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之兩宮情 第27章 渭南城外

玄武門之兩宮情 第27章 渭南城外

李世民冷笑道:“我哪敢是姑娘的太子爺爺,你真正的太子爺爺跟姑娘倒真是天下烏鶇一般黑!”

李世民此話一出,頓時知道得罪了很多人,尤其是女人。

裴皿悅李建成的女人,李至雅是李建成的女兒,王珩是李建成門人王珪的大閨女,何況冷眼旁觀的太子府魏徵和唐臨,還有突然背叛秦王府的康崇。至於康嵩先生完全不站隊,真的很難說。

自己這次出來帶的人手,除了長孫無忌和青舟,其他不是李建成的故舊,就是竇建德的手下。魏徵的意思就是不想李世民欣賞好風光,天天糾結?

李世民生着自己的悶氣,卻不想青舟已經在一邊責怪不老樓的屬下,一邊說道:“這裏前不着村,后不有店,也不知道店家準備多少吃的?”

不老樓的一個夥計大着膽子上前說道:“姑娘放心,這家小店暫時被我們包了,給了翻倍的價錢,只要各位爺爺姑娘開心!”

青舟笑道:“這麼山青水秀的地方,只給翻倍的價錢幹什麼?給十倍的價錢吧!”

夥計們紛紛愣神,青舟說道:“立刻幫本姑娘把這家店給買下來,姑娘不想在晚上還看到房東!”

汾陰縣丞唐臨笑道:“青舟姑娘,這裏哪裏是做生意的地方啊,何必買下來?”

青舟回身對唐臨笑道:“老爺真不是生意人。不老樓做的是朝廷的生意,如果伺候什麼爺爺奶奶不周到,本姑娘就不能在京城待着了!”

青舟是這群人中身份最低微,但是把握大唐經濟命脈於十一的一個人物。唐臨剛想說話,被長孫無忌捅了捅后腰,只聽長孫無忌說道:“到了地方上,千萬別去招惹汾陰當地的不老樓,這些姑娘個個是從天而降的老子娘,誰都惹不起!”

夜晚,王珩被李至雅梳洗得乾乾淨淨的,李至雅嘟囔着說道:“姐姐那麼一個美人坯子,怎麼不知道梳洗梳洗。”

王珩見李至雅望自己頭上簪了一根銀絲花鈿簪釵,施了薄粉,妝鏡中的自己果然成了大美人。李世民正在擦拭着刀劍,忽見劍身中映照着王珩的樣子,還是好奇地回過臉看了看叫花子成了個美人兒。原來那麼清秀的大家閨秀非要土頭土臉變成叫花子,也只有王珩了。

店裏的廚子忙着架起了烤爐,裴皿悅、青舟以及不老樓的夥計們忙着烤饃和燒肉,打算準備一晚上,明天帶上路。店裏的掌柜說,再下去起碼要走大半天才會有休息的地方,所以必須帶夠食物。

魏徵和唐臨自自在在地喝着店中的美酒,青舟姑娘把這裏買下來了,她也夠闊氣的,朝廷要買店鋪也沒這麼半天就把人給趕跑的道理。

唐臨望着青舟的身影,然後好奇地對長孫無忌說道:“不老樓在汾陰如果那麼厲害,那我們這些官員還去管什麼呢?”

長孫無忌笑道:“你覺得你去了管什麼?”

唐臨彈起一條眉毛說道:“我么,我么,我就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魏徵和長孫無忌相顧而愣,然後和唐臨一起呵呵而笑,說的不錯啊,外放的官員么,在古代的農業社會而言說到底,管好自己,不為禍一方,已經是百姓之福,不為非作歹是天下之幸。

唐臨一面欣賞着青舟的做派,一面對長孫無忌說道:“相爺,小人第一次下去,怕委屈了汾陰的百姓,不如把這位京城不老樓的青舟大當家賜給小人,說不定能造福一方!”

