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見你,卻只能抱恨黃泉
老房。咱不帶這麼開玩笑的。
商文淵簡直快眼冒金星了,自己可是把青銅劍都堵上了。
結果你來一句這是你家夜壺。
【天下第一,房老劍客:真的!我說真的啊!不信你問秀士,他總住我家,同榻而卧,同壺而尿的交情啊。】
【聖手馮秀士:嗚嗚嗚……】
自動忽略了老房的虎狼之詞。
商文淵心說:別整沒用的,你可有什麼記號么?
【天下第一,房老劍客:有的有的,這夜壺是我和秀士在街東頭的土窯看着燒的,我當時為了圖個吉利,燒的時候加了一些銅錢進去的。】
……
而曲掌柜,就是鑒定這夜壺的人了。
此時,他正搖頭晃腦的說道:“唐,白瓷注子一尊。古稱執壺,是酒器而非茶壺。器身矮胖,頸短,腹部渾圓飽滿,流短,施釉不到底。”
“晚唐和五代十國時,器身有所加長,頸部加高微細,其腹橢圓或瓜形,此器就是成瓜形的,這樣倒酒時水流就短促有力。”
“好了,我們都講完了。小子,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曲掌柜得意的看着商文淵,一副看你怎麼圓的表情。
商文淵做思索狀,內心則是暗道,老房啊,這次就信你一回。
隨即莞爾一笑,“且不說別的,曲掌柜你鑒定的這件就錯了。這哪是唐代注子,這就是個宋代的夜壺。”
噗!張碩一口茶水好懸嗆死,第一次失了態。
今天的情況似乎格外的有意思,卻是多年沒見了。
忙撣撣衣襟示意眾人繼續。
到嘴邊的髒話變成了:“小兒信口雌黃!”
憋得很是辛苦,曲掌柜血撞頂梁。
“我碰巧知道一種宋代特殊的夜壺燒鑄方法,即以民間元寶或通寶錢幣與原砂一起燒制,為的是器成之後底部更穩。”
“怎麼樣,可敢砸開一試?”
商文淵依葫蘆畫瓢道。
“胡扯,這是我於家的東西,你說砸就砸么?”
旁邊的原主於老闆卻是不幹了。
“曲掌柜,可敢再加一注?我說你鑒定的不對,我把這於先生的東西砸開,如果被我說中,賬記你頭上。”
“如果我說的錯,我用物相抵。可否?”商文淵挑了挑眉。
“如果是你的漢劍那可以,可惜那是你跟曲掌柜的賭注。小朋友,鑒不出就鑒不出,你這般年紀,不丟人。”於老闆陰陽怪氣道。
“漢劍,那倒也不必。”
說罷,遵循氣機和流轉軌跡,巫力暗運,桌旗下方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手自腰間巫匣上一按,屋內光線突然一沉。
眾人恍忽之間,一抹赤色輕輕放於桌上。
“你且看這把柄骨刀如何?”
騰!張碩最先回過神來,眼睛緊緊盯着桌面上的三寸赤色骨刀。
“此物不凡!”
於老闆和曲掌柜對視一眼,同時說道:“賭了。”
“張八爺,可否藉手砸了它,權當是個公證。”
於老闆怕商文淵使詐,向張八爺詢問道。
商文淵也點點頭,沒什麼不好。
“可以。”隨手在壺狀古董上一彈。
砰的一聲,古董崩碎成一堆小塊,落在原處,卻是沒濺出一點,內家勁力運用之純熟,直接震住了交頭接耳的幾人。
張家八爺,果然人中翹楚,幾人暗暗想到。
嘩啦嘩啦!叮!碎塊中竟是真的滾出數個銅片,大部分已經殘損或融化,但終究還有幾個能看清字跡的。
商文淵從中拿起一枚,擺於桌上。示意眾人上眼。
曲掌柜、於老闆的表情瞬間煞白。
都是識貨之人,自然認得“景佑元寶”四個字,正是宋仁宗時期的銅錢,存世量巨大。
錢文有楷、篆二體,均為旋讀。還有一種版別比較特殊,“景”、“祐”、“寶”三字書體均為楷書,“元”字為草書。
而此錢正是此版。
答案不辯自明,全場鴉雀無聲。
接下來的鑒定在老房的點撥下,順利的很。
【天下第一,房老劍客:這是定窯的破花瓶子,1兩我都不買,我跟你講……】
商文淵:這件是宋定窯刻花牡丹紋長頸瓶,真品。
【天下第一,房老劍客:這不是張詠那老小子畫的小孩兒抓蛾子么,蔣四叔給起的名兒,氣的老小子給燒了……】
商文淵:這卷是宋大家張詠的小童戲蝶圖,仿品。
【天下第一,房老劍客:這琴行啊,綠竹苑的小桃紅有好幾把,要說那小桃紅,真水靈……】
商文淵:這架是宋綠竹琴,工藝上看,民間演藝較為常用,真品。
現場除了這夜壺,戲蝶圖和一個哥窯蓮花筆洗外,均為真品。
可見這些圈裏人的眼光是很不錯的。
隨着他的一一鑒定,眾人看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服氣。
張八爺眼中滿是激賞,除了夜壺他是真沒看出來以外,別的都與眼前這年輕人不謀而合。
而商文淵自己心裏想的是:同音傳譯這個工作其實真挺難的,做快遞就挺好。
最後,手裏托着曲掌柜無奈遞出的小巧梅瓶,後者的眼裏滿是肉疼之色,卻也不好說什麼。
商文淵安撫着愈發躁動的銅鎖,同時一層淡淡的巫力氣息在瓶上拂過,有些怔住,隨後心裏暗嘆一聲世事無常,明白了原委。
商文淵看着曲掌柜,淡淡說道。
“曲掌柜,其實你也不必如此。”
“我且問你一事,這梅瓶你收了之後有沒有感覺到,身子特別疲憊,注意力很難集中,頭上的白髮和臉上的皺紋比原先多出許多?”
“你怎麼知道這些?你,你……這不應該啊。”
曲掌柜用比酒壺變夜壺還驚恐的眼神看着他。
“人跟陰氣重的東西呆在一起久了,都會這樣的。只是這陰物上的殘魂已散,不然你也就不是消減一些陽氣這麼簡單了。”
商文淵輕輕道,搖搖頭。
“陰物我且取走,兩件古董,換你一條命。說道底,你是賺了的。”
說罷,將梅瓶放在八仙桌上,巫力灌注掌心輕拍而下。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
嘩啦,梅瓶竟是碎成糯米大小的一堆瓷粒,而就在這瓷粒之中,是一把斑駁的銅鑰匙。
似自語道:“這鑰匙,是唐代的啊。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張碩眼中閃過一絲自愧弗如,曲掌柜眼中閃過一絲慶幸、釋懷和心疼的複雜表情。
而意識中的陳月玲卻早已淚流滿面,嘴裏喃喃道:夫君。
被緊鎖櫃中無法逃生的無助,從縫隙里看着新婚夫君慢慢僵硬的絕望。
到底哪一個傷人更深,她曾無數次思考這個問題。
現在的她,有了答案。
一把銅鎖漂泊千年,再見到這把鎖的鑰匙,卻只是一把鑰匙了。
什麼都沒有留下。
傷人最深的原來是。
再見你,卻只能抱恨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