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看形勢
第五章
“父親，我想以邾兒的身份生活。”她再次回復道，這一次比上次更加的堅定。
“翥兒！”蘇雲開頭疼的關上房門，上前拉起跪在地上的蘇韞翥小聲在她耳邊說道：“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吾知。”蘇韞翥的聲音很是平靜，一點都不像個9歲的孩童一般。
溫蝶蘭未想到事情有如此嚴重，皺着眉站了起來，語氣里略帶緊張：“你們父女好好聊聊，我去門口守着。”
蘇雲開點點頭，待溫蝶蘭出了門后才繼續問道：“你既知後果，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父親，你覺得當今聖上是個什麼樣的人？皇子又幾何？”
她聲音輕靈，卻嚇得蘇雲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你瘋了，小小年紀有何資格討論編排當今聖上。”
蘇韞翥掰開他的手，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繼續說道：“皇上雖正當盛年，但苦外戚已久，皇後娘家呂丞相，貴妃娘家郡國候已然將朝堂一分為二。太子和二皇子分庭抗禮，究竟誰坐上大位誰也說不準。皇后的名分，貴妃的寵愛，還有那些各個都家世顯赫的妃嬪皇子們，你這次回京，有的是不懷好意的逼您戰隊，到時候您想過該如何是好？”
“自古武將皆純臣，我只站皇上那邊。”蘇雲開堅定的說道。
“是，但若一個是女婿又當如何？你不站隊也已被人划進了皇子隊伍，想一直做純臣，可能嗎？”
“女婿？”蘇雲開皺眉：“何意？”
蘇韞翥臉上浮現出嘲弄之色：“自古純臣皆無好，尤其是有女兒的純臣。”
蘇雲開臉色發黑，卻也不得不默認了蘇韞翥的話，聽着她繼續道：“您無子嗣，他們就給您送姬妾，您有女兒，那便是拉攏您的最好手段。與其讓女兒去那宮闈里與女人們爭鬥，我寧可做一個手握重兵的廢物世子，文不能上朝堂，武不能上戰場。父親頭疼於我的不學無術，落個是非不分寵子無度的名聲應該比那鮮花着錦，烈火噴油的名聲更讓天家喜歡。”
見蘇雲開臉色減緩，蘇韞翥又繼續說道：“此次回朝，天家肯定要兵權，您可在天家開口前自行奉上，左不過也就幾年時間，東啟北戎野心頗大，定會再次將虎符交還於您。”
“你一個不滿十歲的孩童，有何資格在這裏妄猜天家心事？”他語氣低沉，卻沒了剛才的嚴厲，像是想讓蘇韞翥繼續說下去。
“憑吾之過目不忘，您之教導，旁觀者清。終有一日吾將扛起蘇家責任，保家衛國，待東啟北戎再犯，便是吾接替父親成為新一代戰神之時！”說到這裏，蘇韞翥的眼中迸發出自信的光芒，雖只有9歲，但蘇雲開卻紅了眼，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繼承人啊！
“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他給了八字評語，隨後起身，將女兒抱於床上，從旁的桌子上拿起那九頭獅子盔戴的瘦弱的女兒頭上：“從今往後，你便是我鎮國將軍府的世子，是我蘇雲開唯一的兒子！”
蘇韞翥的腦袋被十幾斤重的頭盔壓着，她卻死死的仰着頭望向自己的父親，眸中皆是笑意。
只有她知道，護國簡直就是個笑話，兵權哪有掌握在自己手裏更讓人安心？父親愚忠，如若真到了那天，南朝再想滅她蘇家，那就讓他們看看，到底誰滅誰比較容易！
蘇韞翥笑容越是燦爛，蘇雲開越是喜歡，他雖沒兒子，但女兒天賦異稟不說，秉性還跟他一樣忠君愛國，這怎能不讓他欣喜？
三天後，蘇韞翥便帶着她的侍衛們出門了。
全鄆城都知道鎮國大將軍為保邊關不失，在歷城與其餘三國聯軍對抗整整五年，護百姓於水火，免受戰亂之災。事迹不止傳遍歷城，邊境其他城鎮也同樣將他奉若神明。
如今蘇雲開尋子到達鄆城，怎的不能讓百姓們激動不已。他一出門便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少年還未及冠，瀑布般的墨發只鬆鬆垮垮的繫上一根紅絲帶，身着一身降紅刻絲對襟祥雲錦，腳踏玄青淡墨雲靴，腰間鬆鬆的繫着一把凌雲劍，剛一出來，便令嘈雜的驛站門口安靜下來，少年不過十歲光景，卻生的是唇紅齒白，許是前一世在高位呆久了，不過是換了一身衣服而已，卻自帶一種上位者的威壓，慵懶的掃了周圍一眼，圍觀百姓們皆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與他請安。
“蘇小少爺安。”不知誰說了一句，周圍人都跟着喊道：“蘇小少爺安！”
小將林勇跟林墨是親兄弟，這次蘇雲開回城，便將貼身護衛林勇派到了蘇韞翥的身邊做了親兵。哥哥林墨為救蘇韞翥母子而死，雖知情有可原，但對蘇韞翥總是忍不住帶着審視與敵意。
見百姓下跪拜見，蘇韞翥並沒有任何惶恐，反倒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就很不舒服，不過是從鄉下接回來的野小子，也配與他戰場廝殺的父親相提並論。