長孫無忌用手指微微轉動着酒杯,笑道:“好啊好啊,出個價或者挑個什麼人跟青舟換位置,相爺我就立刻從了你!”

魏徵咳嗽了一聲,打了個圓場,笑道:“動誰都不能動了相爺的手下。唐臨你真有非份之想。”

康崇為康嵩高舉着蠟燭,康崇這裏緊皺眉頭,而康嵩為秦罡診脈和針療。康崇對康嵩說道:“這毒厲害么?”

康嵩點頭說道:“不是毒如何,是酒毒的厲害,為這位縣令老爺拔毒不是一天倆天能拔去的呢!”

康崇說道:“我們身邊帶不夠那麼多藥材啊。更何況——”

秦罡皺眉說道:“到了洛陽,我體內的毒質能被拔除乾淨嗎?”

康嵩說道:“這一路過去,恐怕只有到了洛陽,才能配齊草藥。”

李世民從裏頭走來,扶着秦罡的肩膀說道:“康先生,到了渭南,能不能找找葯?”

康嵩搖頭說道:“今年中原大旱,別說糧食,草根樹皮都被挖了,能吃的草藥也少得可憐。”

康崇忽然指着秦罡說道:“我記得在虎牢關前見過你,你是不是竇建德竇王爺的斥候軍?”

斥候也就是前哨或者是偵察對手的地形、佈陣、糧草、兵力多寡的意思,斥候們不僅是膽大心細,更兼具武藝過人。李世民在攻打王世充時,也與康崇等人親自做過斥候。

秦罡縮了自己的手腕,淡淡地說道:“康爺好記性,不錯,我正是竇建德座前的斥候,不過,當時秦王殿下是放我和竇蔻殿下回去的,難道到了多年後的今天還在耿耿於懷么?”

李世民卻微微而笑說道:“眼看着天下需要大治,所有人還需勠力同心,對不對?”

康崇卻心中一緊,世民這次出來做什麼呢?身邊大敵環立,雖然他們(她們)不至於貿然出手,但是也算是多年的大敵了。把這些大敵吊在身邊,終究雙手不敵四拳。

康崇越思越惶恐,長孫無忌一人尚且要世民保護,世民這次葫蘆里賣什麼葯?

世民又拖着秦罡獨自說了許多,秦罡這裏暗暗點頭,獨自抱着橫刀睡卧在馬匹之旁,康崇牽來世民喜歡的兩條河洛細狗,栓在一旁,與秦罡背靠背得坐在馬匹之旁。

康崇對秦罡說道:“你在東宮中了毒?”

秦罡微微笑道:“小意思了,反正有你們二爺康嵩先生在身邊,一時死不了的!”

康崇對秦罡說道:“太子殿下器重你,讓你看管所有人的馬匹,還讓你放哨!”

秦罡說道:“康爺倒是不放心?”

康崇說道:“哪有一個人放哨的?你看得見你背後嗎?還不是我幫你盯着你後面,你幫我盯着我後面?”

秦罡冷笑道:“康爺,我們交手了多少次了,您哪裏是放心別人,也許是不放心我吧!”

康崇說道:“都過去那麼久了,世民都能放心你,我有什麼不能放心的呢?”

秦罡閉着眼睛剛想睡,青舟走來給秦罡和康崇遞來四個饃饃說道:“兩位爺趁熱吃,剛烤好的!”青舟又提來兩囊清水,康崇見秦罡猶豫中沒有喝水,康崇把自己囊中的清水喝了一口,便扔給了秦罡。秦罡微微一笑,青舟冷笑道:“秦縣令,您是大唐朝的縣令,又不是竇建德的斥候軍了,沒得那麼小心!”轉身剛想離開之時,青舟忽然想起什麼,低身說道:“東萊不老樓的梁碧瑚姑娘還好嗎?”秦罡縣令彈眉說道:“我跟不老樓一點也不熟悉,我是縣令,不做生意!”康崇和青舟不由相顧一怔,青舟微笑而去。

