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病骨(二)

第四十四章:病骨(二)

上山的路走的確實不容易,但也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在經過整整一個時辰的艱難險阻,徐卿芸終於還是靠自己一步一步爬到了山腰處的鳳凰亭。

此時此刻,再沒有什麼東西能比亭子前面那堆篝火更耀眼的存在了。

徐卿芸幾乎是以飛蛾撲火的壯烈姿態撲過去的,要不是徐陵風實在不放心的緊追其後小心護着,又在徐卿芸因為慣性差點真的撲火自焚的時候及時抓着后領將人拉了回來,徐卿芸今天極有可能就真的要悲劇了。

“還好有你在。”徐卿芸被拉回來后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拉着徐陵風謹慎的後退好幾步,找了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簡單清掃幾下草坪上的雪后坐下。

兩人安靜的烤着火,徐卿芸甚至還拿出了方才在山下提前買好的乾糧烘烤起來小點小點的撕着吃,時不時的投喂徐陵風一點兒。

兩人沒來得及看風景,甚至沒有向四周投過去任何一個眼神,自然不會知道早在兩人剛到亭子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注意到了他們,眼神就沒有從這兩姐弟的身上離開過,尤其是徐卿芸。

“皇長你難得出宮一次,偏就這樣巧遇上了徐小姐。”身披火紅的狐裘,在皚皚白雪中十分艷麗奪目,平樂眼神在徐卿芸與身旁男子之間流轉,看着男子眼底剋制不住的情緒隱隱浮現,心中覺得新奇有趣極了。

似嫌不夠,平樂還似惋惜般的嘆氣道:“可惜父皇在的時候替徐小姐指了婚,配給的還是朱家的孩子,如若不然,別說只這徐家區區一位小姐,就是全天下女子哪裏還有皇兄望而不得的呢?”

蘇恆淡淡睨了平樂一眼,眼神平靜並未有動怒的跡象。平樂無意見了卻整個人怔住,似乎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話到底不該說,瞬間禁了聲面上顯出幾分後悔的意思。

“你和徐家庶子背地裏的勾當我原本不想理會,就連之前你自作主張對她下手我也勸說自己對你一再忍讓。平樂,這些並不表示我會永遠容忍你的所作所為。”蘇恆對太后尚且不親近,對這位妹妹就更沒有多少兄妹情誼,若不是礙於太后情面,早已經將其送的遠遠的。

平樂公主也知道母后早已經管束不了當今的天子,連帶着自己也只得暫時收斂鋒芒。

“皇兄此話實在傷臣妹的心,當初不是不知道皇兄和徐小姐是故友才會一時糊塗,若是早知道徐小姐和皇兄的關係,臣妹自然不敢動徐小姐分毫。”平樂笑起來的時候雙眼如同彎月,最是和氣無辜的模樣。

當太后還不是太后,也還沒有收養蘇恆晉位德妃的時候平樂就已經跟着母親見識過太多皇宮裏的黑暗面,怎麼可能保持天真和氣,又怎麼會無辜。明眼人又怎會看不清,宮裏面的人尤其是上位者,哪個手上不沾染他人血命,誰生誰死都不大能算無辜。

平樂既然決定裝傻,蘇恆也不把表面勉強維持的臉面撕破。

敲打卻是很有必要的,“上月南嶼曾傳信於我,欲與大祁聯姻以交百年之好,然宮中適齡女子就只有皇妹,皇兄心中即使百般不舍,也實在不知該如何拒絕與南嶼聯姻擺在明面上的好處。”

平樂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連面上原先還能勉強維持的笑臉也迅速垮了下去,“皇兄此言應該只是嚇唬平樂的,不會當真,是吧皇兄?”

“朕是天子,出口的話如何會是笑話,你覺得呢?皇妹?”

這下直接連自稱都變了,平樂知道皇兄是真的動了氣了。心裏慌亂的同時不禁怨恨上了此時出現在鳳凰山的徐卿芸,若不是在此刻見了她,皇兄又如何會舊事重提?

