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章 割肉療傷(二合一)
鎮子上的生意,暮離現在幾乎成了甩手掌柜,都是孟氏和秦氏一起在弄。
薛大海和鐵蛋吃罷晌午飯都去了暮家鋪子看工人裝修去了。
孟氏和秦氏在暮離家忙着做鹵大腸、扣肉還有肉凍。
因為暮家鋪子現在還沒裝修好,所以還得繼續在暮離家裏做鹵大腸、扣肉還有肉凍。
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也一天比一天忙。
大吳氏看孟氏和秦氏天天在暮離家裏忙得熱火朝天的,也沒見她們都去鎮子上,大吳氏就想也過來在暮離這兒干點零活兒。
地里的活計有丈夫和兒子在干呢,兒媳雖然也快生產了,但暮離家離她家也不算遠,家裏還有孫女小梅在幫忙照顧小吳氏,要是兒媳有個什麼不舒服的地兒,小梅就會立馬跑過來通知她。
大吳氏心想,她可以利用這些時間來暮離這裏干點零活兒,賺點銀子。
雖然不能像孟氏和秦氏那樣每天早早去鎮上擺攤,但她別的事情都可以做。
自家的活兒,有兩個男人在干呢。
她完全可以出來找點其他的活做做。
主要是暮離給的工錢也高,一天一百文,大吳氏心裏羨慕着呢。
於是,大吳氏找到暮離,跟她說了想在她這裏打點零工的想法。
暮離略一思索,便應下了。
現在鎮上的生意越來越好,光憑孟氏和秦氏兩個,確實有些忙不過來,而且她到後面肯定會把重心放到救人治病上面,到那時,就少了一個勞動力。
大吳氏這個時候提出來,無異於是幫了她的忙。
給大吳氏開的工錢和孟氏秦氏的一樣多,每天都是一百文。
大吳氏聽后,受寵若驚,忙拒絕道:“阿離,一百文太多了,我就只能幹個半天,又不能像秦氏和孟氏那樣一塊去出攤。”
“你給我五十文就行了。”
半天五十文,大吳氏已經很知足了。
暮離看她態度堅決,也就沒再堅持。
反正她這邊也不止只給工錢,要是乾的好了,賺的銀子多了,她這個當老闆的肯定也會多分給員工一些紅利的。
就這樣,大吳氏當天下午就留下來開始工作了。
暮離收拾妥當,就去了劉仁忠家裏。
暮老頭、莫三和高富貴吃罷飯就早早回房午休去了,下午還得接着去澆糞施肥。
陳蕭也不見了蹤影。
暮青去了陳蕭家看書去了。
上午纏着陳蕭的時候,他發現他家有一個很大的藏書閣,裏面藏書豐富,有許多都是暮青不曾看過的書籍,這不,一吃過飯,暮青就興高采烈地過去了。
三小隻則頂着大太陽在棗樹底下溫習陳蕭上午剛教給他們的武術動作。
衛顏就和孟氏秦氏還有大吳氏一起做鹵大腸、扣肉還有肉凍。
……
申時許。
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夏日的天空難得的颳起了一陣涼風。
暮離剛給蕭鐵柱送了藥包回來,此時正在藥房忙着搗葯,她驀地放下搗葯杵跑到藥房門口。
劉仁忠聽到動靜,抬頭看去,暮離來到他身邊,看着手上正捧着醫書古籍翻閱的劉仁忠,嚴肅道:“老師,我聞到了血的味道。”
“還有朝這邊來的馬蹄聲。”
劉仁忠神色一凝,渾濁的雙眼瞬間透着讓人看不明白的複雜情緒,他從藤椅上站起來,暮離連忙去扶住他的胳膊。
蒼老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焦急道:“我們出去看看。”
師徒二人剛走到大門口,就看見一匹駿馬朝這邊疾馳而來。
血腥味越來越重。
這下連劉仁忠也聞到了。
“馭——”
林平升勒緊韁繩,翻身下馬,連忙雙手托住已經意識昏迷的蔣海潮。
暮離和劉仁忠都看清了那人是誰,顧不上去問發生了什麼事。
她趕緊上前幫忙。
劉仁忠急忙道:“快把他抬進來。”
林平升托住蔣海潮的上半身,抬眼示意暮離,“你抬住他的腿,我們一起抬進去。”
進了屋裏,劉仁忠趕緊讓他倆把人放到他的床上。
暮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眉頭擰緊,面色凝重道:“老師,他快不行了。”
林平升一聽就激動起來。
“不可能!”
“他命硬着呢,絕對不能死,劉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
“求求你了!”