清晨,天尚未大亮,諸人被世民的兩條細狗兇猛的叫聲震醒,世民等諸人剛剛拾起弓箭來到店外,只見秦罡和康崇頭頂上有一隻碩大的野貓慢慢地向秦康二人撲來。世民卻覺身邊一股清風掠過,諸人定睛再看,只見王珪之女王珩已經摞緊衣袖,露出小麥色的肌膚,雙手交握着一把橫刀,照着夜貓的上半身劈了下去。

世民心覺不好,王珩雖然膽子大、身形快,但是太缺乏對陣的經驗,恐怕對夜貓不能一擊致命,還要惹怒野貓。

秦罡拖過王珩的腰帶,把王珩小姑娘拽在身後,說道:“小姑娘,我們這些男人的臉面都要丟盡了!趕緊躲起來,別惹夜貓。”

裴皿悅姑娘上前給夜貓子丟去倆個肉包子,這隻野貓叼起倆個包子,立刻躥上了高樹,遁入密林。

王珩感覺橫刀的分量有些重,一時雙手抓握不動,橫刀插在地下。裴皿悅上前對王珩說道:“王姑娘,千萬不要在野外殺生,殺掉一個,引來一群。如果引來了一群更凶的,我們這些人還不夠那一群啃的呢!”

王珩這裏被康崇一拍肩膀,康崇笑道:“王姑娘,人的名,樹的影,姑娘名震長安,果然好身手!”

因被康崇誇讚,王珩未免被李世民多看了幾眼,這丫頭好大的膽子。

李世民、長孫無忌這才安排所有人動身出行。長孫無忌卻不由暗暗回身,為什麼出來都一天多了,隱藏在長安的對手還是沒有出現,世民拿自己的性命來做對賭,只為吸引對秦罡下毒的人出現。到時候自有道理。但是,為什麼還是沒有對手出現的身影呢?萬一進入了對手的埋伏圈,那又如何應對呢?世民總是如此膽子大,而且是大意的那種大。他明明已經是皇太子了,大唐朝將來的天子,竟然還敢拿自己的性命做對賭。

用李世民與長孫無忌倆人的絕險,吸引真正大敵,到時一番血戰,只不知道身邊這十人是不是想看戲。因為這絕對是李世民與長孫無忌倆人的事情,些許跟秦罡有關,但與旁人真的無關。

李世民這裏帶馬來到魏徵身側,低聲問道:“東萊的朝集使不是秦罡,那會是誰?會不是是沖那人去的,而不是秦罡?”魏徵也不由緊皺眉頭,突然說道:“秦罡要冒名頂替朝集使,也不得不防!”世民連連點頭。

這一路走來,李世民走得分外苦惱,裴皿悅姑娘分外磨嘰。裴皿悅把馬匹韁繩已經遞給了魏徵,自己背着草簍子,徒步挑着野草野菜。

縣丞唐臨一直策馬陪伴着青舟姑娘,一面矮身在裴皿悅身邊說道:“有青舟姑娘在,裴姑娘你還吃野菜野草?”

郎中康嵩這裏抓了一把野菜野草,然後對裴皿悅說道:“姑娘,你儘管吃死,別怪我沒提個醒,雞鴨牛羊能吃的野草,我們不是不能吃,但我們吃了太多,會吃出毛病,到時還要找大夫看病呢!”

裴皿悅沒有搭理所有人,一面干啃着烤饃,一面用柴刀和柴棍翻撿路邊的野草地。李至雅一路無話,倒是王珩與青舟慢慢樂絡,倆人結結格格個不停,倆人坐在鹽車上,時坐時倒,望着長天遼闊,高山聳峙,密林層層,更有牧人時不時趕着羊群來來去去。世民和長孫無忌的戒備的心思漸漸鬆懈了下來。

在一處溪流之旁,諸人裝了清水,又洗了手臉,一旁休息。世民望着綿密細膩的溪流,一手撫弄,一面對魏徵說道:“魏夫子,水有過去,現在和將來嗎?您說這水是過去的水,現在的水,還是,還是將來的水呢?”

