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農山歲月
「天地運轉育物。」
「金曰從革;木曰曲直;水曰潤下;火曰炎上;土曰稼穡。」
「煉金肺、植木肝、納水腎、引火心、移土脾遠轉,相生相剋,陰陽相濟,生生不息,氣息綿延。」
「以體作基,臟腑為內,首肢為外,力蓄無盈,內外相交,氣感於臟,陰,方得武道。」
······
「這是我鬥勁力積蓄口訣,務必牢記。」
「你們兩個記住了嗎」?
劉延看着自己兩個徒弟又念了幾遍,等到確定一字不差這才安心。
「早點睡覺吧,明天卯時三刻起床晨練。」
上官陸、上官源二人實在是太累了,胡亂摸了把臉徑直躺床上了。
「陸哥,你說我什麼都沒說,就跑出來,也不知道母親怎麼樣了。」上官源雖說跟着上官陸出來,是想闖一闖,但畢竟是一八歲孩子,對父母還是很有依戀的,只是有上官陸在,又拜了劉延為師也就沒有那個心思,這一靜下來,便有點想家了,特別是沒有各父母親留下個隻言片語直接離開,想想更是恐慌。
「源子,你沒有給徐媽留封書信?就這麼跑出來的。」上官陸看着上官源有些不可置信。
「這不是怕遇不到你嘛,再說我這《千字文》還未習完呢。」上官源說著,頗感羞愧,族中文學啟蒙族老教習早在四歲就教習《千字文》,現年已經八歲依舊還是沒有習完,上官源確實在學文上無奈之至,看不得書籍上的文字,只有習武方才有興趣。
「好了,不用擔心,明日找師父說下,讓師父修書一封給徐媽,早點睡吧。」上官陸儼然就是個小大人,輕聲勸慰道。
「知道了陸哥,睡了。」上官源內心稍定,沒一會兒便呼呼大睡。
劉延念及兩個弟子,年紀尚小初次離家,在二人進入房間之後便停留在門外,聽到二人的談話,特別是上官陸那與年齡並不相符的成熟,放心之餘更加擔憂,自己這二弟子修習才情非凡無人可及,然幼年坎坷心緒鬱結,看似早熟更有與年紀並不相符行事之風,但是心結不解,武者之路也是艱難多坎。
「哎,命運多舛前路未知,斗門先賢護佑這孩子吧。」劉延回到房間看着祖師爺的畫像自言自語道。
日始之後,劉延就到倆小子房門外,高聲喊道:「馬上就是卯時了,快,起來了。」
「源子,趕快起來了,時辰到了,師父已經在叫我們了。」
「知道了,陸哥」
上官陸、上官源是手忙腳亂,慌忙起身穿衣。
「好,武者修的就是意志,只有堅定的意志,武者之路才會更寬更廣,把這個給我綁在腿上、腰上、臂上,圍着莊子給我走三十圈」。劉延說著將自己手裏那一捆細布條甩扔在地上,看似輕飄飄的東西,卻直接在地上砸了個坑出來。
上官陸、上官源老老實實的綁上,繞着莊子開始走,初始還不明顯,八九圈下來全身就開始有些發酸,速度也逐漸慢了下來,最後完全是一步步挪動。
劉延自己打着拳,留意着倆徒弟的狀態,只是身體有些疲軟,不覺頗感滿意。自己讓他們綁的可是軟精金沙,一粒便有百兩,上官陸綁了四十粒,上官源綁了三十粒,可是他們所積蓄勁力的一半,夠這兩個小子受的了。
待兩個小子跑完三十圈,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仿若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馬上站樁半個時辰,快、快。我去準備吃食。」劉延盯着二人紮上樁子,這才轉身離開。
「陸哥,我撐不住了,我們站了多久啊?」
「源子,撐住啊,你不是想成為一代大武,不吃苦,怎麼當大武者啊。
「堅持、撐住!」
「堅持、撐住!」
倆小子,全身顫慄依舊堅持,不斷相互鼓勵着,劉延叫喊結束吃飯時,倆人直接從木樁上跌落下來昏倒在地。
劉延一手拎一個,直接把倆人扔到裝滿藥水的缸里,半個時辰之後上官陸、上官源才醒轉過來,此前錘鍊時身上的那些酸痛已然消逝。
「行了,醒了就自己出來,還讓我請你們嗎?」劉延沒好氣的說道。
