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所謂公道
後面挖淤泥的事,當然是需要席淳安自己來。
只見他拿着一個錐子形狀的法器,輸入靈力后往地下一戳,錐子后出現一個防禦罩,講他護在裏面,然後錐子旋轉起來,不快不慢地往地下鑽。
沼澤的地軟,他的身影沒入泥沼后,很快又合攏。
慕吟姝沉吟片刻,道:“這個場景有點怪哈。”
沒等多久,沼澤開始咕嚕嚕的冒泡。
陸瑤真他們後退一步,警惕地緊盯着發出動靜的地方。
一隻手從泥里伸出來。
然後是一個腦袋。
“快!拉額一把!”
是席淳安!
冥霖和慕吟姝連忙拽着他的手將人拖上來。
剛剛說話的時候不小心吃進去一些泥和水,席淳安在那兒“呸呸呸”好幾次。
陸瑤真一邊給他放水,一邊感慨:“下面的淤泥果然臭得不行啊!”
席淳安被熏得頭暈,忙着打理自己,沒空搭理她們。
等他弄完,慕吟姝已經笑得捂住了肚皮:“你怎麼出來得這麼狼狽?”
“別說了,”說起這個席淳安就來氣,“下面的淤泥也帶毒,竟然還能腐蝕法器,我發現的時候防禦罩已經撐不住了,為了能在法器損壞前平安回來,只能放棄防護,簡直晦氣!”
“你的靈氣呢?”
席淳安擺擺手:“我又不傻,要是能撐起靈力罩,我也不至於這麼慘。”
陸瑤真笑道:“那你挖的那些淤泥還能用嗎?”
如果白跑一趟,那才是血虧。
席淳安咧嘴一笑:“能用!”
不只能用,而且淤泥腐蝕法器的事給了他許多靈感。
眼看着他臉上烏雲盡散,又開始傻樂,陸瑤真哭笑不得,她該說他赤誠還是幼稚?
這次澤城秘境的目的就已經全部達到。
剩下的時間他們便找了個地方窩着,首先就要分贓。
最開始查看的是李言玉的儲物法器。
她的儲物法器是一枚戒子,很漂亮,裏面東西也多。
丹藥有一堆,陸瑤真拿出一瓶放在冥霖面前:“這個,復元丹,你拿着。”
這一顆下去,藥力化開,冥霖的傷便能痊癒。
冥霖點頭,收起。
還有一架子的丹藥,攏共百來瓶,找不出一顆品質差的,全部按照陸瑤真五,冥霖三,席淳安二的比例分配。
旁邊的幾個箱子全是裙子首飾,還都是帶有防禦或者攻擊效用的法器。
留着吧,恐引災禍。
毀了吧,又覺浪費。
陸瑤真拿出一根釵,讓席淳安研究研究。
“這上面,有特殊印記,我出秘境前能全抹去,保證乘風靈界那個狗屁大乘察覺不到。”席淳安拍着胸脯保證。
既然他都保證了,陸瑤真當然不會阻攔,一股腦將幾個箱子全拿出來。
席淳安看着眼前的幾個大箱子:“這麼多?”
“就這麼多。”
後悔來得及嗎?
來不及。
席淳安只能勉強道:“行吧。”
其他雜七雜八的材料就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天南星之外,陸瑤真還在其中發現了另一件她準備尋找的東西——啼淚泉水。
“我只要這個就行。”一滴啼淚泉水,就當的上其他所有東西都價值,但是,陸瑤真出力最大,其他人也沒有不樂意。
席淳安調侃:“看來這是天在助你,說不定你能在元嬰前集齊所有材料。”
“但願吧。”陸瑤真心態很好,就算一時沒能做出來,她也可以靠着別的手段活下去。
剩下的時間,幾人各自修鍊。
陸瑤真埋頭研究陣法。
原先她對陣法的理解停留在表面,靠着那點子天賦支撐,總讓她覺得陣法之道不過如此,她輕輕鬆鬆便能吃透。
可是真正深入了解之後她才發現,這世界上根本沒有容易的學問。
要將一門本事學精,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越研究,困惑越多。
陣法包括陣基、陣紋兩個部分。
陣基可以是任何東西,比如陸瑤真的靈力,比如周圍的一棵樹一江水,而陣紋則是連接陣基的“路”。
聽起來很簡單是嗎?