秦罡和康崇一前一後放哨,自然不知道這裏的對答。但是所有人都聽到了世民的感慨。魏徵錯愕之下,反問世民道:“殿下見過將來的水嗎?”

世民思慮了片刻,還是慢慢地搖搖頭,說道:“眼前的水,難道不是將來的水嗎?或者所有人,也許都見不到將來。但是所有人何嘗不是向將來而活呢,沒見到有人會活在過去!”

魏徵慢慢地說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大家能見到現在,料想將來,卻回不到過去?”

世民微微而笑,思想了片刻,忽然想到過去種種,獨自俯下臉,用清水洗了把臉,卻在洗臉的同時洗去了眼角的淚水。

他想起十年前渭南的皇姐李三娘,雖然她在武德六年積勞成疾而亡,但和她一起攻打長安城的那一刻,還是歷歷在目,於是說道:“我們、我們,在渭南逗留片刻吧。”也許正是三娘與自己交好,而渭南又一直是三娘之地,所以對手投鼠忌器,但是這一路過去,都是他李世民踏遍了多年之地,對手豈不是處處投鼠忌器呢?

魏徵見世民鎖眉不語,心中想到:世民與長孫無忌獨自出來,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倆實在太大膽了。原以為他倆會帶秦王府的百騎,沒想到一個都沒帶出來。要說有,也只有叛臣康崇。另外一個是莫名其妙的東萊縣令秦罡,非親非故的。

魏徵對世民說道:“太子殿下可知水有七善?”

世民用自己的羊皮囊裝了一點渭南的溪水,然後彈眉說道:“水有七善?什麼七善?”

魏徵點頭微笑道:“正所謂上善如水。”

世民用羊皮囊喝了口水,然後抹乾了嘴角,說道:“魏夫子,請您不要掉書袋子哈!”

長孫無忌點頭說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尹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世民心中暗暗想到:夫唯不爭,是的,按兵不動,不爭尤爭。

因為裴皿悅的緣故,直走到日頭偏西,姑娘才采滿了整整一篾籃的野菜跳上了馬背。李世民心想:難道太子爺爺還要她來伺候吃野菜?本來一天可以趕到渭南城的,但是現在估計只能歇在渭南城外的野地里了。

看這日頭,這腳程,還沒有見到渭南城的界碑,這裴皿悅活得是不是太累啊。裴氏家族那麼大,看來真不假,有飯有菜不吃,只吃野草野菜。

世民等人見日頭已經在山,實在沒望到渭南城的城邊,只有苦笑,唐臨、魏徵、康嵩、王珩、裴皿悅和李至雅忙着搭寨,而康崇和秦罡不辭辛勞得巡守。

世民對長孫無忌低聲說道:“照裴姑娘這樣的走法,我們沒有引出敵人,敵人不出任何意外會把我們包包子了。本來我們還可以借用渭南的兵馬呢,但現在真是危險啊!”

長孫無忌分外泄氣地說道:“難道那個自己人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出京?”

世民笑道:“能進入李世民的宮殿,說小了只想殺一個縣令,說大了能對付東宮的太子爺爺。此人好生厲害,不像是正三品能幹的事兒!”

長孫無忌聽李世民譏諷自己,彈起眉毛說道:“最好不是!不然連我也會被口誅筆伐,被太子爺爺殺於馬下!”世民不由微微而笑,長孫無忌恁得太小氣了,自己只是隨口一說,怎麼也不會去懷疑自己的國舅爺爺吧。再說長孫家族的長孫無忌是自己從小的玩伴,放眼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個了。

諸人搭完了暫時的營地后,裴皿悅用採摘的野菜野草填在烤肉中,上火架烘烤。不多時,香味惹得所有人一起回頭,康嵩第一個奔到火架前,對裴皿悅說道:“裴姑娘,把這個秘方傳給我吧,如果草藥能這麼噴香,很多人都愛吃草藥了!”

