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趙理瑞

第三十九章:趙理瑞

朱懷景轉而讓聞墨調查趙理瑞的去向以及趙理瑞和柳岸然的關係,“從年齡方面來看趙理瑞年紀應該和柳岸然相差不大,當時兩人又都在京城,現在從柳岸然救走趙金昌的事情看來,柳岸然和趙理瑞當年不會沒有交集。”

聞墨的調查還沒有得到結果,另一邊朱懷景派出追尋柳岸然趙金昌兩人的人馬卻先一步傳回消息,他們已經在三十裡外桃花潭尋到了柳岸然和趙金昌的蹤跡。

三十里並不算遠,朱懷景帶人馬趕到的時候柳岸然還沒有被抓捕。

桃花潭在一處四方都是懸崖峭壁的崖底深處,現在已經入冬,懸崖上的桃花林已經枯敗,只有幾片黃瘦的桃葉頑強的在寒風中搖擺欲墜;峭壁不算特別高,約百丈左右,但是冬季濕滑,很難在崖壁間找到間隙借力下去,即便好不容易下去,再上來也是問題。

桃花潭……朱懷景默念這個名字,而後便想着,京城也有處桃花潭,卻和此處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景。

“大人,屬下問過周邊的村民,崖底並沒有逃出生天的暗道,柳大人和趙金昌逃不了。”

幾位刑部跟隨朱懷景到江州的下屬相互指揮着找粗牢的藤蔓在繫繩,另一位看上去二十五六歲左右的江州衙役看着潭底湖邊的兩個人沉思良久之後對朱懷景報告道:“先前屬下只覺得柳大人看上去有幾分面善,只是後來仔細想想又覺得柳大人這樣的京官小人怕是不會見過,便一直都沒有敢往深處去想,今日看到枯寂敗廖的桃花潭景色,倒是讓屬下想起一樁舊事。”

十五年前,也是在冬日的桃花潭邊,還是少年郎的周福跟着父親上山砍柴正要歸家,然後就在崖岸上看見一位年輕大哥哥抱着一個人駐足於此,那人身上火紅的嫁衣在冬日的枯景里十分醒目。

父親比周福見識廣闊一些,一眼看出男子懷裏的人面色不似生人。

讓兒子背過身去,周父放下乾柴想去安慰幾句,怕男子一時想不開跳崖自盡。出於好奇,小少年還是偷偷迴轉身子向大哥哥和他懷裏的人看去。

那兩個人,長得真好看哪!尤其是大哥哥抱着的那位小姐,生的唇紅齒白,真正讓周福第一次真正感覺到書本上說的眉目如畫應該是什麼模樣的,只有一點不太好,就是那位小姐的臉色實在是太白了一些,看上去像是生了一場大病的樣子

父親小聲的勸了幾句什麼,聲音太小周福沒有聽清,之後只聽見少年嗤笑一聲,然後就眼睜睜看着少年抱着懷裏的人仰身從崖上一躍而下。

小周福抱着的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連忙跑過去,卻只是緊緊的抓着父親的衣角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已經忘記了驚呼。

這件事對小周福而言已經可以算是一件比較離奇詭異的經歷,故此才十五年不能忘懷。

十五年前,趙理瑞已經離京,而柳岸然當時也還只是京城中的無名小卒。

朱懷景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勢,率先帶領聞墨以及幾位親衛藉助崖邊的藤蔓和崖壁上凸起的石塊先一步到了崖底。

潭水已經結冰,柳岸然站在湖中央,而趙金昌就跪坐在柳岸然對面,此時兩個人都陷在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往事中,就連朱懷景等人已經下到崖底都沒有察覺。

“他就睡在這裏,已經睡了十五年。”

共事這幾個月朱懷景對柳岸然的印象就只是說的少做得多的好人好官,之前在京城和柳岸然並沒有多少交集,也沒怎麼聽京城百姓議論過柳岸然劉大人,就好像這個人是透明的那樣,並不容易引起別人的關注。

柳岸然穿着單薄的披風,身姿挺俊卻有些過瘦,先前周福說的十五年前見到的崖邊的大哥哥是十分好看的,可是柳岸然面容卻十分普通,一眼看上去就只是人群里三十五六青年男子該有的模樣而已,怎麼看都看不出此人年輕時候會有多好看的樣子。

周福卻篤定的看着柳岸然立於冰面的背影說道:“就是他。”

聽見聲音,柳岸然終於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半轉過身向後看來。

見到來人,對於自己蹤跡這麼快被發現的事情並沒有表現出驚訝的樣子,只是對着朱懷景淡淡頷首表示了一下,又輕聲懇求朱懷景道:“大人可否給我一點時間?”

