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解藥

第三十二章:解藥

負責駕車的侍從先前已經被支開,而徐卿芸和蘇恆兩人都絕對是不會駕馬車的,最後大眼瞪小眼一會兒,也只能靠腳力出宮了。

“你就沒有什麼問題想問的?關於……你中毒一事。”蘇恆一手摩挲着腰間玉佩,一手抱着鬧騰的紅豆行走在徐卿芸一步之後的地方。

徐卿芸聞言一愣,隨即說道:“臣女覺着,此事還是糊塗些比較好,對陛下好,對臣女也好,因此臣女並不想知道的太清楚。”

“你不想知道是誰給你下的毒,而那個人又為何要對你下毒?”蘇恆看向徐卿芸背影的雙眸隱隱透出危險的氣息,自嘲笑道:“你不會以為是我給你下的毒吧?就因為我手上有解藥?”

徐卿芸雖然不曾回頭看見某人此事危險的眼神,卻敏銳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心裏先前確實有過懷疑蘇恆的心思,現在卻是不能承認,便說道:“陛下是天子,您手上會有解藥並不奇怪。”

“那你有沒有懷疑我?”

“......臣女沒有。”

蘇恆冷哼一聲,明顯不太相信徐卿芸的說辭,對這個回答接受的很是勉強,“雖然你有所遲疑,但不管怎麼說,算你識相。”

徐卿芸對當今祁國君主並無印象,偶爾聽到的坊間傳聞或他人描述無不在誇讚陛下心懷天下蒼生大義,有勇有謀,知人善任,是位明主。

徐卿芸還聽母親談及過陛下,當時母親說,陛下性子深沉,當年能在太後手下蟄伏多年以待時機,一一剷除太后一派,甚至親自處決親舅表兄弟一黨。

這樣的人於百姓而言或許是位明君,於近臣親屬而言,卻也危險。

可今日所見所聞,蘇恆明明就是當年白石鎮自己遇見的那個說話不着邊際偶爾耍耍小性子的少年,什麼穩重什麼深沉,似乎都是描述別人的字眼。

“你以前的膽子多大,半夜闖亂葬崗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怎麼今天就唯唯諾諾的了?要是換在當年,你恐怕已經提刀去見下毒害你的人了。”

“......臣女不是目無王法的歹徒,遇事也是會將道理的,陛下慎言。”

“今日見我,你似乎並沒有很高興的樣子?”蘇恆拉住徐卿芸手臂,微用了力迫使她轉過身來直面自己,又問道:“就只因為我的身份?”

自然不是。

徐卿芸微垂眉眼,又使了力氣掙脫蘇恆的束縛,低聲說道:“今日見你,我沒有不高興。只是先前我已經與你說過,你我之間先前不曾有過明確的承諾......現今很多東西都已經不一樣了,你不是齊勝,我也不是季青芸,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為何不能?我可以是蘇恆也可以是齊勝,你自然也可以是季青芸。”

徐卿芸緩緩搖頭,“我是徐卿芸,以後只會是徐卿芸。”而季青芸,已經留在回府那日的城門外,或許,已經回了白石鎮,“在京城國公府的,只有徐氏女,沒有季青芸。”

“難道不是因為徐氏長女和朱懷景有婚約你才願意做徐卿芸?”蘇恆冷聲道:“你自進京后多少次和朱懷景聚到一處,想來不必我幫你回憶吧?你敢說你現在對他就沒有私情?”