裴皿悅嘻嘻一笑,切了一小塊烤肉,叉起來遞到康嵩嘴邊,說道:“這是牛羊吃的,你別嫌棄!”康嵩吃了好大一口,好吃得停不下來,原來裴皿悅用野草烤灼的燒肉實在太香了。

此時,唐臨從面前的刀叉盆中飛起一叉,正中裴皿悅身邊一塊碩大的烤肉上。康崇、李世民、長孫無忌、魏徵都不由愣神,唐臨呵呵而笑說道:“這塊肉我吃了,誰投中的歸誰!”

李世民鼓掌笑道:“我以為東宮人人只會揮筆呢,原來高手如雲,怎麼武德整整九個年頭,唐臨你不來投靠本王呢?”不可能的事情當然不可能,雖然李淵皇帝非常寵愛李世民,但是也很器重李建成。李淵為李世民配置的人手當然舉世無雙,而李淵為李建成配置的人手是中原嫡系所在。李世民此時細看原東宮之人,真不知該多恨一些,還是多愛一些了。

唐臨微微而笑,並不接口。長孫無忌卻扁嘴說道:“東宮本來就應該是高手如雲!我們哪裏敢跟他們比?我們秦王府是雞鳴狗盜之輩嘛。”唐臨和魏徵同時對長孫無忌行注目禮。

李世民雙手取來倆支叉子說道:“長孫無忌,你只會揮筆,我幫你投了!”李世民說罷,先下手為強,雙手同時飛叉,一左一右,得了倆塊肥肉,奇就奇在,倆塊肉相隔了叄塊。世民想得什麼就是什麼,令在場諸人都紛紛鼓掌。

康嵩卻連忙在烤架上掰下一塊肥肉,諸人皺着眉毛紛紛搖頭說道:“你好意思嗎?”康嵩哈哈而笑,說道:“投壺投鏢的活計,從來沒練過,但也眼看着不能活活餓死,你們自己頑吧!”

王珩、裴皿悅、李至雅、青舟合計了一下,四個人決定合吃一塊,因為不想吃得太多,影響苗苗條條的身材。唐臨在一邊說道:“你們四個人就投四次吧!”

王珩和裴皿悅鄙夷得看了一眼唐臨,諸人見狀而笑,知道王珩與裴皿悅倆人的伸手絕對巾幗不讓鬚眉。李至雅對幾位說道:“我先投吧,說不定能投中!”

李至雅投了出去,沒想到叉子碰到烤肉便彈了出去,李世民是李至雅的王叔,只好活生生得看着李至雅把王室的臉面丟到黃河裏去了。

裴皿悅在青舟耳邊嚼了嚼,青舟投了出去,叉子卻投偏了,卡在火叉之上。諸人哈哈而笑,長孫無忌譏諷道:“姑娘原來喜歡吃火叉子!”青舟不以為意,投不中就算了。

唐臨說道:“你們讓王珩投吧,不要再丟人現眼了,女人本來就不會打獵的吧!”

裴皿悅拾起倆把叉子,說道:“我幫王珩投了!”

裴皿悅一前一後投出之後,竟然獨佔了兩塊肥肉,王珩笑吟吟的取了一塊,裴皿悅說道:“還有一塊也是我們的,我們投了就歸我們!你們誰都不能耍賴了。”

但是康崇微微冷笑,對秦罡這裏耳語了一句,秦罡取來一叉,揮手投出,打掉了裴皿悅戳中的第二塊。康崇笑道:“不要覺得先發制人而後發制於人,鹿死誰手,還不得而知呢!”李世民、長孫無忌見康崇如此心計和伸手,不由鼓掌,康崇真不愧是世民多年的玩伴和好友。

康崇對諸人笑道:“看着!”康崇對魏徵說道:“魏夫子,借你的叉子!您跟我和秦罡一起吃罷,絕對不會虧了您!”