這時,蔣海潮悠悠醒轉,雙眼半睜,眼皮沉重似千斤,眸光渙散茫然。
他微微偏頭看着林平升,氣若遊絲道:“你死了我也不會死。”
“對對對!”林平升語無倫次,“你可不能死在我前面。”
“你要是死了,你弟弟不得殺了我全家?雖然我家就剩我自己了,但我也不想那麼早就死啊。”
“所以你得好好活着……”
林平升喋喋不休。
劉仁忠來不及查看蔣海潮身上的傷,語速極快地吩咐暮離,“阿離,你快去將我的刀拿來。”
暮離轉身把劉仁忠的藥箱拿過來,從裏面拿出一把鋥亮的匕首。
林平升心裏一咯噔,嘴巴哆嗦起來。
“你,你們要做什麼?”
暮離沒有回他,對劉仁忠道:“老師,我這兒還有點蒙汗藥,要給他用上嗎?”
蒙汗藥有止痛昏迷的作用,可當麻沸散使用。
劉仁忠邊應了一聲,邊去解蔣海潮的衣服。
林平升這下慌了。
這怎麼還扯上蒙汗藥了?
阿珩不是說讓他帶蔣海潮來這裏療傷的嗎?
怎麼這一老一少一個比一個不正常?
林平升一個閃身,擋在蔣海潮面前,雙手展開,看着劉仁忠道:“我不許你們傷害他!”
這時,暮離端着一碗下了蒙汗藥的涼茶過來,知道林平升誤會了他們的意思,耐心解釋道:“蒙汗藥可作麻沸散使用,蔣侍衛現在身受重傷,有不少傷口可能會與衣服粘連,所以這才拿出來匕首,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林平升不懂醫,但他還是不放心,依舊攔着不讓他倆過來。
“我怎麼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林平升看着暮離凝重的臉色,又看看劉仁忠手上的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不自覺地吞咽了下。
暮離不跟他廢話,揪着他的衣領子就把林平升提溜到一邊,不由分說地喂蔣海潮喝下。
蔣海潮本就意識混沌,這碗蒙汗藥下去,徹底暈了過去。
接着,暮離將他的衣服扯開,直接拿過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就把蔣海潮的裏衣剪了,露出一片傷痕纍纍的胸口。
有新傷,有舊傷。
舊傷已經結疤。
新傷有的還在流血,有的已經化膿,還有的已經潰爛。
暮離眉頭皺緊,看向劉仁忠。
“怎麼樣了?”
一道清冷的、急切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暮離回頭一看,是陳蕭。
林平升一個箭步衝過去,現在他已經相信暮離和劉仁忠是救人的了。
“現在剛開始。”
陳蕭一陣風似的來到床前,徑直越過林平升,掃了一眼蔣海潮滿是傷痕的胸口,漆黑的眸鎖住暮離的眉眼,像是在等她的回話。
“傷勢比較嚴重,尤其是這塊地方,已經潰爛,必須得將腐肉割掉才行。”
劉仁忠看着蔣海潮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拿匕首指了下傷勢最嚴重的腰腹部,道。
陳蕭俊臉冷凝,“那就勞煩劉老師了。”
劉仁忠低聲:“按住他。”
暮離隨即上前就要按住蔣海潮的肩膀,卻被陳蕭搶先一步。
她剛要去按蔣海潮的雙腳,就見陳蕭俊臉冷肅,瞥了眼林平升。
“你來。”
林平升立即過去按住蔣海潮的雙腳。
暮離見沒自己什麼事了,就專心給劉仁忠打下手。
“按緊了。”劉仁忠說罷,端過桌上的酒壺,徑直往傷口淋下去。
“啊!”剛才還在昏迷中的蔣海潮,被突如其來的一陣巨大的疼痛刺激得慘叫出聲。
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痛苦地掙紮起來。
林平升見了,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急切道:“不是說蒙汗藥有止痛和昏迷的效果嗎?”
“他怎麼又醒了?”