徐卿芸清楚自己心中有他,自是不敢。

蘇恆眼裏的怒火這般明顯,徐卿芸清楚此時的蘇恆若是生氣會有何後果,便安順跪下自行請罪,卻未言語。

“季青芸......不對,你現在叫,徐,卿,芸!你在我面前一直自稱臣女,又對我一口一聲陛下,究竟是在提醒我什麼你自己知道。”蘇恆心中怒火難消,又怕自己此次見面嚇到徐卿芸,只得強忍了滿腔怒氣背過身去。

“......你別跪我,你先起來。”

徐卿芸琢磨不透蘇恆的心思,他氣自己便跪,他讓起來,也不敢多想,照做就是。

徐卿芸聽見蘇恆叫自己“季姑娘”,聽見蘇恆轉回身來用當年齊勝的語氣對自己說:“當年走得匆忙,又有許多顧慮,我......不敢向你要承諾。你不知道當我查出你是徐家女兒的時候我有多高興......我以為,此乃天賜良緣。”

“我一直在找機會見你,只是你從沒發現。”蘇恆步步靠近,繼續說道:“你剛回京那天徐家就替你準備家宴,我欲以皇帝身份親自前去祝賀,又恐會嚇到你;後來春日宴,我處理完宮中祭禮去見你,卻也只來得及在河畔匆匆一瞥;宮宴那次,我以為你我之間總算能夠坦誠相見......卻也是那次,我發現你的眼裏已經住進了別人。”

或許彼時的徐卿芸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的眼神總是落在某個人身上,總在人群中搜索某個人的身影。見到那個人的時候,她會不自覺的笑,見不到時,眉頭總是皺着的。

“你眼裏的人不是我......這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徐卿芸靜靜聽着,卻給不了蘇恆任何他想要的回應,只能難過的低垂着頭,像個在大人面前犯了錯的孩子一樣。

蘇恆走了,把徐卿芸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徐卿芸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站在皇宮的哪個角落。

沒有陛下親自引路,她能出宮嗎?而一同進宮的徐梓桃現在又在哪裏?是否安全?是否已經出宮去了?春眠的幕後之人到底是誰?陛下為何會知道自己中毒並有春眠的解藥?

所有的問題現在徐卿芸都還沒有答案,甚至沒有頭緒。

若非遇見巡守的禁衛軍,徐卿芸幾乎以為自己今晚就要這樣蹲坐在皇宮這小角落過夜然後等着母親進宮要人了。

“徐小姐不必擔心屬下為難,送小姐出宮是陛下的命令,沒有人會藉此為難屬下。”陳磊吩咐下面的人繼續巡視,尋來一個宮燈,獨自領着徐卿芸向西井門走去,一路上還不時的向徐卿芸介紹皇宮景緻別院,一路行來氣氛也不算尷尬。

“宮裏其實沒有外面傳的那樣恐怖,什麼三步一處禁地那都是假話。除了陛下居住的青宇殿以及處理政務的御書房,宮裏明令禁止不能踏入的也就只有啟祥宮了,這三處地方除了陛下下令洒掃之外一般人是不能進去的。”

啟祥宮,又是啟祥宮?

徐卿芸幾次聽人提及此地在宮裏的不同,心中難免好奇,又見陳統領長相和善正氣,覺得應該不是會私下跟蘇恆講自己向他打聽啟祥宮的事情,便遵循自己的意願問道:“陳統領可以跟我講講啟祥宮的由來嗎?”

陳磊並沒有直接說可不可以,而是揮手示意徐卿芸停步,在原地屏息凝神仔細確定周圍沒有不確定的人藏匿在暗中,這才對着徐卿芸揶揄道:“事關啟祥宮建造修葺以及由來,除了陛下和宮裏幾位娘娘以及老者之外,還有誰比您家那位更清楚呢?”

“徐小姐若是好奇,等下自己問他想必能知道的更清楚。”

“他來了?”

“若非屬下和聞墨死命攔着,又千般保證會將小姐毫髮無損的平安送出宮去,現下恐怕已經親自進宮接小姐回去了。”

徐卿芸自然知道朱懷景絕對不會是無頭腦單靠一時意氣執意闖宮的莽夫,陳統領此話定有誇大的成分。

然......聽聞他來,不可置否的是心中懸了一夜的巨石終於落地了。

“陛下吩咐屬下將此物交於小姐,此後小姐可以憑藉此物自由出入宮闈。陛下還讓屬下傳話給小姐,不管什麼什麼時候,不管小姐進宮是要見誰,要去哪裏,甚至是要做什麼事情,都可以隨小姐心意。”