康崇倆手倆把鐵叉,雙臂猛揮,諸人只聽啪嗒一聲,火架子的倆頭被康崇瞬間擊倒,火架子上剩下的四塊烤肉滾翻在地。

魏徵起身取來四塊烤肉,見四個女孩子氣得八眼翻白。唐臨笑道:“弱肉強食,吃飯嘛,本來就是憑本事的!”

魏徵瞪着唐臨說道:“唐縣丞,你起得頭,本來大家安安靜靜吃頓飯!被你鬧騰成這樣!”

唐臨笑道:“本來吃完飯就要玩玩的嘛。不然不能消食啊!現在飯還沒吃,反而要笑死我了!”

這天夜裏,秦罡和康崇各舉火把,剛想巡守,世民拍了拍秦罡的肩膀,說道:“你身體中的餘毒沒有拔乾淨,又有一天沒睡夠,我和康崇值守去,明天你替康崇吧!”

世民這裏便接過秦罡手中的火把。康崇這裏低聲說道:“我的爺爺,你真行,你和自己的宰相一起打算出來遊山玩水,還帶着一堆老弱病殘,想幹嘛呢?放着東宮的奏摺堆成了山?”

世民微笑道:“堆成山又怎樣,這江山好像離不開我李世民,但是離開了,好像也不會怎樣!”

康崇急皺眉頭,真想跺腳。世民一副對江山不在乎的樣子,還孤身犯險,真出了事怎麼辦?

世民對康崇說道:“有事吹哨子!”

康崇彈着眉毛說道:“爺爺,你還要怎樣吩咐啊!”

秦罡取出一塊熟肉,對切了一半,塞給倆條細狗吃,世民和康崇倆人同時呼嘯一聲,倆條細狗分別向世民和康崇撲了過去。世民和康崇各牽了狗子,先在宿營地,方圓一里內巡迴一圈,看看形勢。再來回打轉了約摸倆個時辰直到下半夜。康崇從小來自西域,越往下半夜越精神,他這裏看着深夜星辰的斗轉星移,知道還有一個時辰天便亮了,便對世民說道:“抓緊睡倆個時辰,我來替你盯着!”世民點點頭,的確實在困了,對康崇說道:“天明趕路,你睡鹽車上吧!”

康崇點頭說道:“好的,放心,我哪裏都能睡着。”

康崇這裏見天色放亮,卻聽身後有腳步聲,這裏轉過身來,只見身後火架下,所有人的烤肉都不見了。再一瞧,一個小叫花子,抱着一包烤肉不停得向前奔跑。

康崇見小叫花子離自己不遠,手裏便捏起一塊石頭,剛要向小叫花的腳踝投去,忽然望見這小小的背影想起自己年幼時也是如此偷雞摸狗,被抓住的時候,不知挨了多少頓的毒打,此時突然心生不忍。

這時倆條細狗已經撲了出去,向小叫花子追去。而裴皿悅和王珩同時追在細狗的身後。康嵩這裏搖頭說道:“大哥,你想餓死大家啊!吃的肉都被人搶沒了!”

康崇知道王珩和裴皿悅不是細狗的主人,見細狗不停得撕扯着叫花子的衣服,康崇這裏趕緊上去,把細狗的脖繩套住,對小叫花子說道:“把烤肉還給我們,分你一塊!”

小叫花子這裏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康崇哭道:“求爺爺給錢!求爺爺給錢!”

康崇、康嵩、王珩與裴皿悅上下打量着小叫花子,而裴皿悅矮下身說道:“你一個小叫花子,要錢幹什麼?有口飯吃不就能活了?”

