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舍己
“九疊山已到,下去吧。”
陸瑤真無語。
其實早就到了目的地,可厲吟霜非得等到陸瑤真表態后才放她下來。
陸瑤真能怎麼辦?
她只能慶幸自己見機快,否則還不知道要在天上掛多久。
陸瑤真回去后,發現段情已經抱着疊書簡等在她門口。
“回來了?”
“這是什麼?”陸瑤真打開屋外陣法,帶着段情進去。
“這些全是需要你下功夫的。”他同情道。
當上這個少主后,陸瑤真對這種場景已經習以為常,最開始會覺得煩,久而久之就發現了好處。
不論如何,多增長見識總是好的,她一點都不希望有一天自己會死於無知。
她端了杯茶,照例問了一句,“要多久看完?”
“一個月。”
陸瑤真剛入口的茶又噴了出來。
一個月?你在開什麼玩笑?這麼多,她不眠不休都不一定能看完。
可看不完也得看啊。
旁邊還有個段情補充講解書里沒寫的,這樣好的機會,若是不能抓住,她怕自己會後悔。
這些書里大部分都是關於妖族的記載還有現在妖域的勢力劃分。
“這些是最緊要的,其他的緩緩也沒什麼。”
陸瑤真鬆了口氣,至少看起來沒那麼離譜。
她抽起頂端那一冊,心中一動:“狐族?”
“以青丘狐族為首。狐族現在的族長是厲北辰。”
按照他的說法,若不是因為厲北辰是這一族唯一的九尾狐,以他那多少有點問題的腦子,壓根當不上這個族長。
這個奇葩腦子裏沒有修鍊、也沒有族人,只有情情愛愛。
他對狐族唯一的貢獻,就是生孩子。
他這個族長當了上萬年,到如今也沒有掌權,倒是戀人遍佈羲和界和凡人界。
最好笑的是,他只會與每個戀人在一起十年。
哪怕對方移情別戀,他仍然會全心全意地愛着對方,一天也不會少。
哪怕對方苦苦挽留,該離開的時候他絕情得像變了個人,一天不會多。
不過有一個意外,他曾經與一個凡人女子在一起二十年。
眾人本以為他浪子回頭,誰知他最後還是拋下妻子離開。
當時那個凡人就差點瘋了。
感情還在的時候,對方是個好愛人,但是越好,離開的時候就越顯得殘忍。
她被嬌養成了一朵嬌花,包圍在心上人的愛意里,依靠對方的灌溉,漸漸地喪失自己的土壤。
對方倒是乾乾淨淨地抽身離開,瀟洒得不帶走一粒塵埃,可被丟下的那個人就慘嘍。
以後的日子她整日以淚洗面,性子也越加偏激極端,有好幾次差點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
最後還是厲北辰看不過去,把那個孩子帶回了狐族。
厲北辰那個孩子也是個狠人,修為趕上親爹后當眾揍了他一頓,狐族曾希望她來當這個族長,可惜人家不屑一顧。
陸瑤真心中一動,“那個孩子叫什麼?”
“厲吟霜。”
原來如此。
有這麼一個爹,也難怪大師姐對情愛如此仇視,難怪她說到狐族並不怎麼開心。
“不過,”陸瑤真看向段情,“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林奕關心這些,經常念叨。”
看着他興緻消減,陸瑤真暗自懊惱自己多嘴,連忙伏案讀書。
妖域幅員遼闊,大大小小的族群數不勝數,每一個族群能立足,便說明他們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陸瑤真主要是了解一下各個種族的天賦在哪裏,這樣才不至於對敵的時候兩眼一抹黑。
還有那些與九疊山敵對的勢力,也不能不知道,她這個身份就是明晃晃的靶子,被針對是必然的事。
幸好陸瑤真已經築基,否則像現在這樣夜以繼日地往腦子裏塞東西,鍊氣期的身體和神識完全遭不住。
修仙者的記憶能力確實很強,但是也需要一個理解思考的過程,沒有什麼事情是一蹴而就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瑤真滿眼滿腦都是字兒,她輕輕哀嘆一聲:“這時候就希望有一個知道這些事情的人能直接把它們灌進我腦子裏。”
段情搬了桌椅坐在窗邊,曬着太陽,捧着碗茶,翹起二郎腿,伸了個懶腰:“哪裏有這種好事啊?”
“就是好事才想。”
“灌註記憶是要消耗神識的,稍有不慎,識海崩潰,就算成功了,也要疼許久才能恢復,”他嘬了口茶,“嘖,神識的疼,那可不是一般的疼。”
“咚——”
段情睜眼看過去,原來是陸瑤真不小心打翻了硯台。
陸瑤真此時很彷徨。
既然這麼難受,為什麼殷琇要給她灌輸記憶?
又不是多着急的情況。
他何必那麼糟踐自己?
“誒,你怎麼了?”段情看她臉色不怎麼對勁,翻身坐起,擔憂地皺起眉頭。
陸瑤真搖搖頭,拿出挾仙令,一邊道:“沒事。”
敷衍!
這看起來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可她不願意講,段情也沒辦法,只能安靜下來,等她把手上的事情忙完。
陸瑤真不知道跟誰說了什麼,捏着挾仙令,目光有些怔忪。
剛剛,她問了曲夢。
原來,最開始殷琇還是遵循着修仙界慣常的規矩,將那些常識慢慢教給他們。
可是四師兄李玉歌曾經因為缺乏常識吃了次大虧,那一次,他險些命喪黃泉。
殷琇雖然悄悄跟着他,但他進入后那地方立刻封閉,他跟不進去,只能在外面等待。
幸好,李玉歌是個意志堅定的。
幸好,他挺過來了。
自那以後,殷琇因為放心不下,再也不會這樣按部就班的教導,而是一股腦全塞給他們。
這樣,就算一時間不能完全消化,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但他做的這些事他從來沒有說過,曲夢他們還是後來知道得多了,才明白殷琇都為他們做了什麼。
有這麼一個長輩是他們的幸運。
可是,陸瑤真卻並不開心。
這個時候,怒氣遠遠大於感動。
她氣師父不知道顧惜自己,她氣師父不知道為自己考慮。
捨己為人這種事情,只有旁人看着會感動。
親近的人只會覺得恨鐵不成鋼,只會覺得……難過。
她猶豫半晌,還是給他傳信問道:“師父,我是夷天宗這一代的最後一個弟子,也是你唯一一個徒弟吧?”
很快,挾仙令便有了他的回信,內容只有一個字:“是。”
陸瑤真笑了。
她一點都不希望自己或是任何一個人的成長,是建立在他的消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