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結社
兩人來到社團活動室時，看到七個人正圍成一圈，其中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對着著名話劇《盧根湖》的台詞。
“威廉，注意表情。”人群中的一個女子正對兩人的表演做出指導，在周圍人的提醒下，她才注意到杜尚和維托的到來。
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杜尚和維托先等他們演完。
“那就是戲劇社的社長。”維托悄悄對杜尚說。
維羅妮卡社長有一頭金色的長發，姿容端麗，舉止優雅，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更是為她帶來幾分知性的氣息，雖然穿着學院統一的黑色長袍，但還是能讓人一眼判斷出她非富即貴。
表演結束后，她親自招待兩人到一旁坐下，杜尚很快表明了來意。
“一個新的劇本？”她微微挑眉。
“沒錯，寫的是我們巫師的故事。”杜尚點了點頭。
“一個巫師劇作家，寫的還是巫師的故事？”維羅妮卡又向杜尚確認了一遍，她的興趣被勾起來了。
巫師們雖然在這個世界佔據統治地位，但幾乎不曾涉足宗教以外的文化領域。
杜尚覺得這一方面是因為巫師人數稀少，另一方面則是教育體制的鍋，當凡人在學校學寫作時，他們在學調製魔葯，當凡人在學校學繪畫時，他們在學鍊金術，在這種教育體制下能出藝術家就有鬼了。
別說出藝術家，就連對藝術感興趣的巫師大概都少得可憐，這個戲劇社團的寥寥七人就很說明問題了。
在這裏的，不是在成為巫師前就養成了看戲的習慣，就是對戲劇真的熱愛了。
“眼見為實。”杜尚說了句巫師們常常掛在嘴邊的箴言，把帶在身邊的《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的劇本遞給了維羅妮卡。
維羅妮卡接過劇本，翻閱起來，幾個社團成員聚到她身後一起看，維托小聲對杜尚說：“能行嗎？你這個可不是傳統的劇本。”
“好故事是相通的。”杜尚輕鬆地說，他對自己可能沒自信，但對於《哈利·波特》以及地球的文化產業有着充足的信心。
維羅妮卡果然越看越投入，雖然她對手中電影劇本的“不合格式”做出了批評，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的內心活動。看完后她將劇本放下，立刻就被同社的社員拿了過去。
“威廉！”她責備地看過去。
“沒事沒事，各位隨便看。”杜尚擺手示意無妨。
維羅妮卡的坐姿愈發莊重，她閉上眼睛，似乎還在回味剛才的故事，一會後才鄭重地開口道：
“里奧先生，我從十一歲起就是奧克蘭德皇家大劇院的常客，看過劇目無數，我敢向你保證，《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如果能演出來，絕對是近三年所誕生的最好的話劇。”
這份讚譽不小，但杜尚聽到后的第一反應是：才近三年？
他去過幾次蘭登國家大劇院，對這個世界，或者說至少蘭登國內的戲劇文化略有所知——不能說很無趣，但要論有趣程度，和地球上那些口碑票房雙收的影史經典是絕對沒法比的。
不過維羅妮卡此時看的只是劇本，心裏對電影也沒有概念，只從最基本的故事情節來評論，能得到這樣的稱讚倒也不錯了。
維羅妮卡展露出笑容，雖然話說的謹慎，但她看起來確實很喜歡這個故事。
杜尚謙遜地道了聲謝謝，維羅妮卡興緻勃勃地和他談起觀后感。
“我有太多想說的了，”維羅妮卡道，“這個故事首先給我一種感覺，就有點像……童話？”
杜尚點點頭，心中佩服維羅妮卡的直覺，《哈利·波特》系列，至少系列前三部的定位的確就是兒童文學。
“抱歉，我不是說這個故事幼稚。”維羅妮卡解釋道。
“當然不是，成人也有閱讀童話的需求，童話也能很偉大。”杜尚說道。
兩人談話的同時，維托也被戲劇社的其他成員拉到了一旁。
“嘿，我認識你，維托·斯通，是不是？”一個金髮男子向他伸出拳頭，其眉眼間和維羅妮卡有幾分相似。
“沒錯，而你是威廉·霍普特曼。”維托和他碰了一拳。