小叫花子哭道:“我不是叫花子,我爹的腿跌折了,家裏沒錢治病,爹要把娘賣給我們地主王萬財拿點錢治病!”

此時,所有人都默默地圍觀着這個孩子,要說醫治骨折,康嵩的確會,要說有錢,每個人身上多少帶了一些。但是現在大家覺得頭痛的是,小叫花子的爹要把自己老婆賣人,這不知道會出現地面上多少渭南的當地人。

世民瞧了眼長孫無忌和魏徵,但是長孫無忌和魏徵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社會的最底層,一時躑躅。這長孫無忌自小身為士族,而魏徵自幼不善營計,倆人一樣是讀書之人。世民知道這樣小的事情絕對不能問計魏徵和長孫無忌。

世民又望向康崇,沒想到他直搖頭,要他殺人,那有的是辦法,其他一概沒辦法。有時候,太子也有去不了的地方,這個時候更不能說錯了,也不能有意見,就算有辦法,世民不能親手去辦。

於是世民又望向了秦罡和唐臨。世民對秦罡笑道:“唐臨長在天子腳下,不在底下討生活,眼下只能問問常年跟百姓打交道的秦縣令對此有何高見?”

秦罡皺眉一笑:“雖然,我們絕對不能自作主張管渭南的事情,但是我們可以先去這個孩子家裏問問情形。這孩子的爹把孩子的媽給賣了,倒也是尋常見。就算從什麼王萬財手裏奪回來,也不見得這一家三口能活命。我們終究管得了一時,也管不了一世。”

世民親手拿起一塊烤肉遞給小叫花子,先讓他吃起來,這裏細細地看着小叫花子的眉眼,似乎眉清目秀的,這裏便說道:“那就去看看情形,再做打算!”

諸人牽着馬匹也未走出三里地,就來到小叫花子的家裏,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三角草窩和雨棚。根本見不到屋子的模樣。

諸人知道這是一個賤民的家裏,連尋常平民的身份都不是,不由更加搖頭,世民與賤民之間是雲泥之別的身份,說實話,自古以來,賤民就當成是牲畜一般,生死如同草芥。

青舟這裏用手攔住大家,說道:“算了,給點錢就算了。”

裴皿悅矮下身對小叫花子說道:“你爹娘都在嗎?你娘已經被賣了嗎?”

小叫花子指了指草棚說道:“爹娘都在裏頭,王萬財下午才來呢!”

世民和康嵩矮身鑽進了草棚,不知什麼味道沖得世民想退了出來,但是康嵩久在民間,早已聞得慣了,一見小叫花子的娘,雖然衣衫破落,但顏面梳洗整潔,年齒尚輕。正在火架上煮粥。

康嵩緊皺着眉頭,見柴草堆上的男人一副愁容滿面,他這裏低聲說道:“你家兒子說,你願意把你老婆賣出去換幾個錢?”

這男人說道:“那也真沒辦法,我的腿斷了,如果不賣兒賣女賣老婆,怎麼活呢?”

康嵩問道:“那你還要不要你老婆?”

男人突然猛得拖着身子爬了過來,說道:“大貴人,王萬財不是人,絕對不能把我家老婆賣他,要不,您買了我家媳婦?”

世民吃驚得望着一女三嫁的事兒,扯了扯康嵩的衣服說道:“我們先出去合計合計。”

康嵩和世民退了出來,與諸人商量。秦罡對諸人說道:“咱們走了,即使這個女子不賣給王萬財,也一定會賣給別人,這可怎麼救?”

康嵩微微一笑,說道:“這男人能想着給自己的女人找個好人家,說明良心不壞。我自有道理,但是,我想問問裴姑娘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兒。”

裴皿悅欣然笑道:“只要能救這個女人於火坑,做什麼只管吩咐。”

康嵩說道:“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們這樣——”諸人越聽越奇,藥王孫思邈的老徒弟真不是吃軟的。

康嵩與李至雅再次進了屋子,康嵩對男人說道:“我再來問你,不管你老婆是美是丑,你都願意跟她過一輩子嗎?”