越簡單的東西,越複雜。
陸瑤真就搞不懂,為什麼簡簡單單的陣紋,就能連接出一個奇特的場,這個場能攻擊能防禦能迷惑能困敵。
而且她也不會幻術,為什麼只要把陣紋和陣基佈置成固定的樣子,就能創造出幻陣。
她天生就知道陣紋該怎麼畫,該畫在哪裏,一切需要感悟的東西,她都能理所當然地做出來。
可,也許正是因為她沒有一個將所有從小到大的理論理清的過程,不了解那些步驟之間的因果,她反而開始迷惘。
就像走進一個死胡同,拚命撞牆,卻闖不出去。
甚至原來覺得輕鬆的東西也開始變得艱難起來。
陸瑤真放下玉簡,仰躺在樹叉上,澤城秘境的天陰鬱厚重,像是隨時要落下一場雨,讓人心也跟着壓抑。
也許她需要一位能為她解惑的前輩。
只靠自己,這條路終究是難。
可她身邊哪裏有陣法大師呢?
她想起一個人。
“有一天,你也許也能成長為陸無難那樣的陣法大師。”
陸無難。
自己血緣上的父親。
可是,據說那位是魔族的大能,哪裏管得了她呢?
再說了,對方認不認自己這個娃都還不一定。
太遙遠了。
澤城秘境關閉的時間一到,陸瑤真便感覺到一陣吸力。
她沒有抵抗,不過片刻,她就來到了秘境外。
“豎子爾敢!”
剛一站穩,伴隨着一聲怒喝,強悍無匹的威壓便朝着出秘境的修士們壓來。
本來這時候已經有尋到寶貝的修士準備溜走,也有心術不正的修士準備殺人奪寶,可一切都被打斷。
喉間一陣腥甜,陸瑤真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貴客遠道而來,本是在下招待不周,但為難這些晚輩,便是閣下的不是了。”
陸瑤真只覺得一陣溫和的風拂過,壓得她胸口發悶、呼吸艱難的力量就被卸去。
來人是一位中年修士,青袍下擺綉着幾根修竹,手持摺扇,頗有幾分文士風流。
他輕描淡寫地就將覓神道君的下馬威化解。
是的,覓神真君壓根不可能不問因由地一把子將從澤城秘境出來的修士直接拍死。
若他真的這樣做了,憑他一己之力走不出羲和靈界。
羲和靈界亂,但是大能也多,而且都是個頂個的打架好手。
不管去欺負哪個靈界的低階修士都是不可饒恕的事情。
覓神真君冷笑一聲:“欺負?本尊還沒找你們算賬!本尊好好兒的後輩,去一趟你們秘境,人就沒了,道友說,本尊該如何反應?”
“噗嗤!笑死個人,說得好聽,不就是你那後輩技不如人?怕不是做壞事碰着硬石頭,最後硌着了自個兒的腳?”
一位儀態萬千的美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半空,她薄唇一開一合,吐出來的字兒跟針一般,直往人痛處戳,偏偏她一副玩笑的姿態,將“目中無人”這個詞演繹得淋漓盡致。
許多散修還是第一次見到三位大乘對峙的場面,一邊激動,一邊又害怕被波及。
陸瑤真知道那位文士是席家的璃水道君,但另外這位前輩哪兒冒出來的?
“我師父!是我師父!”席淳安忽然激動地傳音。
原來是玉容道君,沒想到會是這個模樣。
席淳安剛剛說完,玉容道君偷偷朝他們眨了下眼睛。
席淳安傻笑着撓撓腦袋。
慕吟姝不忍直視的別開眼:“你這是什麼鬼樣子!”
“那是我師父!可好看!而且很厲害!”
如果席淳安有尾巴,此時肯定會驕傲地翹起。
當然厲害。
玉容道君的名號陸瑤真也聽過,這位美人兒的武器是一把大鐵鎚,一鎚子下去能把敵人砸成肉泥,而且煉器的本事極為高超。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武器還要勞她指導,陸瑤真對她很有好感,聽着席淳安的話,十分贊同地點頭。
“可是,玉容道君為什麼會在這裏?”
有兩位大乘擋在前面,什麼緊張、擔憂通通被拋至腦後,幾個人開始輕鬆地閑聊。
席淳安理所當然道:“那當然是因為他的親親徒弟啦!”
