親囚禁或威脅也不是沒有機會向你我傳遞消息,可是......”不能因此便完全打消懷疑。

徐陵風還沒有說到正點處便被徐卿芸打斷,徐卿芸語氣何止無奈,其中對徐陵風的失望只多不少:“徐陵風,你其實心裏一直疑心母親,是嗎?”

剛才一番話雖是在解釋,卻也說明徐陵風一直都有懷疑徐氏。

“你住在府里的時間比我多得多,陪在父親母親身旁見證兩人相處的日子更是比我長,我都能看出母親對父親的情義,你為何還會覺得母親會仇恨父親,甚至對父親下死手?徐陵風,那日你的質問已經傷了母親的心,今日你竟還執迷於此?”

父親出殯那日徐卿芸才知道徐家歷代靈位都不會放置在京城,而是會送回善州宗祠,一般是在出殯以後就會由子女把靈位送回善州。送徐敬遠的人要麼徐卿芸,要麼就是徐陵風,偏偏那個時候徐陵風在賭氣玩失蹤,徐卿芸見母親精神萎靡不敢離開,故而直至現在徐敬遠的靈位都還放置在後院佛堂。

徐卿芸見徐陵風還要反駁,便冷眼看着他,是提醒也是警告的說道:“這般話在我面前說了及算了,若你還顧念母親,就不要在母親面前再提及第二次。”

徐陵風知道徐卿芸是動了真火,苦笑不及,解釋道:“阿姐你不知道,正是因為我從小在父親母親身邊長大,看得到的才比阿姐你多得多,母親和父親雖然相敬如賓,但兩人之間的間隙也絕對不小。”

“兩位姨娘,徐效容,二姐三姐......都是兩人之間足以產生間隙的原因。”還有徐卿芸也是,徐陵風小時候就不止一次的聽見母親因為阿姐的事情和父親爭吵。

“你若是見過他們二人爭吵的模樣,只怕你也會懷疑。”

徐氏當然是愛徐敬遠的,最起碼曾經絕對真的深深愛過,可正是因為如此,若是因愛生恨對丈夫起殺心也不是不可能。

眼看着徐陵風的思緒越跑越偏,徐卿芸及時出聲打斷他的臆念,“除了懷疑母親,你難道就沒有其他的思緒了?”

“有。”

徐卿芸頗感意外:“說來聽聽。”

“父親早年戰功赫赫,深得先帝喜愛,得到的封賞都足以讓其他的人眼紅,若是有人覺得父親的存在是個阻礙也不是不可能對父親下毒手。”

總還不算太傻,還是有救的。

徐卿芸循循善誘道:“那你心裏可有了人選?是誰既能從父親重病這一點得到相應的好處又有能力和膽子對父親下手?”

徐家到底是三代武將,又有國公封號,一般人不敢輕易把心思動到徐敬遠的身上。

徐陵風顯然是先前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的,心裏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南家,李將軍家甚至周相家都有可能。”

“南家有個女兒南仙兒年紀和你差不多,南昆是文淵閣大學士,曾經是朱懷景父親的同僚,因此一直屬意讓朱懷景做他家的女婿,南仙兒從小也愛纏着朱懷景玩耍,南昆甚至多次向父親提及解除婚約之事,但是父親並不同意,為此兩人之間曾有過多次爭吵。”

南仙兒......若不是現在聽徐陵風提及,徐卿芸幾乎都已經忘記京城還有這麼一個人。

“李將軍曾經不過是父親身邊的一名副將,是在父親五年前突然所有舊疾發作不得不從戰場退下以後才當上今天的大將軍,並且在父親離開軍營以後便和父親斷絕了往來。”

“周相......當初父親與周相政見不和,可以說是父親在朝中最大的阻礙。”

能分析到這一步,也實屬不易,只是他還是忽略了一處明顯的漏洞:“父親和母親都是知曉真相的,若真的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以父親的能力,會坐以待斃?”

“風弟,或許這次從軍的經歷會讓你能看清當前國公府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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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與故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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