這男人猶豫了片刻說道:“趁她還年輕,爺爺們趕緊買走吧,我的腿已經斷了,王萬財也奈何不了!”

李至雅這裏抬起婦人的臉,說道:“賤民絕對不能有一張漂亮的臉。”於是掏出一塊油脂,輕輕抹在婦人的臉上。

婦人的男人、康嵩和李至雅再來看時,只見這婦人的臉被弄花了半張面孔。

李至雅走出了草棚,而裴皿悅又背着野草簍子放在地下,細細地把自己所學的膳食方子教了這婦人一副,這婦人聽了又驚又奇,將裴皿悅採摘的野菜野草照樣子一一放入鍋中,果然奇香不比。這夫婦二人聞得驚呆了,說道:“我們吃了那麼多年的野菜野草了,哪想到竟跑出這個味道出來?”李世民暗自咋舌,這是什麼味道?太子爺爺想吃野草的味道!這家賤民十八輩子祖宗的墳頭快冒青煙了——

康嵩為斷腿的男人治療好了斷腿,重新接了骨。便要離開。但是世民等諸人還是不甚理解,為什麼秦罡和康嵩都不肯給這賤民一家一分錢?還要李至雅弄花了賤民婦人的半邊臉。

世民一路上與秦罡並轡同行,世民還是挺擔心的。秦罡對世民說道:“太子不必擔心,康嵩先生做的對。給了賤民錢財,說不定我們根本進不了渭南城,就被賤民堵住了,追着要錢呢?咱們錢再多,也分不了全天下的人。給民婦塗了黑脂,是個男人都不願意見她,那王萬財斷不會為難了。但是這樣一來更不能給她的男人一分錢,不然他就賣了她老婆再重新買來漂亮的新婦,不就反而害了她。讓裴姑娘教會這民婦煮一鍋好粥,將來可以到別人家去做幫傭,這是活命的本事。至於康嵩先生幫這男人接好了骨頭,倒是康先生結的善緣,聽說康先生一向如此。”

李世民驚異道:“尋常的男人如果一旦拿到了錢就真的會去買漂亮媳婦嗎?”

秦罡笑道:“平民和賤民也是人啊,只要是個男人都喜歡漂亮年輕的媳婦。誰會喜歡又老又丑的女人?殿下以為只有貴族才會喜歡漂亮女孩子么?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歡漂亮女人!”

魏徵和長孫無忌這才點頭說道:“秦罡和康嵩久在民間,不像我們莽撞,以為給了錢財就能辦好事兒。幫急不幫窮原來是如此啊。”

李至雅聽了之後,拿起自己手上的脂粉盒子端在眼前,然後問康嵩說道:“康先生,這個脂粉盒子真的那麼神奇?”

康嵩突然用手指沾了一些脂粉,抹在李至雅的半邊臉上,笑道:“郡主,當然,真的很神奇!”

諸人見狀,又吃驚又好笑,見李至雅半邊臉立刻畫成了一個黑張飛。李至雅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掏出懷鏡,又擦又抹,怎麼也擦不掉。

李世民見狀,手裏持起鋼鞭,一鋼鞭子戳在康嵩的馬屁股腿上,這康嵩的馬匹痛的大跳,載着康嵩跑出非常遠,要不是康嵩從小長在草原上,對馴馬術也小有一手,不然直接栽倒在地。

李世民對李至雅說道:“叔叔已經為你出了口氣啦!”

李至雅哭得難受,從小臭美的她,簡直想死的感覺都有了。

李世民笑道:“反正是康嵩把你弄成這樣子,你這醜醜怪怪的樣子,康嵩會喜歡你一輩子的!”

諸人無不笑起來,真想當場向康嵩說聲道喜,李世民認了康嵩一個那麼古怪的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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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門之兩宮情 第27章 渭南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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