覓神道君當然不可能因為他們三言兩語就放棄:“本尊的晚輩總不能白死,你們也該給本尊這個公道。”
“可笑至極!你家晚輩的命是命,你家晚輩的公道是公道,那你可曾想過你們手中人傀的公道和命?”
陸瑤真羨慕道:“玉容道君的嘴可真厲害!”
“我師父哪裏都厲害!”
覓神道君冷漠道:“弱肉強食,天之道也!”
“既然如此,那你那晚輩也是死得好。”
“一派胡言!”
玉容道君緊接着道:“弱肉強食,所以她死得好!”
覓神道君反駁道:“本尊才是那個強!”
玉容道君嘲諷:“你臉皮厚,你了不起!”
兩人你來我往,鬥了幾輪嘴。
慕吟姝有些好奇:“他們會打起來嗎?”
“會,但也就過個幾招。”距離飛升也不遠了,這個時候拚命又何必呢?
就算李言玉是他最在意的晚輩,一條命也比不過他的仙途。
這就是現實。
正如陸瑤真所料。
“本尊倒要看看,你的本事和你的臉皮相比,哪個更勝一分!”玉容道君說完,伸手一點。
璃水道君不慌不忙地將下面的小修士們護住:“難得有機會見到大乘修士過招,就算看不懂,過過眼癮也好。”
隨着他的話音,一瞬間,風雲變色!
玉容道君一拂袖,一條體型巨大,幾近遮天的火龍出現,火龍咆哮一聲,青山傾頹,河水倒灌,飛沙走石,氣勢非凡。
“去!”火龍朝着覓神道君飛去。
覓神道君渾然不懼,只見他背後出現一根氣息古樸的參天神木。
枝條伸展,樹冠蔓延,與火龍廝打在一起,誰也不讓誰。
巨大的能量波動攪得雲飛霧散,形成的颶風帶着毀滅的氣息,不斷逸散。
若不是有璃水道君護着,他們此刻怕是已經死過千百回了。
這,便是高階修士的力量嗎?
陸瑤真看着天際,眼中含着嚮往。
一抬手便能攪動風雲,天地都為他們的力量折服。
是否有一天,她也能成為這樣的大能?
僵持片刻,兩人同時收手。
“這就結束了?”慕吟姝有些意猶未盡,結果他們還真的只是過兩招就收手。
席淳安激動道:“若不是大乘修士的力量太過強橫,怕影響到羲和界的環境和低階修士的生存,師父肯定能將他打得哭爹喊娘!”
“哼,沒想到你這潑婦還有點本事。”氣勢雖然消減了,但覓神道君的嘴卻不服輸。
玉容道君冷笑:“你該感謝老娘今日心情好。”
見他們試探結束,璃水道君不緊不慢地出來打圓場:“覓神道君的心情我們也能理解,不過,希望道君克制自己,莫要傷及無辜。”
他伸手做出“請”的姿勢,示意璃水道君尋找兇手。
茫茫人群,怎樣才能找到殺害李言玉的兇手?
修士有修士的手段。
首先,靠印記。
那些有印記的法器都在席淳安身上,他淡定得很。
果然,覓神真君什麼都沒找出來,這時候他臉色已經有些差了。
其次,靠傷口。
人傀造成的傷其實很特殊,但是這種特殊只有乘風靈界的人知道,而且,哪怕是傷口恢復了,也能留下痕迹,他只要神識一掃,便能知道誰身上有異常。
可惜,陸瑤真早有預料。
受過傷的冥霖,早就在璃水道君吸引住覓神道君注意時被席澤帶走。
陸瑤真也受過傷,但是她是神獸血脈,恰好,這種手段對她沒用。
若是那些攻擊過李言玉卻又逃走的人還在現場估計會遭受災殃,但偏偏,李言玉是個心狠手辣的,那些人沒一個能逃掉。
果不其然,覓神道君依舊一無所獲。
他臉色黑沉,被他掃視過的人群都是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便是攻心。
覓神真君渾身氣息忽然收斂,扯出一個笑:“諸位小友,本尊的晚輩死因不明,實在另本尊沉痛至極,若是哪位小友能夠指認兇手,本尊答應他,可以收他為徒。”
人群一片嘩然。
對很多汲汲營營的修士而言,這個機會無疑是一飛衝天。
並不是所有人都在意乘風靈界的惡毒傳統,反而,想要擁有一具人傀的修士佔大多數。
覓神道君一點都不急,他太清楚人性這東西了。
過了片刻,忽然有人高聲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