“起來吧。”蘇韞翥的聲音還略顯稚嫩，而氣勢卻無人能及，他一開口，百姓們齊喊一聲：“謝蘇小公子”后才紛紛起身。
“呵，好大的架子！”林勇冷哼一聲，故意讓站在蘇韞翥和身邊的侍衛聽到，本以為會下他的面子，小孩子么，總是容易惱羞成怒。誰知蘇韞翥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侍衛見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望向林勇：“總兵，這……”
林勇還能怎麼著，軍令就是讓他保護小世子，這邊關戰亂剛歇，誰知道會不會有別國混入鄆城的探子。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小子，總不能讓他被敵人抓去威脅蘇將軍吧？
“還愣着做什麼？跟上！”幾人對視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蘇韞翥當先走着，後面跟着幾名比他高出不少的士兵，這樣的陣勢走在大街上，就算不知道他是誰，也沒人敢上前惹事。
“小世子，你要去哪？”林勇忍無可忍，他花枝招展的在路上引人圍觀，實在是看不下去，只能幾步上前，小聲問道。
“去縣衙。”蘇韞翥的聲音溫溫潤潤的，在林勇耳邊拂過，倒叫他紅了耳尖。
“縣衙？你去那裏做什麼？”林勇皺眉，雖說喊蘇韞翥小世子，但畢竟聖旨未下，他現在既無爵位也無官位，才這麼點小孩子，跑縣衙去做什麼？
“去看望幾位老朋友。”蘇韞翥嘴角微挑，聲音里並未帶上過多的情緒，一時間，林勇拿不准她到底要做什麼。
一行七人浩浩蕩蕩的來到縣衙門口，縣令富盛聽到消息后匆忙的前來接待，雖他身着功名，但一個九品縣令與鎮國大將軍府的小世子比起來，簡直比泥地上的螞蟻更加卑微。
“小世子怎的有空來我縣衙做客？有什麼事直接吩咐就是了，哪裏需要勞煩小世子特意走上這一趟？”
蘇韞翥抬起手裏的一把摺扇，擋住了富盛拱起的雙手，笑容和煦卻帶着不容置疑：“富大人客氣了，吾還未受皇命，這聲小世子當之有愧。吾的幾個朋友最近被關在了府衙大牢裏，今日有空，便想着前去探望一二，還要勞煩大人找人帶個路。”
富盛抬頭忘了下他身後六個凶神惡煞，看上去就不怎麼好相與的侍衛們，怎麼看都不像是來探監的。忽的想起前幾日蘇雲開從鄉下送來的那幾個地痞流氓，恍然大悟般開口道：“不過是看望幾位朋友而已，有什麼不行的？小世……蘇小少爺要見，自然是可以的。師爺！”
他一聲令下，站在身後的師爺立刻上前，拱手道：“你這就帶着小少爺去監獄看看。”
說完又對蘇韞翥道：“只是這監牢潮濕陰暗，怕污了小少爺的鞋。”
蘇韞翥搖搖頭，對於富盛的識趣很是滿意：“無事，那就多謝縣令大人通融了。”
“不敢不敢！”
待拜別了縣令，師爺領着蘇韞翥往監獄方向走去，富盛才得空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長吁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孩子不是剛從農村出來嗎？怎的有如此大的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皇子蒞臨呢，可嚇死我了！”
師爺是個文弱的秀才，走在這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們身前顯得非常格格不入。他看了眼身邊的蘇韞翥，見他一直泰然自若的樣子也不禁納悶：他這常年與官家打交道的都覺得身邊那幾名侍衛煞氣逼人，怎的這小孩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一行人來到了監獄裏，很快管理監獄的牢頭們便得到消息，紛紛站在門口迎接，本以為是哪個官家蒞臨，卻不曾想是個還身高不足四尺的小孩兒，一時之間都愣在原地。
“看什麼看，還不帶路！”師爺自然看出了牢頭眼裏的意思，立刻使了個眼色讓他別再打量，既是他帶來的，肯定是貴人沒錯。
牢頭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慶幸往日裏孝敬不少，這時才及時提醒他，怕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林勇嗤了一聲，再次感嘆，年紀不大，派頭倒是挺足。
“這次過來，吾是想見見幾位老朋友，不知牢頭可否帶路？”
“當然，當然，您要見哪幾個腌臢胚子，小的這就帶您過去。”
“就是前幾日送來的王漢，李三等人。”
牢頭不明白這幾個名單上的地痞流氓怎的需要勞動這樣的貴人前來探望。當然他可不會將這種事問出口，低頭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般，將一行人引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