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專業

杜尚和戲劇社裏的每個人都溝通了一遍，結果不出所料，多數人都想在電影裏要一個角色。

杜尚感到為難，他覺得讓巫師當演員是一種浪費。

巫師的照明術能方便地用於現場打光，魔法手臂能輕鬆替代三腳架，機械臂以及軌道車，很多特效鏡頭也需要巫師協助才能完成。

他只好一個個地去好言相勸，你的工作有多麼多麼重要，你的付出是多麼多麼不可或缺，加上維羅妮卡也幫他說話，社員們這才陸陸續續答應。

他最終有了燈光組兩人，執行導演一人，現場製片一人，美術組四人。說清楚工作明細，再將一項項準備工作分派下去，窗外的天空已經映出了夕陽的顏色。

維羅妮卡送他們到門口，笑着說：“這可能是我當社長以來最特別的一次社團活動。”

“不甚榮幸。”杜尚笑着說。

“電影什麼時候能開拍？”

“這取決於我什麼時候能找到合適的演員，我現在正準備去城裏看看。”杜尚如實回答。

實話實說，杜尚對眼下的情況不太樂觀，於是也不太敢期待演員質量，他現在只要求幾個主演的年齡符合設定，再長得稍微順眼點就行。

現在拍的還只是短片，等到正式版的時候一定要好好選角……杜尚在心裏默默下決心。

“找演員的話，我可以幫忙，戲劇社和不少劇團有過合作，你知道，觀摩學習之類的。”維羅妮卡說道。

“我現在雇不起專業劇團。”杜尚無奈道。

維羅妮卡愣了一下，恍然道：“你就是在擔心這個？沒關係，只是小錢，我可以出。”

維羅妮卡的話像煙花一樣在夜空中炸開，杜尚恍惚間幾乎被她身上的光芒閃得睜不開眼。

杜尚試圖開口拒絕，但每一個音節都說得很艱難，“……emmm，學姐，這也太……”

“只是小錢。”維羅妮卡再次重複了一遍，又補充道：“而且，這部戲已經不只屬於你了，至少在現在，我們都想要將她更好地完成，不是嗎？”

杜尚又和她對視了一會，終於悠悠地呼出一口氣，“對，你說的沒錯。”

“所以，用專業劇團？”

“聽你的。”

維羅妮卡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給了他一個認同的眼神，“那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了，晚飯晚點再吃，時間不等人。”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在被維羅妮卡用錢砸暈后，杜尚乖乖地跟在她屁股後面，加上維托和威廉，四個黑袍巫師騎着掃帚飛出傳習庭，浩浩蕩蕩地前往西城的戲劇大街。

龐大的王城弗朗士在他們腳下鋪開，夕陽橫亘在遠方天際。

城市裏燈火通明，除了貧民區外，弗朗士已經基本覆蓋了電網，電燈泡作為上個世紀最偉大的發明被載入了這個國家的通識教育書里。

弗朗士擁有諸多維多利亞風格、注重古典美學的建築，亦有工業氣息濃重的高樓，由內燃機驅動的汽車與馬車在街道上并行。這些還算尋常。

不遠處的富人區，一幢幢豪宅間有一座移動的“高塔”。實際上是高達十米的仿生機械雙腿，連接着供兩人乘坐的駕駛艙構成。

那是被稱為高腳衛兵的巡邏用載具，以這個世界特有的“海德爾液體”為能源。

海德爾液體深埋於地底深處，因為自身特性也被稱作液態閃電。

每毫升海德爾液體能提供數千千瓦時電能，最重要的是這種液體裏還含有天然魔力！

巫師們對海德爾液體興趣平平，但對於普通人來說，海德爾液體是他們獲取魔法力量的唯一手段。

於是在無數發明家的苦心鑽研下，這個世界誕生了大量以海德爾液體驅動的黑科技。

杜尚至今記得此世自己小時候初次見到機械人時被震撼的感覺，那個渾身由黃銅打造的機械人，擁有媲美真人的智力，酷似星戰電影中的形象。

但那次以後，他再也沒見過如此智能的機器，這致使他懷疑是時間讓自己混淆了夢境與現實……

在弗朗士，巫師的出現總會吸引來普通人的注意，低空飛行時，杜尚看到街道上不時有人朝着他們抬頭仰望，一個被媽媽抱着的小孩伸手指向他們，立刻被母親把手打了下來。

巫師掌控了宗教，借教士之口宣稱巫師為神選者，人類文明的引路人。

不過近年來，作為大陸綜合實力最強國家的蘭登王國基礎教育普及，宗教式微，弗朗士又是蘭登王國最發達的城市，杜尚對於這裏平民百姓是否還信這一套深表懷疑。

杜尚避免和人群視線接觸，目視前方，又飛過一個華麗的藍色屋頂，維羅妮卡忽然減速和他并行，扭頭道：“杜尚，我不理解，你為什麼不寫現實中的故事，不寫傳習庭，而要寫霍格沃茲？”

“現實會限制我的想像，所以我更偏愛虛構的背景。”杜尚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維羅妮卡看着他的側臉，接着問：“巫師們隱藏起來，不讓凡人知道魔法界的存在，這也是虛構背景的一環，還是說是你的某種主張？”

“額，就我本人來說，並沒有特意地借這部戲表達觀點，但你懂的，作者有表達的權力，觀眾有解讀的權力。”杜尚聳了聳肩道。

維羅妮卡看了他一會，嘴角含笑地說：“你知道嗎？每次你說這種話的時候，我都感覺自己對面的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劇作家。”

“慚愧，慚愧。”杜尚有些赧然。

他是個鎚子劇作家，不過是前世所處的資訊時代拉近了創作者和觀眾的距離，手指輕輕一點就能了解無數的創作理論。

多數現代人都是這個樣，說起來一套一套的，但也不過是復讀別人已經總結過的東西，紙上談兵可以，一到實踐就廢。

“你也知道傳習庭里的多數人是什麼德行，”維羅妮卡一臉無奈地說，“我有個朋友，他有一次捧着本小說對我說，這個作者肯定是壞透了才讓這種壞人當主角，任我怎麼解釋都不聽，這還算好的，多數巫師根本就對藝術沒興趣。”

好嘛，原來是同行襯托得好！

杜尚扯了扯嘴角，“往好處想，他們可能是還沒遇到喜歡的。”

“希望如此。”維羅妮卡嘆了口氣。

幾人邊聊邊飛，趕在天徹底黑之前到達了目的地。

弗朗士西區著名的戲劇大道，十分鐘就能走完的街道，周邊卻聚集了大小劇院四十多家，有專做貴族富商生意的，裝修富麗堂皇，內部如同宮殿，請來一流的樂隊和一流的演員，在一流的舞台上演一流的劇本。

當然也有親民的小劇院，收費較為便宜，演出內容貼近生活，部分有點閑錢的工薪階層會選擇來這裏放鬆。

當然，那種最便宜的小劇場在這裏是看不到的，要找他們得去住戶更窮些的地方，他們在某片空地上支起花花綠綠的布料當頂，觀眾花點零錢就能進去，試圖忘記一天的疲憊。

只要有看得過去的劇本，這種地方的生意一般不會差，人們都是需要娛樂的，生活艱辛的群體更是如此。

杜尚他們來的這家劇院顯然是為工薪階層準備的那一類，劇院的位置不處於戲劇大道上，但勉強屬於周邊區域，就是不知道這個位置是能沾到戲劇大道的光，還是會被人家分走客流。

“喬利兄弟兒童演藝劇場”的招牌掛在這座建築的大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