「師父,我們不是已經昏過去了,怎麼現在身上一點酸痛都沒有了?」上官陸看向師父緩聲問道。
「那是葯浴,記得師父說的嗎?武者的身體乃是根基,萬不可受損,葯浴就是用來調養你們身體的,以後卯時晨練就這麼來,直至你們倆積蓄足夠的勁力。開元武者修習從來都是開武禮后,根骨成型,明悟行之力於體,錘鍊身體積蓄勁力,陸兒這般以蠻力積蓄勁力,最是傷害身體,沒有葯浴,毀了身子骨,還怎麼修習。」劉延語重心長的解釋道。
「《霸刀》為你們上官家家傳武者術法,分為拳術、刀術,有八大精要:沖勢、擺勢、切勢、撩勢、架勢、抱勢、撐勢、展勢,輔之以相應的身法、腿法。」
劉延一邊示範、一邊講解,不斷向徒弟們演示、講解,糾正失誤。
午時,劉延又給徒弟們準備了葯膳,調理身體,休息過後,又開始講解精義》。
「精義》是自:金、木、水、火、中演變出來的劈勢、崩勢、鑽勢、炮勢、橫勢,雖,然相生相剋千變萬化,變化之道,在於心,不在於形。」
「不對,力自腰而發拳而止,不是讓你把拳甩出去,力、力去哪兒呢,軟綿綿的,你是打蚊子呢嗎?身似弓蓄勁待發,不是讓你把身體曲成蝸牛,······」
「撲通!」
看上官源實在是說不通,劉延上去就是一腳,直接把他給踢的飛了起來,因為力道控制,只是摔了一下疼痛加身並未受傷。
「源小子,好好看看你二師兄,不明白就問你二師兄。」許是真的被上官源給氣到了,劉延看着上官陸演習兩遍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的問題,上官源卻總是毛病不斷,直接交代一聲就轉身回屋了。
「陸小子還真是,教一遍就能記住,愣是一點錯的都沒有,當年我被師父打了多少次,難道這武學奇才真的是就這麼強大嗎?怪不得當年師父說斗門氣運稀薄才收我做徒弟呢。」劉延是被上官陸給打擊到了,回到屋內想到自己師父,看着熟悉的莊子,窗外的上官陸、上官源多像當年自己師兄弟啊,只是歲月如梭,往事已不復矣。
「身法在武者修習中最為重要身法中以土立於央,東、西居木、金、南、北居火、水;以腦為土、左、右手為水、木、左、右腳為金、火相生綿延不息相剋銳不可當。」劉延於木樁上一次次演示身法被他用的淋漓盡致,輾轉騰挪如履平地,快到極致忽隱忽現;慢到極致鵝行鴨步,快慢交替水到渠成毫無嫌隙。
上官陸、上官源艱難的爬到樁子上,按照師父的要求一次次走着,因為還綁有軟精金,木樁間輾轉騰挪着實費勁不大一會就力疲摔了下去,再爬上去,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完整的,不是青就是紅。
日沉之前,倆小子又被劉延給扔到葯浴桶里。
吃過晚食,又開始學習《千字文》、《弟子訓》、《夏族計》、《六韜》、《亭賢述》、《問》六書,不過上官陸在將軍庄族老文學啟蒙已經習得《千字文》、《弟子訓》二書,只有上官源是六書齊修。
「陸兒、源兒,為武者並不是莽夫也不是以武為大的武夫,武意止戈,然何為戈,止之法並不是依靠拳腳刀兵就可以做到的,文乃思、乃法、乃道,文武兼修,一張一弛,方為正途。武者,武乃為人之術,術亦技、亦法、亦道,技有千變、法有萬幻、道有萬千,人才是萬千之基,術為人所用,無善無惡。」劉延並不希望自己的徒弟僅僅是個不通事理的武痴,希望他們可以走的更遠,比自己更遠,當真是傾盡所有教導兩個徒弟。
「師父,《千字文》我都還沒有認完呢,怎麼還呢?」上官源一聽到師父這麼說,苦瓜臉立馬現形。上官源是習武頗有天賦,但是在識字學文就無可奈何,給師父撒着嬌,不是不學只是看能不能緩緩,遲一刻舒服一刻啊。
「源兒,為師可允你在我們下山之前習完這幾本書,但若沒有習完,你我師徒緣分也就到頭了。」面對上官源這古靈精,劉延只能撒出殺手鐧。
「師父,知道了,我一定習完。」上官源垂着頭,站立在側鬱悶的回道。