朱懷景大致已經猜到柳岸然和趙金昌之子趙理瑞十五年前的糾葛,也大概知道了柳岸然不惜賭上一切代價也要在離開江州之前帶趙金昌來這裏的原因。

“後退十丈。”

朱懷景環顧崖底四周,確定柳岸然已經沒喲其他退路后答應了他,帶着手下退出一段距離,給了柳岸然和趙金昌可以單獨講清過往恩怨的空間。

柳岸然轉回身,從頭到尾沒有看一眼跪坐在冰面上神色痛楚的趙金昌,只是自顧自的說道:“當年我以為趙家和他外祖父一家拋棄他了就真的能夠放過他,讓他自生自滅......趙大人,都說虎毒不食子,可到頭來我們還是低估了你的心狠手辣。”

柳岸然和趙理瑞同歲,兩人是在一次朋友間的聚會上認識的彼此。柳岸然自小跟隨叔父久居京城,也聽到過趙理瑞的大名,知道此人才學上很有天賦,家世上也是生來的天之驕子。

兩人相識的時候都才十三歲,是在彼此朋友的聚會上認識的對方,柳岸然為人低調不愛與人交談,在一群公子小姐間總是最沉默寡言的那一個;趙理瑞則性格活潑,是和柳岸然全然不一樣的性子,有他在的地方他永遠是最矚目的存在。

相交三年,性格迥異的兩人並沒有說過幾句話,也只混了個見面點頭的交情。

若是沒有後來發生的那件事,或許另個人的命運都會和現在全然不同,那樣的話......這兩個傻子或許真的會就這樣錯過一輩子,到頭來也還是最多見面點頭的泛泛之交。

那一日柳岸然如同往常一樣到慶豐樓赴好友之約,再過兩個轉角就要走到正街的時候,柳岸然被一位路人撞到的時候眼神流轉間驟然在人群里見到一雙三分熟悉的眼睛。

不遠處一位“小姐”以桃花扇掩面小心翼翼低着頭的躲避周圍人的注視,正小跑着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

那位“小姐”皮膚白皙,窄肩細腰又以面紗遮面,雖然身形比一般小姐高些,卻也不顯突兀,很難讓人懷疑到此人會是堂堂男兒郎。

趙理瑞走得有些急,又一直舉着桃花扇低着頭,視野十分受限。因此趙理瑞並沒有發現正前方正有一群人在不懷好意的靠近,那群人看趙理瑞的眼神目的性十分明顯。

不用想都知道,如果今天任由他們街頭調戲趙理瑞引得百姓駐足觀望,而自己不出面替趙理瑞解圍,等大家認出此事一身女裙的“小姐”是丞相外孫,從今往後趙理瑞只怕在京城再無臉面立足。

柳岸然沒有多想,改變了腳下的方向快步向趙理瑞走去,在略顯擁擠的人群中很快的走到趙理瑞面前一把抓住趙理瑞的手腕不帶猶豫的向著那群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嚇!”被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柳岸然嚇了一跳的趙理瑞差點驚的扔掉自己的扇子,下意識的轉身就想跑。

自己現在這幅尊容要是被認出來,依照他爹那古板的性格,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別動。”柳岸然替趙理瑞扶穩摺扇,彎身輕聲提醒道:“如果不想被人認出來,就立即跟我離開這個地方。”

柳岸然比趙理瑞略高出半個頭,從趙理瑞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柳岸然完美流暢的下頜角,看着看着不禁有些失神,不知不覺的被柳岸然牽着走。也不是第一次見這個人了,卻是第一次覺得這個人長得真好看。

沒有發現趙理瑞的目光,現在趙理瑞這模樣十分不安全,柳岸然便去成衣店裏買了一套男子的衣服先讓他換回來。

柳岸然和朋友還有約,現在已經耽誤了很多時間,便沒打算再理會趙理瑞的事情,見他已經換回男子服侍便打算離開,卻被趙理瑞叫住。

“喂!柳岸然,你難道就不好奇我為何會穿着女子的衣裙出現在鬧市嗎?”趙理瑞叫住柳岸然,猶豫着道謝,“今天的事情多謝你,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會推辭。”