暮離抿唇不語。
劉仁忠不受打擾,全神貫注地拿刀剜去他腰腹部的腐肉。
沉聲道:“按緊他,別讓他動。”
陳蕭和林平升又加大了力道。
蔣海潮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滿目佈滿猩紅,額頭青筋暴起,巨大的疼痛刺激得他面色漲紅,連五官都跟着扭曲起來。
林平升不忍去看,偏頭看向窗外的景色。
陳蕭雙目鎖在那把鋒利的匕首上,俊臉冷凝。
暮離轉身拿了張汗巾揉成一團,塞入他的嘴裏,蔣海潮掙扎的厲害,陳蕭和林平升有些快按不住他了。
暮離正要上前幫忙,便見目不轉睛地剜去蔣海潮腰腹部腐肉的劉仁忠說道:“給他止痛。”
“是。”暮離低頭應聲,攤開針袋拿出銀針,銀針都是事先消過毒的,便開始取穴止痛。
不一會兒,蔣海潮安靜下來。
額頭上滿是大汗。
她作為大夫,很自然地拿過一張汗巾要去替他擦汗。
“我來吧。”
陳蕭說著抽走了她手上的汗巾。
林平升抬手揩去額頭上的虛汗,眼角餘光瞥見劉仁忠面無表情地拿刀一刀刀剜去上面的腐肉,動作行雲流水,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堆死肉似的……
林平升下意識地別開眼,不忍再看。
暮離一瞬不瞬地盯着劉仁忠的動作看。
這次的針麻效果非常好,蔣海潮能清楚地感知到刀子切割自己的身體,一塊塊肉被切下來的感覺都如此的清晰。
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只有鈍鈍的強烈的麻意。
屋子裏鴉雀無聲。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
短短的時間,卻好似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劉仁忠平靜地幫蔣海潮挖去身上的腐肉,直至新鮮的血液溢出來,他才收住手。
暮離迅速從藥箱裏找出金瘡葯,將粉末倒在蔣海潮的傷口上,再用紗布蓋上,暮離並沒有急着給他裹上紗布。
因為蔣海潮身上還有別的傷口需要處理。
劉仁忠顧不上休息,轉而又去處理其它的傷,他平靜地看着蔣海潮胸口上一塊紅腫的,已經化膿的傷口。
暮離見他遲遲沒有動手,眉頭緊蹙,不由得問道:“老師,這裏是不需要割掉上面的腐肉是嗎?”
劉仁忠拿刀子挑破皮膚,裏面的膿混着血水汩汩往外淌,他邊清理傷口,邊對暮離道:“硃砂、血竭、沒藥、明雄黃各三錢,麝香五分。”
“上五味為細末。用綿紙條長尺許,共三條,每條裹葯三分,真麻油浸點,自外而內,周圍照之。”
暮離迅速按照劉仁忠的要求將火照散備好,然後點燃燭火,拿起一條放在火焰上去熏,熏罷,又拿葯條去熏劉仁忠清理好的傷口。
劉仁忠放下刀子,對陳蕭道:“我給你寫個方子,你即刻就去鎮上抓藥。”
書桌就在窗戶底下,上面放着筆墨紙硯,林平升連忙取來紙筆,看着他在上面寫道:
“王不留行八月八日采,蒴藋細葉七月七日采,桑東根,白皮各十分,三月三日采,黃芩二分,川椒三分,甘草十八分,厚朴二分,乾薑、芍藥各二分。”
林平升當即拿着藥方就出去了。
剛走沒兩步,又退回來。
他撓撓頭,“那個,藥鋪怎麼走啊?”
林平升剛來安陵縣沒幾天,對這裏不甚熟悉。
暮離道:“去回春堂,我哥知道在哪裏。”
你哥是誰啊?
林平升一頭霧水。
暮離又道:“我哥在陳公子家裏,就說是我讓他跟你一塊去的。”
林平升聽得糊裏糊塗的,不過陳蕭家在哪兒,他還是知道的,便摸着後腦勺出去了,嘴裏還在嘟嘟囔囔。
聽不清在說什麼。
“老師,好了。”暮離直起腰,三根葯條都已熏完了。
劉仁忠道:“給他貼上烏金膏,還有萬全膏。”
暮離又依言貼好,然後才問道:“老師,這兩個藥膏都有什麼作用?”
劉仁忠道:“可以去掉腐肉,也不會傷到新肉。”
劉仁忠又繼續道:“蔣侍衛腰腹部的傷勢最為嚴重,而且腐肉最多,面積也最大,這個時候用烏金膏,效果並不理想,必須得剜去腐肉才行。”
“而他胸口上的這塊傷口,雖然也有腐肉,但面積小,腐肉少,而且也不算很嚴重,用烏金膏就能去除腐肉,所以沒有必要再割肉。”
“不過,如果這裏腫脹蔓延,周圍還得用芙蓉膏敷之。”
暮離重重點頭,邊將劉仁忠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牢牢地記在心裏,邊在蔣海潮的身上纏上厚厚的一圈紗布。
屋子裏又靜默下來,暮離連忙給劉仁忠倒了一杯涼茶奉上,又扶着他坐下,才將蔣海潮嘴裏的汗巾扯出來。
劉仁忠端着茶盞放在掌心,小小地啜飲一口,放鬆下來的他,此時眉目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抬頭看着陳蕭,又看看昏迷過去的蔣海潮,問道:“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