「源子,放心,我會幫你的。」上官陸抱着上官源笑着說道。
「好了,時辰差不多了,給我識字去。」
就這樣三人是卯時起床綁着軟精金,跑圈、站樁泡葯浴、巳時修習族傳功法吃藥膳,末時修習斗門功法、酉時練習身法,吃過晚上的葯膳后識字學文,一天也就睡四個時辰,上官陸、上官源完全是樂在其中,明顯可感覺到自己的勁力無時無刻不在增長。
上官陸、上官源在劉延的精心照顧下,吃的是葯膳,泡的是葯浴,勁力積蓄突飛猛進,在二人九歲這年,上官陸已至二龍四象之力,上官源也有二龍二象之力。劉延看着自己的兩個徒弟一天一個樣不勝歡喜,暗地裏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好了,陸兒已經是二龍四象、源兒也有二龍二象,陸兒此秘術當是奇異,未及開武便可積蓄勁力,更是有此成就為師甚慰。」劉延說著是開懷大笑,「為師有事下山幾日,你二人在山上需按時錘鍊打磨身體,不可慢待,特別是葯膳和葯浴,絕對不能馬虎。」
「謹遵師父吩咐。」上官陸、上官源恭敬的回道。
二人目送劉延離開莊子,下了山。
「陸哥,師父終於不盯着我們了,可是我《六韜》《亭賢述》《問》三書還是不甚了解,怎麼辦啊?」
「源子,我會幫你的,小師弟。」
「哈哈、哈哈。」
「陸哥,你就別笑我了,你要不幫我,你可就真的沒有小師弟了。」
「沒事,沒有小師弟了,我還有源弟弟呢。」
上官陸、上官源逗着樂、耍着寶,難得放鬆。
一日,上官陸、上官源剛跑到對面山的山腰,就看到右邊竄出來幾頭山鹿慌不擇路,差點撞到跑在後邊的上官源身上,幸得上官源這些時日沒有白練,直接閃身、挪步,跳到上官陸的背上,算是躲了過去,可是上官陸還以為上官源給他開玩笑,一個甩肩直接就讓上官源飛了出去。
「陸哥,我的哥哥,你是要甩死我了。」上官源揉着被摔疼的屁股埋怨道。
「不是源子,不就幾頭山鹿嘛,你怕什麼啊?」
「陸哥,不對啊,往日我們跑的時候,也沒見山鹿有這麼驚慌的啊,是不是有什麼其他情況啊。」
「我看啊,不是有什麼其他情況,是你小子想找樂了吧!」
「陸哥不愧是我哥啊,還是你了解弟弟啊。」
「行了,別嘚嘚,我們先跑完站了樁,再去看看。我也挺奇怪這山鹿今兒個怎麼這麼驚慌。」
惦念着山鹿,兩人也沒打鬧的心思,抓緊時間跑完、站了樁、草草泡了葯浴就去找山鹿去了。
上官陸帶着上官源找了半個時辰也沒找到山鹿,只能回到剛才山路上,從山鹿竄出來的方向找了過去。找了沒多大一會,就在一個草叢邊上發現一堆血跡,順着血跡一路尋下去,過了兩個山嶺進入一個洞穴中。
「陸哥,這農山還挺大的,比咱將軍庄後山大太多了。」洞穴內黑漆漆的,有些害怕的上官源出言壯膽。
「讓你不好好讀書,《亭賢述》中有記載,農山為太陰、太陽兩山脈的始山,咱將軍庄的後山,還是農山支脈延伸,能比嗎?回去真得好好讀讀書了。」上官陸強壯鎮定道。
「知道了,咱們還是先進洞看看,到底是什麼玩意兒,這麼強,流血流了兩個山嶺了都。」害怕終究還是敵不過好奇,上官源腳步不自覺加快許多。
「進去看看,走。源子,你走我後邊,咱小心一點。」上官陸快走幾步沉聲說道。
兩個人小心翼翼的,繞來繞去總算來到洞底,只看到眼前一片火紅,一個狗頭獅身一樣的獸躺在紅色池水邊上一動不動,獸身全是傷口,脖子上更是不知被什麼給拔下好大一片皮肉,血夜沿着傷口還在流淌,上官陸撿起一塊石頭丟了過去,石頭砸在獸頭上,等了一會,獸頭緩緩挪了下,嚇的上官陸、上官源猛地向後跑,跑了一會才發現,身後並沒有動靜,隨又轉身回去。
「嗚嗚、嗚嗚」
「吼······」
上官陸、上官源看着獸只是吼叫沒有動彈,鼓起勇氣一步一步向前挪着。
「陸哥,你知道的多,知道這個是什麼野獸嗎?」上官源顫抖的雙手指着前方輕聲問道。