“只有一點,今天的事情還希望你不要說出去。”

柳岸然點頭答應道:“放心。”

有了那一次的交集,兩個人再在朋友間的聚會見面的時候就比以前親近了一些,偶爾也會交談幾句。柳岸然也知道了趙理瑞上次穿女裙的原因,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癖好,就是幾個朋友間的小遊戲輸了以後的懲罰。

一次醉仙樓聚會以後,柳岸然負責送醉的不省人事的趙理瑞回家,背着趙理瑞一步一步走在街道上的時候,這傢伙非吵着要返回去再帶一隻醉鴨回家,柳岸然只好讓趙理瑞的小廝返回去幫他買醉鴨,自己扶着趙理瑞在原地等他。

“柳岸然。”某隻醉鬼附在柳岸然耳邊叫了他的名字以後突然小聲的哭了起來,嚶嚶嚶的小聲哭泣和他這大男兒形象一點兒也不相符,好在趙理瑞本來長得就好看,倒不至於辣眼睛。

面對醉鬼,柳岸然覺得自己還是挺有耐心的,好聲好氣的問道:“怎麼了?”

“唔......我不想吃醉鴨。”

深知自己不應該和一個醉鬼講道理,柳岸然順着他的話問道:“那你就拿回去送給別人吃,或者是給李銘吃,他替你跑腿也不容易。”

“我想送給你吃,我覺得你喜歡吃,剛才你就吃了好幾塊......而且還給陳元夾了兩塊。”

醉仙樓的醉鴨確實酥脆醇香,肥而不膩,柳岸然時常來光顧,但現在聽着趙理瑞這意味不明的語氣,柳岸然倒沒有承認,只說到:“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其實......我小時候就喜歡偷偷穿妹妹的衣裙。”趙理瑞一手摟着柳岸然的肩。腳下搖搖晃晃的越湊越近,帶着酒熱的呼吸隨着話語輕打在柳岸然耳畔,柳岸然覺得有些不適,不動聲色的轉身藉著攙扶趙理瑞的動作躲開了。

“趙理瑞,你喝醉了。”

“我知道我現在已經醉了。如若我沒有喝醉,這些話怕是一輩子不會對任何人講。”趙理瑞不高興的撇嘴,從柳岸然背後一個熊抱,又在對方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手腳並用的爬回柳岸然背上,嘟囔着要背。

柳岸然照他的意思背了,這傢伙卻更嘮叨了,一下說起上次約柳岸然游湖結果他竟然拒絕自己邀約,一下又說柳岸然上次對着李小姐笑了幾次。

“我也不覺得你有哪裏值得我這樣喜歡,不就是幫了我一次欠你一個人情嗎?哪裏就值得老子這樣近乎自虐的一廂情願喜歡着你這麼一個木頭?”

“可是我就是不由自主的看着你,關注你的一舉一動......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沉淪,柳岸然,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怎麼辦呢?老子好像真的看着看着就喜歡上你了,你笑起來的樣子我喜歡,你煩悶的表情我喜歡,只要是你,好像不管你在做什麼我都喜歡......我自己也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歡你。”

柳岸然表情有幾分僵硬,對趙理瑞一番帶着七分醉語三分正經的告白卻不意外。

等了一會兒沒有聽見柳岸然的回應,趙理瑞有些惱怒的想要去咬柳岸然耳朵,卻被柳岸然早有感應似的先一步躲開了。

趙理瑞委屈又憤怒的控訴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知道我對你的愛慕!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你到底會不會......接受我?”

真的是喝醉了,什麼胡話都說得出口。

“若你能考慮接受我,我真的能為你豁出去的。柳岸然,我可以不要京城大好的前途,可以不理會京城所有人和事......我真的可以......”

“趙理瑞,但我不喜歡你。”

趙理瑞鬧騰的動作突然僵住,幾乎咬牙切齒的怨聲對柳岸然說道:“你明明就好男風,我都見過你好幾次從楚樓出來。為什麼不喜歡我?我這麼好看......你怎麼能不喜歡我......額,你肯定是不好意思承認你喜歡我,你早就知道我心悅於你,也肯定早就愛慕我,是不是?”

前幾日就是有人在跟蹤自己,原來不是錯覺。

柳岸然把背上有些滑下來的人往上提了提,之後不管趙理瑞絮絮叨叨又說了多少話都沒有再回答他,只是看着小廝離去的方向平靜的彷彿就是個聾啞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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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與故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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