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招惹強敵
“我們又沒把他怎麼著,”殷琇無辜地眨眨眼,“修士辟穀,而且寒暑不侵,咱們又不會傷着他,沒做虧心事,何必害怕?”
她說得太過理直氣壯,加上殷琇也是這麼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差點讓席淳安對自己產生了片刻懷疑。
好一會兒,他才轉過彎。
是赤陽得罪在先,如果收拾他的,是普通修士,遭殃是一定的,但陸瑤真背後可有個漱南城城主。
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陸瑤真擁有與赤陽城平等對話的權利。
所以,只要他們不過分,那赤陽城就不能,也沒辦法計較。
或許是師父出事了,讓他清楚明白如今自己只能依靠自己,在心中設想了無數次不被照顧的仙途,最後,竟然一時沒反應過來。
想想啊,不久前,他還和陸瑤真一樣,放肆恣意。
如今,卻開始瞻前顧後,小心翼翼了。
不過,他並不覺得陸瑤真這樣有什麼不好,他只希望她的靠山一直在,那麼,她也能一直自由。
“行了,先別管赤陽的事兒,快點,我們來看看誰準備得好。”陸瑤真拿出一個儲物袋,裏面全是她今日上街採購的物資。
席淳安笑了笑,也拿出一個儲物袋。
殷琇拿起來,卻沒有直接開始查看,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席淳安:“你不怕我偏心?”
席淳安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否認道:“我信任您。而且,要偏心,您也該偏心我才對。”
高階修士都是要面子的,這種明目張胆的比試,又無關大雅,殷琇何必舍下面子作弊?
他想得通透,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抖了他一句,殷琇才把兩個儲物袋打開,然後把裏面的東西全倒了出來。
幸好都不是什麼大物件,不至於把他們人都給淹沒了,但是數量着實不少,在他們面前堆成了兩個小山。
將那種重複和相似的劃出來,剩下的東西就不多了。
“看來你進步很多。”陸瑤真讚許地點頭。
要知道,以前的席淳安可是個不食人間煙火,只知道埋頭鑽研煉器之道的獃子。
別說為出行準備物資,他怕是連基本的物資都人不完全。
果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還是不及你。”席淳安搖了搖頭。
他看得出來,同樣的東西,他選的和陸瑤真選的,品質相差頗大。
看來,他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行了,”殷琇打斷兩人的閑談,“現在,來看看剩下的東西。”
他看向席淳安:“這兩件,你覺得是什麼問題。”
“多餘?”席淳安猶豫道。
殷琇挑出來的,有一件辨認方位的小道具,還有一株靈草。
“準備的東西,從來都不怕多餘,這個辨認方向的法器,效果確實好,但這是在你煉器師的角度下,實際上,它在魔魅之心起不了作用。”
席淳安也不是笨蛋,殷琇提醒過後,他瞬間就明白了。
這件法器使用時需要心無雜念,但在面對一群擅長魅惑和幻術的敵人時,無疑是雞肋。
陸瑤真看了一眼,撇嘴:“就這種東西,比你的手藝差多了。”
可是好的法器是需要時間打磨的,魔魅之心開放的時間在即,他壓根沒時間準備法器。
實際上,席淳安在煉器之道上研究的時間,怎麼也有個三十多年了,但是,真正能留下來的法器卻是少之又少。
一部分便宜賣了出去,一部分嘛,完全達不到他的預期,被他砸了。
他對自己要求很高,這樣的法器,他平時壓根看不上,可是,他也是沒辦法。
“那怎麼辦?”
不管是去哪裏歷練,正確的辨認方向,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殷琇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瑤真。
“你會易數嗎?”
“當然不會。”席淳安懵了,他是個煉器師,又不是個卦師,怎麼可能會易數?