「源子,我也不知道,咱師父讓看的書裏邊都沒有啊?估計應該不是常見的,你看這地方也太邪門了,這麼熱,要不等師父回山了,拉師父過來看看,看值錢不?」上官陸下意識的說道。
「陸哥,我以為你拜了師父,就變了呢,武學奇才,哎,估計沒人知道咱斗門的武學奇才是個錢迷。」上官源嗤笑道。
「你小子,皮癢是不是。」
「行、行了陸哥,我絕對保密、保密。」
「哎,不對啊,陸哥你看,你看那個獸的眼睛,像不像那年咱莊子祭祖時殺那頭牛的眼睛。」跑動間,無意中看到流淚的眼睛,上官源語氣沉重的說道。
「是啊,走,看它也動不了了,咱上前看看去。」
上官陸、上官源彼此給對方鼓着勁,磨蹭了半天,走上前去。圍着獸轉來轉去,也不見有什麼動靜,膽子就更大了,開始翻動起獸身來。
「源子,過來,你看看這獸的肚子下邊是不是有東西啊,這獸應該是死的了,肚子怎麼還在動啊?」心細的上官陸發現肚皮下的異動,不自覺便靠上前去。
「還是陸哥你心細」上官源說著就動手在獸的肚子下開始翻騰,整個身子幾乎要鑽進去了都,「呦,陸哥,真有東西,我給掏出來。」
「嘶、嘶,好疼啊,什麼東西咬我啊?」抽回來的手上就四個細小的血洞,汗珠子混合著血水更是疼的厲害,上官源疼的甩着胳膊跺着腳原地打轉兒。
「源子、源子,來我看看。」上官陸快步上前,捏着上官源手臂,一遍遍給他吹着傷口。
「哥,等等,不疼了,只是我腦子裏邊多了個東西,手也不疼了,也不感到熱了。」上官源被嚇到了,話都說不利索,但手指確實是沒了疼痛,甚至身子也感受不到熱氣,汗水也在逐漸減少。
「腦子裏邊多了東西,什麼情況?」上官陸看着上官源的異狀,擔憂不已。
「哥,多的就是這個獸,只是小的太多了,完全就······」上官源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有些語無倫次。
「源子,走趕緊回去,等師父回來,讓師父看看,走。」
「不是啊哥,這都已經被咬了,腦子裏邊還多了個這麼個玩意,咱總得弄點什麼啊,就這麼空手回去?」
「你小子,算是摸着我了,那你一邊去,我弄。」上官陸看着上官源那賤兮兮的模樣,雖是氣惱,但上官源的異狀,上官陸放心不下。
上官陸找了個棒子,一點點撐起獸的肚子,還真在獸肚子下邊看到有三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傢伙,只是其中一個已經睜開了眼,棒子撬開獸身後,一搖一晃步履蹣跚循着氣味,走向上官源。
「源子,看來應該就是這個小傢伙咬的你吧,和這大獸一樣都是狗頭獅身,應該是它的孩子。」上官陸猜測道。
「陸哥,你掰開嘴看看。」
「還真是,你看這傢伙四個小細牙,應該就是。」上官源伸出手指比照着小傢伙的牙齒,哭笑不得的說道。
「哎呦、疼、真疼。」上官陸見肚子裏邊兩個傢伙一動不動,順手扒拉了下另外兩個小傢伙,一不小心就被其中一個小傢伙給咬到手指,只是有上官源在前也就淡定許多,完全顧不得手指上傳來的疼痛,專心感受腦海中是否有異樣。
「哈哈、哈哈,陸哥,咱還真是親兄弟,你看看你腦子裏邊有這小傢伙沒?」上官源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笑道。
「嗯······,還真有,和這大獸一樣,只是樣子小的太多了。」
「源子,走吧,趕緊回去,不然今天的功課就完不成了。」
「小傢伙,走吧,哥哥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這不知父親還是母親已經死了。」上官陸用衣服包好三個小傢伙就離開了山洞。
趴在紅色池水邊的獸艱難睜開雙眼,看着離去的二人還有自己的孩子,這才緩緩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