威廉是個熱情的年輕人，且從來不吝於直抒胸臆：“這個劇本是你的朋友寫的？他真是個天才！這個故事比那狗屁《盧根湖》有趣一萬倍！”
“哈哈，這話你在杜尚面前少說，他從來不喜歡和別人做比較。”維托愉快地說。
“你們是要找人演這個戲？”威廉問道，見維托露出驚訝的表情后他又有些不耐煩地說：
“拜託我們又不是傻子，你們拿着一個全新的劇本來到戲劇社，除了找演員外還能有什麼可能？我告訴你，我絕對適合演這個哈利，你別不信，《盧根湖》發揮不出我的實力。”
“你少扯淡了威廉，哈利怎麼也得是我來演。”一旁的社員不服道。
“我們不只是在找演員，還有幕後人員……”維托根據杜尚的話解釋起來。
維羅妮卡和杜尚將視線從一旁收回，她對杜尚說：“好吧，看來這裏已經沒我什麼事了。”
杜尚笑着搖搖頭，“當然還是得徵得社長你的同意，不過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說明。”
維羅妮卡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杜尚鄭重地說道：“《哈利·波特》不是舞台劇，它是一部電影。”
“什麼是電影？”維羅妮卡理所當然地問道。
電影就是二維平面上的動態畫面——杜尚當然不會這麼解釋，那隻能加深對方的疑惑。
他取出隨身攜帶的攝影機，走到維羅妮卡旁邊講解起來：“從這裏輸入魔力啟動，嗯對，再這樣……”
在了解完攝影機的基本功能，親手錄製並播放了一段視頻后，維羅妮卡仍是有些不明所以，她無法把這個小玩意和戲劇聯繫起來。
杜尚對她的反應並不意外，所有第一次見到攝影機的人，都只會將其判斷為一個可以把眼前發生的事記錄下來的機器，約等於相機的增強版。
地球上就是這樣，攝影機1888年就被發明，但到1895年電影才開始廣泛出現，且多半是一分鐘以內的定格鏡頭。
像《火車進站》、《工廠大門》之類的，那時候的電影更應該被稱為“動態相片”，直到幾年後才有拍攝者嘗試給電影加上最簡單的故事情節。
而既然杜尚在這裏，自然沒有必要讓這個世界的人們重蹈覆轍，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深入淺出地向維羅妮卡解釋了一遍如何使用攝影機拍攝電影，電影和舞台劇又究竟有什麼不同，考慮到以後拉投資的剛需，這套解說詞他反覆斟酌過好幾遍，且早已拿維托練過手。
在杜尚的說明下，維羅妮卡心中的“電影”逐漸成形：一種“實景”拍攝，可以瞬間轉場，觀看時不需要演員，且觀看視角不固定的戲劇。
維羅妮卡認真地想了一會，“……聽起來是對傳統形式的顛覆，但我不確定這些變化是好是壞。”
她如實表達出自己的擔憂，例如演員不在場可能會讓觀眾難以被表演所打動，視角，或者說鏡頭的變換會令人“感到混亂”和“不知所措”。
這些擔憂都是有的放矢，閱片無數的杜尚自然知道維羅妮卡的擔憂不會實際發生，但他也難以光靠言語就打消維羅妮卡的憂慮。
“我保證不會發生你所說的情況，這一點我會用事實向你證明，當然，這都建立在社長你和社團的大家願意友情出演的前提下。”
說到這裏，杜尚第一次露出了不太好意思的表情，“當然不會讓各位白忙活，但我們現在確實拿不出足夠的酬勞，不過請放心，在校慶日放映后我有信心拿到贊助，到時候……”
維羅妮卡抬手制止了杜尚把話說下去，“我無法代表我的社員，但就我個人來說，我很樂意無償演這部戲。”
在杜尚說出：“《哈利·波特》不是舞台劇。”時，就陸續有社員開始旁聽兩人的談話，此時更是全員加維托都圍在了這裏，維羅妮卡話一出口，威廉頓時起鬨發起了舉手表決。
“我也願意，讓我演哈利！”
“我也願意，我演鏡子裏哈利他爹！”
“去你的，你演長豬尾巴那小子還差不多。”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紛紛舉起手，杜尚一看，全員通過。
杜尚瞪大眼睛看向維羅妮卡，後者也頗為活潑地舉起拳頭晃了晃。
“興趣的力量。”她笑着說。
“即使不是舞台劇？”杜尚還有些難以置信。
“忘了舞台劇吧老兄，”威廉把手搭在杜尚的肩膀上，“舞台劇是凡人的玩意兒，而你的電影是我們巫師的技術，哪個更好還用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