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雨一直下
一頓大餐，讓大家成了朋友，話還是聽不明白，加上手勢，大概意思還是弄懂了一些。鹿頭盔部落在沼澤西邊，過兩片林子有個山頭，距離大概七八十公里。這次是眼看冬天來臨，部落里需要多儲備食物，所以帶着族裏老少爺們外出狩獵。他們這二十多人追着那頭倒霉的棕熊來到沼澤北邊，還有一夥兒在沼澤西邊等着，守衛之前捕到的獵物，他們這二十來人跑到這，原本打算放棄了，因為看到周圍不少狼糞，知道這有狼群，太危險。但是昨晚棕熊臨死前的叫聲太大太慘，使得他們想來看看，外一狼把熊吃了還能撿到熊皮。天明看到哥倆的莊園，怪異之下過來偷偷查看，結果被早起的群狼發現。
阿鹿比劃說他的族人很多，具體數字說不出來，這老丫的就不識數。師戰拿出為人師表的盡頭，用手指頭教他數數，費半天勁，學會說一二三四五，再張開另一隻手數六七八九十，轉過頭就忘了前邊是幾個了。師老師真沒轍，就沒見過這麼笨的蛋！雖說不識數，但還是從他嘴裏得知一些有用的外界消息。
他部落再往西往北都還有不少部落，聚居着不少人。有的部落的高粱米比這裏的小，小很多，還是太陽的顏色，韓冰一聽就明白，估計是大黃米小黃米。拿出大豆給他看，鹿頭盔點頭，表示他們那裏也有。看來這野人部落基本都開始農耕，用的是磨製石器，沒有金屬，這麼說來倆人所處的時代，應該是公元前七千年到四千年之間，具體的還無法確認，因為越前時代對於北方的人類發展史也是一頭霧水，爭議不斷。或許到赤峰走走，看看有沒有紅山文化，才可能更精確時代背景。
鹿頭盔介紹自己叫“阿魯”，在他們部落語言中是“山鬼”的意思，大概是說他在山林里，善於捕獵，象山鬼一樣，能找到隱藏起來的野獸，所有動物都怕他。韓冰就管他叫“阿鹿”，誰讓他帶着個鹿角頭盔呢。部落圖騰就是一頭雄鹿，所以韓冰給起名“鹿部落”。下午了，阿鹿也該回去了，還有十多個族人等着他。哥倆送給他們很多禮物，高粱米，大豆，熏肉，鹹魚，活兔活雞活鴨以及一頭半大的野豬和一條熊腿。東西裝在陶盆陶碗陶罈子裏，這些陶器比他們自己的好看得多。
阿鹿最喜歡的還是果子酒，脖子上掛了兩壇。阿鹿不知道該怎麼感謝這哥倆，師戰提出把那個黑曜石矛頭給他，阿鹿毫不猶豫就把自己的長矛給師戰留下，但是想要射傷自己弟兄的武器，於是師戰送了他一張弓和十隻石頭箭，並教會他使用方法。此時的北方原始人竟然還不會製作弓箭，看來哥倆超前他們太多了。
席間韓冰幾次問他有沒有抓過別的部落的嬰幼兒，阿鹿也沒反應過來，大概真是早把搶他倆的事忘了，在他來說，這不過是多年搶劫狩獵過程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估計還沒有被狼群攻擊，失去幾個成年族人印象深刻。韓冰想，還得找到當初被抓走的六個野人中，唯一的倖存者，那個女野人，或許能才找到當初降生這個世界時候，那個倒霉的森林小部落的位置。他和師戰都很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當初掉下去的那個豎井，沒準老天開眼，還能找回裝備和手機呢。手機里那麼多資料，包括野外生存視頻，拿不回來真是白瞎了。
那個長毛第一個受傷，傷的也比較重，流了不少血，韓冰估計不等他走回部落就該開追悼會了，於是留下長毛，還有兩個腿部受傷的男孩。長毛看不出實際年齡，這些野人都長得過於着急，鹿頭盔阿鹿也就不到三十歲，看着跟四五十歲似的。後來讓長毛沐浴更衣剪頭剃鬍子之後，發現這傢伙也就十七八歲，因為滿身長毛，好像進化不完全，又好像娘胎里基因突變，師戰給他起名“泰山”，嗯，就是大家都明白的意思。
兩個男孩看着大概八九歲，眼睛很亮，吃飯時也不顧腿上有傷，拿着筷子捧着大碗，跟着成年野人一起搶食，不時抻着傷口，臉上一陣扭曲，但就是不耽誤吃。大家聊天時也喜歡往師戰哥倆身邊湊，就跟能聽懂似的，滿眼求知慾望。這讓師戰很喜歡，哪個老師不喜歡好學的學生呢？聽說可以留下，這倆孩子立刻歡天喜地，連招呼都不打，就開始幫忙收拾殘局，這主人翁責任感還是蠻強的嘛！