“其實也不用那麼複雜,不是特殊情況的時候,隨便掐算一番,就能辨別方向和時間,如果是特殊情況,普通的法器根本沒用。”
因為,影響他們辨別方向的原因也不同,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是對症下藥,引導方向的法器同樣一點辦法都沒有。
易數算不出來,法器同樣也沒有辦法。
所以這種法器,只適合那些在易數上一點天賦都沒有的人。
但是陸瑤真嫌麻煩,她看的書多,隨便研究了一番,就再也沒有入手過這種法器。
“修士全面發展還是很重要的,什麼都了解一點,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派上了用場。”
不過,陸瑤真這番話也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意思,畢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她一樣,在保證修行的速度和力量的同時,還能有時間去了解一些旁門左道。
席淳安此時非常非常羞愧。
他向來自傲於天賦,沒想到有一天會在法器的選擇上被外行人給比下去。
他的問題,就跟陸瑤真在研究陣法時的情況一樣。
說通俗一點,就是步子邁得太大,會扯着胯。
任何理論都必須要結合實踐和現實的用途,才能夠完美地實現。
玉容道君寶貝自家徒弟,加上他的天賦確實非常好。
好到什麼地步呢?
就是那種,如果讓他從煉器上分心,都是他們的罪過。
她總想着,反正自己還在,徒弟喜歡煉器,能護一時就護一時。
誰知道,意外會突然到來。
席淳安若有所思,殷琇也沒有打斷他的思緒,轉而看向陸瑤真:“你很自信?”
“嗯?”
“知道妖精擅長魅惑和幻術,你還什麼都不準備?”
“我也擅長的。”陸瑤真自信開口。
“自信是好事,但是,如果自信成了自負,那就害人不淺啰。”殷琇搖頭。
像是想起什麼,他嘆息了一聲,有片刻的沉默。
“師父,”陸瑤真扯了扯他的袖子,喚回他的注意力,“徒弟並非自負。”
也不是沒有自負過。
說實話,作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她怎麼可能沒有翹尾巴的時候?
只不過,有時候虎頭蛇尾,有時候打臉太快,每一次都讓人無比尷尬。
慢慢地,她體會出了一個道理:做人千萬不能自視甚高。
所以,她這次真的不是自負。
“你想做什麼?”殷琇饒有興緻地問道,臉上神情也認真了點。
“想鍛煉鍛煉自己,”她可沒忘記,在仙人遺迹那裏,自己差點被迷惑的事情,“我可不想再在自己擅長的事情上栽跟頭。”
說起仙人遺迹,話題難免歪了一下:“對了,師父,您可知道,那蘭襄只是一個分身?”
殷琇點了點頭:“那次,傀儡跟着你的。”
所以,那時候發生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他表面上平靜,心裏卻十分忐忑。
沒有人會喜歡被跟蹤被監視,尤其是秘密極多和熱愛自由更甚生命的修士。
做出這件事的時候它壓根沒有多想,純粹就是出於擔心。
雖然他沒看出來文豈也是分身,但是多少察覺到這人有點不對勁。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陸瑤真涉險。
縱然他再怎麼告訴自己,每個人的仙途都是自己的,以擔心為名義出手干預控制,倒是滿足了自己的情緒,對對方卻並不尊重。
做錯了一次,他就無法再隱瞞陸瑤真第二次,所以,他坦白了。
陸瑤真沉默。
殷琇嘆了口氣,以為她是介意的,正準備認錯,誰知,陸瑤真忽然扁扁嘴,氣悶道:“早知道您在我就該去探探那個仙人遺迹的。”
有殷琇在,還怕什麼龍潭虎穴啊!
錯過了這麼大的機緣才是悔恨莫及好吧!
“師父已經大乘,肯定是要飛升的,仙人遺迹里肯定有您需要的東西。”
尤其是殷琇心魔根深蒂固,多一點保障,就多一分生機啊!
殷琇愣住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從不吝於對陸瑤真好,但是,他從沒想過,陸瑤真也是這麼在意他的。
他們互相信任,同樣願意為彼此付出。
或許,是不是愛情也沒有那麼重要了吧?
有沒有男女之愛,他們都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莫要衝動,不去是對的,”殷琇頓了頓,“就算是為師,也沒有把握能夠安然無恙地從裏面出來。”
“怎麼會這樣!”
