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妥協
大都城外的一處偏遠的巷子裏,這裏大多是都城的官員安置小妾的地方,都是都城裏有頭有臉的人,不方便將這外面的紅柳折進自家。
有一處幽靜的住宅,有所不同。
這裏沒有人經常來往。
外面的圍牆上長滿了綠草,還有往年的枯草,是沒有人打掃堆積而成的。
院子裏站着一個婦人,嘴唇發白,臉上不施粉黛已久,髮髻束起,眼底含着紅色。
旁邊的院子裏傳來嘻聲笑語,她獃滯的眼神透過樹梢的縫隙看到外面停着的馬車,只是從來沒有一輛是來接自己回去的。
「夫人,公子來了。」一個年紀更大人夫人說著,門被打開,笑着對院子裏站着的人說。
「娘。」姚琛合上了門。
夫人眼裏的淚水終於還是含不住了,滑落在蒼白的臉上,就像是被水打濕的白紙。
「琛兒,琛兒。你許久沒來見娘親了。」女人摸着姚琛的臉。
姚琛只是靜靜站着。
女人看着他突起的鼻樑,齊刷刷的睫毛,茂密的頭髮,還有那拿在手裏的扇子。
女人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這一幕,似曾相識。
這個人怎麼這麼熟悉。
那人他為了別的女人,將自己趕到這個地方來。
當時他的琛兒才幾歲啊。
女人的眼神變了,甩開姚琛的手。
「娘,娘,你怎麼了?」姚琛拽住她放開自己的手。
老婦人推開姚琛,「大少爺,你快些走吧,夫人這怕是要犯病了。」
婦人拿起門前的一根棒子,朝着姚琛的腦袋就是一棒子,「你個負心漢,你還來找***什麼?」聲淚俱下。
姚琛的腦袋上鮮血涌下。
他被推到門外。
「少爺,夫人怕是把你當成老爺了。」老婆婆說著,將門抵住。
姚琛走在巷子裏,碰到了不少當朝的大官,幾人尷尬相視一笑。
都怪自己長得太過於像父親了,這次是向母親來告別的,除了母親,姚穎就是他最挂念的人了。
自己是個生意人,相信這筆生意拓跋余不會不和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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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臨城下。
半月過去。
音信全無,穆萍兒勒緊手上的繃帶,上面髒兮兮混合著血液,汗水和灰塵。
「怎麼辦?這半月有餘,援兵不到,城中的餘糧已經不足以支撐我等一戰了。」一個士兵說著。
「這城......」餘下的意思是,這城,要不就棄了。
穆萍兒打開酒囊,猛灌了一口烈酒,腹中頓時火辣辣的燒心,眼淚逼出,腹中飢餓無比,身上的盔甲摩擦着脖頸上的肉,黏糊糊的鈍痛,「守。」
怎麼能不守,這城中的男子,早在前幾日,就加入了護城隊,那些婦孺幼小,流落街頭,無家可歸的孩子們。
那斷臂在街頭餵奶的婦人,那在懷中啼哭的嬰童。
城門下堆起來的人屍血海,城樓上還未乾涸的血跡。
穆萍兒看着這一切,如何能讓護衛自己逃跑。
半月前,戰火爆發,兩國本修好,這烏托突然起兵,打了個措手不及。
「現在城中還有多少人?」穆萍兒問着,酒囊對着自己被刺穿的大腿澆上去,牙齒咬着酒塞,手指抓緊了地上的泥土。
用刀將劍頭拔出。
那是在昨夜的大戰中不慎被敵人刺進的斷劍,城中的郎中不敢拔。
穆萍兒將短劍扔到一旁,「噹啷」一聲,額頭上的汗水滑到嘴角,鹹鹹的。
「來吧,快點兒。」
郎中看着穆萍兒,手顫抖着將藥粉撒在上面,包紮起來。
夜晚,總是讓人卸下防備。
晚風吹過穆萍兒的發梢,夏夜的風,本該是溫柔的,甜蜜的,纏綿的,像是要醉倒在戀人的懷裏一般。
不過,這裏接近大漠,晝夜溫差大,此時的盔甲,冰冷似鐵。
烏託人將他們當作困獸一般,要將這一城人困死在城中。
只是穆萍兒不想妥協,她相信援軍會到的。
穆萍兒照例在城中巡邏之後,站在城牆上,看着好遠之外的烏托營寨,那裏燈火通明。
懷裏抱着劍,被靠着弓弩。
恍惚之間,戰火來到了城裏,城門被撞破,烏託人騎馬奔進城中,她被拓跋余掐住脖子,那人身材高大,她被拎起來,呼吸困難,突然之間他鬆開了手,「別死啊,我要讓你看着他們死,然後才能輪到你。」
他挑起一個孩童,那個單臂的母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拓跋余對着穆萍兒說,「跪下,求我。」
穆萍兒跪下了,身體趴到地上,「不誠心,你們中原人不就講究個誠字。」,她趴在地上,聽到了一個落地聲音,耳邊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過片刻之後,女人的哭聲也消失了。
穆萍兒猛地睜開眼,看着城外黑暗一片。