陳磊自懷中掏出一塊碧水色的雙魚玉佩,正是當年齊勝交給季青芸的信物。剛才蘇恆轉過身背對自己時徐卿芸便已經注意到,這塊玉佩不知什麼緣由已經回到了它主人的腰間。

這玉佩聽着就像是什麼重要的信物,絕不單單隻是普通的進宮憑證,徐卿芸既然已經決定同過去的齊勝告別,這玉佩是說什麼也不會再要。

“這個我不能收,煩請大人拿回去,還給他。”

陳磊把這象徵著一國后位的玉佩在手中顛了顛,又看向十數米外宮門的方向。透過半開的硃紅色厚重沉悶的宮門,依稀可見一門之隔外月色下等待的某人的身影。

“嗯......”陳磊假意沉吟思考,片刻后才利落的將玉佩再次收進懷裏放好,佯裝做十分為難的樣子說道:“行吧,屬下就幫朱大人同小姐這一次!”

“多謝大人。”

“小姐快去吧,大人在等你。”

徐卿芸再次拜謝陳統領,然後向著宮門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最後甚至小步跑了起來,她比以往任何一次任何一天都急切的想見到朱懷景,想立即就出現在他面前。

陳磊提着宮燈站在原地目送徐卿芸跑遠,宮門也終於緩緩合上,彷彿兩個世界就這般被宮門阻隔。

宮門外等候的不止朱懷景,還有先前一同進宮的徐三妹和前來接人的徐氏協徐府眾人,以及徐三妹夫家的人。

“母親,三妹。”徐卿芸在三步外停下,一步一步走到徐氏和徐梓桃面前,又拉住徐氏伸出的手,撫慰道:“女兒無事,讓母親為女兒擔心了。”

徐氏將徐卿芸從頭到腳一一打量仔細了,確見女兒神色正常才放了心,“無事就好,快隨母親回去,你父親還在家裏等消息呢。”

徐梓桃攙扶着徐氏,偏頭看向和徐府車架幾步之隔外默默看向這邊的朱懷景,暗暗搖晃徐氏的手臂,低聲提醒道:“母親不如同女兒一起先回去讓父親知曉姐姐已經出宮的消息,也好讓朱大人同姐姐有相處的時間。”

徐氏知道徐卿芸會從此處出宮的消息還是朱懷景派人前去告知的,而且此人和女兒的婚約也已經得到兩家的認同,徐氏以前再不滿意這位未來姑爺,現在也得試着接受。

“母親先回去歇着,我帶熊纓和上官隨懷景到西市轉轉,稍晚些就回去。”徐卿芸感激的看了徐梓桃一眼,繼續對徐氏撒嬌道:“方才進宮的旨意來的匆忙,女兒都沒有好好吃飯,我再外面吃點就回去?”

徐氏故意板著臉,嚴肅道:“家裏的廚子是養着吃閑飯的嗎?你若是餓了,回去什麼時候吃不到熱的飯菜?何須在外面吃?”

“母親。”徐卿芸還欲再爭取一下,卻見徐梓桃暗暗偷笑,向自己搖頭道:“姐姐且放心去就是了,母親是故意嚇你呢!母親可不會阻攔姐姐見未來姐夫,她就想逗逗你。”

徐氏見徐梓桃拆穿自己,無奈的看向徐梓桃道:“你這丫頭,嫁了人還是一樣沒個正行。”

“母親都說了,女兒還是個丫頭呢。在母親面前,沒正行就沒正行吧!”徐梓桃邊說邊向徐卿芸和朱懷景使眼色,暗戳戳讓兩人快走,徐氏這裏她會幫忙說話。

徐氏眼角餘光瞥見徐卿芸詢問的目光,終於還是點了頭,“去吧,只是需得早些回府,不可在外面胡鬧。”

徐卿芸應了“是”,這才帶着上官梨和熊纓一起同朱懷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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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與故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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