“那地方確實是仙人遺迹,也確實存在許久,有被消耗,但卻並沒有削弱那麼多。總之,這處遺迹,定是來自於一位非常強大的仙人。”
聽到這裏,陸瑤真瞬間將那點子不甘拋在了腦後。
人貴在自知之明。
她一個小小的金丹,就安心修鍊吧,可不能好高騖遠。
“那,這個分身又是怎麼回事?”
那可是自己現在最強大的敵人,是自己不可逾越的大山,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殷琇再次沉默。
他本來不想提起這件事。
因為敵人太過強大,他實在害怕陸瑤真因此失去信心,或者變得惶恐不安。
他知道她是個堅韌性子。
可是又不願意她承受這種壓力。
但既然是與她有關的事,她就有知情權,知道了敵人的強大,她才會謹慎行事,知道時刻保重自己。
所以,他最後還是開口了:“為師猜測,那位仙人根本沒死,蘭襄和文豈,可能就是他的分身。”
他的猜測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一處危險倒讓他這個大乘都覺得忌憚的遺迹,文豈卻能自由來去,這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和遺迹直接的聯繫。
而蘭襄,雖然只是個分身,卻有大乘的實力,如果是尋常大乘,很可能都不是他的對手。
可以相見,蘭襄的本體,一定強大無比。
看那個地方的環境,可以推測出仙人遺迹確實存在已久。
受到法則壓制和詛咒之力侵蝕,遺迹一定會有很大的損耗。
但是,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
將這三點推測聯繫在一起,得出這個結論並不難。
聽到自己的敵人是個仙人,陸瑤真心裏說不凝重,那是假的。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腦子裏翻江倒海,瞬間,將什麼可能都推演過了。
甚至,她都能想像自己被仙人輕輕一捏,就殞命當場的畫面。
就如同你的必經之路上橫亘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如果心性稍有缺失的,恐怕當場就放棄了。
反正都解決不了,那,破罐子破摔唄。
幸好,陸瑤真怎麼說也是經歷過一些大風大浪的人,又眼睜睜見過蘭襄和文豈的死亡,震驚是震驚,但是到還能穩得住。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又不是她沒事找事惹來的麻煩,只能說命里有這一劫。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啊!
上天給她設下的困難這麼厲害,顯然,也覺得她不是平常人嘛。
殷琇緊緊盯着她的反應,當然沒有錯過她的情緒變化,見到她還能保持穩定,他才鬆了口氣,滿意地點點頭。
“可是,羲和界不是最高只能容納大乘嗎?”
殷琇捏了捏腰間的墜子,意味深長道:“也不一定,不管什麼規則,都是有漏洞可鑽的。”
陸瑤真覺得他這話好似意有所指,可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搖了搖頭,將事情歸功於仙人有那個瞞天過海的本事。
“可是害怕了?”殷琇安伸出手,包上她尤為冰涼的小手,輕聲細語地問她。
陸瑤真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溫柔的樣子。
不是浮於表面的溫和,看似平易近人,卻又彷彿千里之外,是真真正正可靠的溫柔。
如同高山大海,給人寬厚安穩的感覺。
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不知道為何,她瞬間覺得,那些擔憂好像通通消散了。
她粲然一笑:“我只是覺得,我一個小金丹就已經能招惹到仙人,還毀了他一個分身,也忒厲害了。”
殷琇失笑。
看着她得意的模樣,在今日並不刺眼的日光下熠熠生輝的眸子,深深覺得,世界上沒有比他小徒弟更可愛的人了。
“誒!”
一聲驚呼打斷了這邊溫馨的氛圍。
順着他見鬼似的眼神看過去,正好看到殷琇和陸瑤真握在一起的手。
陸瑤真尷尬地縮回手,一本正經地把話題扯開:“怎麼?終於回神了?幸好不是什麼危險的時候,不然,就你這走神時雷打不動的模樣,早就不知道丟幾次命了。”
殷琇悠哉悠哉地收回手,暗暗摩挲着指間。
席淳安果然沒再關注剛剛的事,順着她的話道:“這不是知道有你們在嗎?而且我這不是發獃,是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