「你怎麼了?」一旁的人問道。「姐姐,你別怕,我保護你。」小孩子說著,拿起來身旁的刀。
穆萍兒捂着自己被盔甲擋住的狂跳的心臟,寒冷的夜裏她出了一身汗。
摸摸她的頭,說讓他趕緊回家去,但又想到孩子已經沒有家了,「和我一起走吧,跟着我。」
孩子的眼裏又顯出光來。這是他昨晚救的孩子,腿上的傷就是那是所受的。
「走,去城門看看。」
兩人來到城門處,十幾個自發組織的人用粗大的木頭頂住。
「哪裏來的木頭?」
一個憨厚的男人摸摸腦袋,「俺家的房梁,拆了,俺就一個兄弟,也去參軍了,俺這當哥的不能給他把家守丟了不是。」
穆萍兒問他的兄弟何時當的兵,他說前天,「前天,但他昨天沒回來,俺買不來棺材,就把俺家房子拆了,用上面的木頭打了一個。」說著,強忍着的眼角在黑夜裏火光的照耀下有些閃亮的東西。
那男人說,「俺今天輪到守城門了,等明天一早,就給俺弟下葬。」
就在男人說話的間隙。
一個人匆匆忙忙,「不好了,不好了,打來了。」
「快上城門。」
穆萍兒顧不得了,踏上城門,弓箭手在上面早已準備好,石頭等都在往下砸。
梯子搭上了城門,那烏託人邁進。
一個身材高大,舉着雙錘的人在城下,遠處,看着城中的人苦苦掙扎,「走,破了這個城。」
大軍來到城下。
炮火轟開了城門,男人吐出一口鮮血,「弟啊,俺今日和你一同葬在這城中了。」
穆萍兒雙腿受傷,一手支撐着身體,一手緊握着劍柄殺敵。
「可真是個勇士。」拓跋余說著,「讓開。」他撥開一旁的人。
「喂,就是你啊,你還將這城守了二十日?真是不錯。」
「聽說中原人的骨頭都很硬,讓我看看你的。」話音一落,抗在肩上的大鎚落在穆萍兒的腳踝上,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啊......」
穆萍兒慘叫着,疼痛使她咬緊牙關。
拓跋余撬開她的嘴,「想死啊?」
一腳踹在地上,「沒那麼容易。」
穆萍兒嘴角流出鮮血,腳腕處傳來劇痛,只是她顧不得了。
那昨晚她照顧過的孩子,正在一個箱子旁邊睜着大眼睛看着她,髒兮兮的手抹着眼淚,不小心碰倒了一個罐子。
「喲,這還有一個小的呢?」他被拓跋余拎起來。
穆萍兒想站起來,又跌下去。「放開他?」
小孩在空中掙扎,雙手捶打着拓跋余的胳膊。
「這願意說話了,啊?」他掐着穆萍兒的下巴,「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啊?」
拓跋余放開穆萍兒,她趴在地上,小孩蜷縮在她身邊,周圍的人民脖子上被架着刀,像是待宰的羔羊。
「你不是在找那個叫什麼穆然的嗎?」拓跋餘一個個紮起來的小辮子在腦後束起來,「他死在我的雙錘之下,噢,忘記說了,他好像還不如你呢?當時他也護着一個孩子,哈哈哈,你倆可真像,都一樣的可笑,你說呢?」
穆萍兒惡狠狠看着拓跋余,眼角流出淚來。
「哎呀,哭了,真可憐。」拓跋余拿手給穆萍兒擦掉,穆萍兒的臉扭到一旁。
拓跋余被激怒了,「你殺我軍中大將,我都不捨得動你,中原的女人都這麼不識抬舉嗎?啊?」
拓跋余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自己似乎就是喜歡這個女人這麼囂張跋扈,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樣子。
「我們玩個遊戲吧?啊?」
穆萍兒看着他,「你殺了我吧。」
「我不想殺你,我缺個王妃。現在也不管你願不願意了,我不介意我的王妃少條腿。」拓跋余突然靠近穆萍兒的耳朵,繼續說道,「這個遊戲就是,我數到三,你要是不同意的話,我就開始殺人,就從你身邊的這個小孩開始吧?我不強迫你,怎麼樣?」
周圍的人都不知道拓跋余說了什麼,但穆萍兒身邊的小孩聽的清清楚楚。
「你們聽着,現在就只有一個人可以救你們,就是她,我剛剛和她談了個條件,如果她願意,你們就都可以活命,這個遊戲就是,她和你們,死一個,她死活着你們死。」
「卑鄙。」穆萍兒咬着牙說。
「我數到三。」
「一。」
人群中一片安靜,穆萍兒是救他們的人,他們極其想活着,只是沒有人願意說。
拓跋余戲謔地看着穆萍兒。
「二。」
人群中終於有人忍不住說,「你就同意吧。」
「他怎麼可能同意,同意他就死了。」一個人小聲說著,人們還不知道穆萍兒是個女的,大家只是覺得這個守城的有些秀氣,眉間還有一個美人痣。
「我願意。」穆萍兒說。
拓跋余看着她。
「我願意,求求你,不要傷害他們,求求你。」
「求求你。」穆萍兒拽着拓跋余的衣擺,低聲哀求着。
自從她說出她願意的那一刻,心中的防線決堤了,跪在地上,像是一個戰敗者一樣。
周圍人甚至發出一聲驚呼,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