徐家這位小姐,當真是處處都不討喜。

“現在比皇妹更適合陪皇兄聽經的人已經出現,那皇妹就不在此擾皇兄雅興了,皇妹未時在宮門口等皇兄一起回去,皇兄覺得可好?”平樂提議道:“畢竟皇兄難得能見徐小姐一次,若是不把握此次此次機會,下次再見面只怕是在徐小姐喜宴之上了。”

平樂但凡有生母一半心機,便不會在已經激怒蘇恆的情況下再拿徐卿芸的婚事出來刺他。

但對蘇恆而言,平樂笨些倒也不全然是壞事。如此一想,便也沒有計較,正要揮手讓其自行去留,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放下了已經舉起一截的手臂,改口道:“你難得上一次鳳凰山,若是不能聽大師講經便可惜了,不必急於下山。”

平樂這般匆忙,只會是想要親自下山去尋許久不曾進宮的徐效容,想來斷了聯繫的這幾個月平樂已經懷疑了什麼。

平樂不能如願下山,雖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

蘇恆沒有打擾徐卿芸和徐陵風,甚至沒有等到高僧出現便帶了平樂先行下山了。既然已經決定不打擾,何必躊躇不定?

然·····不管心裏如何堅定的一再警告自己,繞行石階的時候腳步還是不由自主的緩了又緩,用了極大的自制力,終是忍住了沒有再因徐卿芸而側首。

徐卿芸和徐陵風烤了一會兒火身上終於回暖過來,徐卿芸裹着溫暖的狐裘甚至不禁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我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剛才的細雪在其他人看來其實真的沒有徐卿芸表現的這樣難捱,徐陵風看着徐卿芸依然沒什麼血色的面頰陷入了思考。之前在府中也不是沒有遇見過更大的雪,但當時府中炭火足夠,故而並不覺得徐卿芸特別懼怕寒冷,現在看來,即使白石鎮常年溫暖不曾有過雪天,徐卿芸懼冷的也實在過分。

徐陵風陰謀詭計見的不少,不禁把事情往徐卿芸年初時候中的毒這件事上面想去。

會不會是餘毒未清······會不會是此毒傷到了根本?思緒一起便止也止不住,徐陵風甚至不敢細想,現在徐卿芸會不會還有其他更嚴重的後遺症。

“姐,明日我想去見一見徐效容。”

徐卿芸疑惑道:“都快半年了,怎麼突然想到要去見他?”徐卿芸不覺得徐陵風對徐效容會有多深的兄弟情義,甚至能察覺到徐陵風對徐效容明顯的不喜。

“就是覺得許多事情還沒有明了,也還不知道徐效容對你下手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只單單是為了削弱我的勢力,總覺得這個理由單薄了一些,不能讓人信服。”徐陵風甚至至今想不明白徐效容為什麼要蠢到自己動手,甚至在府中動手。

這樣的手段已經不只是不高明,簡直是在自尋死路。

徐卿芸自己也是至今不知道徐效容對自己下手的目的,甚至還沒有弄清楚真的想要對自己不利的人到底是誰。

只是徐卿芸沒有膽子徹查,解藥最後是在蘇恆的手上拿到的,徐效容又是蘇恆的暗手,平樂和蘇恆也有着脫不開的血緣關係······徐卿芸確確實實相信蘇恆,但······他終究不是那個白石鎮的少年郎,而是大祁皇帝陛下。

朝堂和後宮的形勢徐卿芸似懂非懂,其中利益牽扯徐卿芸也不該能看出一二,卻還是看不懂宮裏對國公府的態度。一年來父親病重弟弟年幼無官無職,國公府並無功於朝廷,但是宮裏的賞賜從未斷過,但從這一點看陛下還是看重國公府的;可若自己當時真的因為“春眠”長睡不醒,父親如今的身體如何能經受這般大的打擊,國公府驟然失勢對陛下又究竟是利或弊?

即使蘇恆不會對自己不利,又或許是別人覺得自己擋住了陛下的路了呢?

徐卿芸在那抹天青色衣袂消失在石階轉角的時候回了頭,眼神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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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與故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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