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薛杏嬋:“花從幾日開始枯萎?”
“約莫初十。”
薛杏嬋蹲在地上直直地看着那個奴婢:“當真?”
“回郡主,千真萬確,那日正是奴婢收拾的殘枝。”
薛杏嬋倒吸了一口冷氣,初十,拿到混沌珠是后兩日之事,也就是說……這事背後另有蹊蹺。
“許總管月初就會給大家月碳,這還不到月末,姨娘就沒碳火了?”
小月道:“郡主不知,近來夫人格外怕寒,奴婢只好多領幾次了。”
薛懿笑道:“上好的炭火都被你們用了,我說我和我妹妹怎麼總是不夠用,還以為府里都如此……你讓姨娘跟我們說聲,我們這些小輩哪有不給之理。”
李氏聞言一頓,氣急道:“你!你這丫鬟竟敢和許總管合謀欺上瞞下。”
小月崩潰大哭:“不,不是,不是我,大夫人,是,是楊夫人怕郡主殿下不肯讓出炭火,所以每次都是找許總管‘通融’,許總管知曉楊夫人的重要,也知老爺知道了絕對不會怪罪與他,這才……”
“大膽奴婢,死到臨頭竟連主子都敢污衊!”薛老爺旁的侍從大吼道,“炭火不夠讓管事的多買些好了,楊夫人怎會讓你短郡主殿下的,你與姓許的情投意合暗通曲款才是,這事府里上下皆知——老爺,你可要明察。”
薛杏嬋冷笑一聲,不知這楊氏平日給了那侍從多少好處,打點得竟如此周到。
薛貴眉頭深蹙,嘆了口氣道:“不懂事的丫頭,不知天高地厚,拿出去發賣了——你們幾個,把炭火拿去西廂閣。”
“是。”丫鬟們彼此看了一眼,扶着炭火走了。
小月被拉了出去,哭得不成人樣:“老爺……”
“過幾日我請道同住持來看看,不準流出任何閑言碎語。”薛貴說罷就出門了。
大佛寺的住持道同乃得道之人,薛府幾十年來欣欣向榮與其庇護脫不開干係。薛貴徵戰沙場的那些年,什麼沒見過,若說薛府有邪祟,不如說自己那叛逆的女兒就是他們的頭頭,糟心相差的程度可見一斑,偏偏不知皇帝哪根筋搭錯了非得要這尊邪神,一想起皇上又召見他,腦袋更疼了。
薛杏嬋拿着混沌珠,思索道:“花干,人屍,黑影……”
混沌珠於平常珠子無甚不同,只不過薛杏嬋感覺自己靈智似有增長,拿着它的時候手漸有暖意。
“柳羅衣說的不安寧,可是這個?”
薛老爺倒是一走了之,眾人可是如臨大敵,府里仍舊是人心惶惶,每個人都如驚弓之鳥,一根緊繃的弦壓抑得不能再壓抑。
府里彷彿被一個看不見的陰影籠罩着,紅牆外人無人不稱羨其富貴至極鐘鳴鼎食,紅牆內的人卻行色匆匆自顧不暇,誰都不知道柴房那把刀什麼時候落下,落到誰身上。
“和尚,你都跟了我一天了,莫非你是瞧我與佛有緣?”
若耶面前那人,赫然是他從橋上一路追蹤的尖嘴猴腮之人。
兩人在房屋頂端瘋狂疾馳,月光也抓不住他們的影子。
“和尚,你累不累啊。”右冥王時而一團黑霧,時而露出人形。
若耶一言不發,緊緊跟着不放,白皙的面容似乎結了層寒冰。
眼看就要被抓到,那黑影臉色一冷雙腳蹬着角檐,又拉開距離來。
午夜的點點燈火映着天祿街虛無縹緲的兩人,一人緊追不捨,一人不敢掉以輕心,尋常人見着定要嚇掉半條命,這兩人的速度分明不是人能做到的。
遠遠的天際線處,一如往常般寂靜。可在黑衣人眼裏,那是嗜血的渴望,瞳孔中映着別人看不到的血霧,濃烈的騰起。他定了身,桀桀地笑道:“左冥王安排的好戲,終於開始了。”
若耶也望向那處,冥界血霧出世,必有血災。
右冥王原本戲謔的面龐突然冷漠下來:“佛族,不好好獃在香泊山,跑來人間做什麼?”
他攔住了試圖離去的若耶,兩人纏鬥起來:“萬年都沒有入世,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可是,你還太嫩了,小美人,不如跟了我吃香喝辣。”
若耶冰色的瞳孔里竟有點點怒火一閃而過,他白色僧袍無風飄揚。
“別急嘛小美人。”
若耶攻勢逐漸猛烈,手中白色結印透着一絲金色光芒,他朝右冥王奮力一擊。
“呵,毛都沒長齊的娃娃,我會怕你不成。”冥王看向若耶的攻勢也有一絲凝重,“左冥王,你最好快點攻下薛府。”
“為何有嬰兒的笑聲?”薛杏嬋午夜睡不安穩,現下更被驚悚的笑聲驚醒,她翻來覆去,那聲音愈來愈尖銳讓人難以忍受。
薛杏嬋心一沉,這樣獃著不是辦法,於是拿上自己的襦裙,隨着笑聲而去。
一路空氣靜謐,只剩下她輕踏的腳步聲“噠……噠……”
就是這裏!
她抬頭看,竟是西廂閣,怎麼會,她提着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笑聲竟驟然而止。
“砰!”門關上了。
寂靜的夜裏,只剩下薛杏嬋過速的心跳聲。
“姨娘,你在嗎?”聲音在空氣里漂浮半響,沒有人回應。
一陣冷風吹落了她額上的幾縷髮絲,一雙手扯着她的裙子,薛杏嬋終於發現大事不好。
“砰砰”
她回頭用力的開門,腦門上全是汗。
木門堅固如鐵,紋絲不動,她哭喪着臉,只好一步一步地往閨房探:“姨娘,睡了嗎?”
屋子冷極了,根本不像燒了炭火的樣子。
床上沒有人。
突然感覺背後一涼,薛杏嬋緩緩回頭。。
一個稚嫩的男童聲音響了起來:“姐姐,我喜歡你的氣息,嘻嘻。”
漆黑的夜裏,只有月光照進來些許,映得那人血色盎然。
薛杏嬋一動不動,問道:“你是誰?楊氏呢?”
“諾,在你前面啊。”
薛杏嬋環顧上下,猛地一怔,地上赫然是楊氏的乾屍,只是已和黑暗融為一體,而更駭人的是她肚子上有個大大的血窟窿,黑暗裏這孩子的來歷已經十分清楚了,薛杏嬋捂住嘴想吐。
“她生下了本王,本大功一件,我不想吃她啊,她自己嚇死了哈哈哈哈你說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左冥王不屑地移開眼神,“沒用的東西。”
這殘忍的話語從奶聲奶氣的孩子嘴裏傳出來,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薛杏嬋緊緊握着混沌珠,若耶說遇普通邪祟可保我一命,這小孩,怎麼看都應該是‘普通’的吧……
那個小孩慢慢靠近薛杏嬋,表情像在看一個美味的食物:“嘻嘻嘻,姐姐,我知道你拿着有寶物哦……可不是很厲害啊……”
“你怎麼知道!”薛杏嬋難以置信看着小孩,對方則是陰冷地笑着。
“完了完了,這怎麼可能是普通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