留下這幾個人師戰是有自己想法的，首先一個就想通過這三個人再具體了解周邊情況，再一個還想跟着這幾個人，學習掌握本地區野人部落間，常用的語言和交流習慣，還有就是想知道，這些原始人文明智慧進化到什麼程度，這對未來規劃很重要。
越前時代東北地區雖然出了很多厲害人物，甚至飲馬長江，一統江湖數百年。但往往出現的都很突然，給人們的印象就好像他們在為世人所知之前，一直都處於漁獵的原始群居狀態，始終被指認為是一群野人。可是就是這幫野人，數次攪亂中原，改朝換代，就連輝煌的大唐，皇族祖上都有他們的基因血脈。
如果說這些野人沒有什麼智慧，打死師戰他也是不信的，可是卻只有在進入中原之後，才展現出他們的能力和水平，在東北山林一直默默無聞，甚至史冊上略略數語的記載，也僅僅稱讚其弓馬嫻熟，盛產皮貨而已。就算是這些，也多是記錄的山林野人西出到蒙古草原之後，形成大規模游牧部族的歷史，東北的原住民似乎所有的智慧都封閉在那莽莽群山林海之中。
這種狀況甚至延續到了解放后，東北依然是個原材料供應商的角色，向全國輸出各種糧食物產、各種工業原料、各種機械、各種人才，最後還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落魄原始的老樣子。作為從事教育工作十餘年的教師，師戰很想搞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什麼，現在有了機會，從根子上考察一下東北人的初始文明，看看是不是東北人真的是“淮南為橘，淮北為枳”，如果那樣他也就沒必要再樹立什麼雄心壯志，改天換地了。
酒得飯飽，最後在下午夕陽映照下，雙方依依惜別。目送阿鹿和他族人遠去，韓冰想了許多，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無奈。自身不夠強大，一切設想都是扯淡。阿鹿這些野人都能走出七八十公里以外，但在他倆眼裏依然只是弱小的生命。未來很艱辛，未來也很漫長，事在人為，努力的去做就是了。
天元六年剛開春，山裡發了一場洪水。之前連續下了兩個禮拜的雨，朱雀河變得洶湧渾濁，裹挾着大量樹枝亂草，衝上堤岸。天狼洞地勢高沒受什麼影響，不過等雨快停時候，山頂彙集的雨水衝出山崖，把個天狼洞變成水簾洞。
韓冰比較有經驗，下雨第三天就感覺要出事，山裡連續下雨很容易引發山洪。長白山這種山地，有很多山間湖泊，平時都起到蓄水作用，一旦發起大水，衝破堤堰，一股股合在一起，那是神仙也擋不住。
於是提前把糧食從崖底搬進山洞，又在洞裏邊堆滿乾柴。“別墅”周邊用土堆高圍上，防止雨水進屋。“鳳凰城”和“廣寒宮”也給加了一米高的架子，讓那些雞鴨鵝兔子住上樓房。
地坑裏的野豬也趕到地上，關進“鳳凰城”下邊，能不能躲過這一劫就看它們命了。現在有了三個幫手，這活幹起來就快多了，畢竟比他倆年長，力氣也大，儘管還不能完全理解那哥倆意思，經常干錯，但在師戰的鞭策之下，進步還是蠻明顯的。
山洪在下雨的第十天從天狼洞東西兩邊山坡衝下來，一直衝進南邊的朱雀河。洪水裏能看到淹死的狍子、狐狸、野豬，還有其它領地衝過來的狼的屍體。洪水衝出兩道大溝，溝里到處是倒伏的各種灌木和蒿草，還有被洪水衝倒的長得不夠結實的各種林木，大大小小的石塊也在隨着洪水一路滾動到山下。
還好早做了準備，而且剛開春，還沒有開始耕地播種。哥倆的莊園也建在山崖南邊，洪水被山體擋住分流，只有一部分泛出來水流進場院。因為處於坡地上，水很快就向下流走，除了原來關野豬的地坑被淹得滿是水外，“別墅”外邊的土坡擋住了水流，室內滲進一點水，沒大事。動物們除了兩頭小野豬藉此機會洗了個澡，全都安全無恙。
洪水來得快去得也快，沒等雨停就退了，留給大地一片狼藉。半個月後太陽出來，山洞周圍林間曠野里，慢慢升騰起陣陣煙霧，行走其間，彷如仙境。洪水剛過去，此時的山林是非常安全的。食肉猛獸都跑到山裏高處去了，沒跑掉的都被洪水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