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之兩宮情 第26章 東萊朝集使

玄武門之兩宮情 第26章 東萊朝集使

長孫無忌這裏聽了各地縣令的述職,又一一記認了這些縣令的樣貌,七七八八記着了各人的品度。大約只記得了一半,便暫停述職,自己困困得歇在後殿,思量了片刻,想起了繞有趣味的東萊縣縣令秦罡,於是傳來吏部主簿,笑着對主簿耳語了一番,這位主簿越聽越驚異了,然後立刻去東宮為長孫無忌辦事。

長孫無忌在後殿稍許吃了半碗秋油羊血牛肝涼粥,又繼續聽取各位縣令的述職。

直忙到日落,這才稍稍單獨翻了翻東萊的上計,其實也不用再聽秦縣令的陳述了,東萊屬於中下縣,武德整整九年,全中原的上計賬本幾乎都在長孫無忌的腦子裏,武德九年,這個東萊縣的年中上計還是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但是這個縣令太出彩了。上官還沒說散會,這位大人就冒冒失失的退出大殿,真是舉世無雙。就算長孫無忌上朝,也不見得會在諸人面前,沒有散朝就扭頭而走吧,天底下的縣令說得再不對付,關他秦罡什麼事呢?本來東西倆宮的事情不是一天倆天能解決的。如果他有什麼好辦法,就該定定神神的坐下來好好聽聽,再想想有什麼好法子。

長孫無忌對吏部的下官們說道:“今夜我會親自宴請來京的各位縣令,請安排好宴會。”

至於秦罡么,自有安排了,恐怕就不是自己去宴請了。這樣的奇才,是去是留,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世民和魏徵穿着尋常服飾來到吏部的小客廳,原來吏部的主簿早已吩咐下來,所有人不許通報世民的名諱,所以,旁人都噤聲不語,秦罡只聽廳外有人通報:“太子詹士主簿魏徵大人到。”

秦罡立刻在廳前迎候。

魏徵和世民聽說了吏部出了奇事,而長孫無忌也有意安排世民親自見一見這位秦縣令,再定去留,可見長孫無忌在吏部時短,一時也舉棋不定的。

魏徵這裏微笑道:“秦縣令,不必多禮。”

秦罡這裏起身抬臉望向了魏徵。而魏徵一見秦罡突然倒退一步,幾乎撞到了世民。

魏徵的面色不由慘白,世民警覺得在魏徵和秦罡的眼神中游弋。老魏與秦罡難道是舊相識嗎?老魏怎麼可能會認識一個從未離開過萊州東萊的縣令秦罡呢?

魏徵和秦罡倆人不知道該怎麼敘舊,但是魏徵知道沒辦法向世民隱瞞,這位秦縣令根本不是東萊的秦縣令,而是竇建德帳下的一員神箭手。李建成的事情沒有完結,突然又冒出竇建德帳底下流散在外的人員,秦罡豈不是自投了羅網?

現在的老魏心中突然像極了熱鍋上的螞蟻,李建成帳下的事情已經不知如何救援,更別提竇建德。

如果現在提起來,恐怕秦罡會被打入死牢。

世民見秦罡這裏站起,倆人同時望向對方,一時猶疑萬千,倆人都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了面一般。

魏徵猶豫了良久,心中也盤算了良久,這就坐在屋中的上位。而世民反而站在魏徵身後,秦罡越是打量世民越是驚異,這魏夫子一切如故,但是他的隨從怎麼卻是一派王者之風呢?

此時,下人通報諫議大夫王珪求見,秦罡從未見過王珪,只是聽說王珪性子尤其剛烈,這裏還沒見王珪進入殿閣,便聽到他的聲音:“坐反坐反坐反,我這就啟稟太子殿下,要捉拿太子東宮舊臣,那我王珪算第一個,魏徵魏夫子算第二個,看看現在的太子還有什麼話說!”

秦罡這裏出座,真的不敢在京城這些爺爺們面前落座了,何況他們張口閉嘴都是國家大事,動不動就要面見太子,動不動就要啟稟陛下。他一個小小的縣令,什麼時候見過如此大的陣勢呢。

王珪見秦罡的服色,不過是正九品。偏偏有魏徵接見,何況太子世民站在魏徵身後,這位太子爺爺玩什麼花樣活兒,快三十歲了吧,也不小了吧,和魏徵這是鬧哪一出呢?

王珪手裏一捧捉捕文書推在魏徵面前,說道:“這事必須告訴太子,太子處理不了,我們進宮面聖!太子建成,太子建成——”王珪突然以齒咬唇,待要說下去,就見到世民未怒又怒的神情。室內突然安靜了片刻,諸人都很尷尬。

魏徵瞅了一眼王珪,諫議大夫啊,沒見這裏有下官嘛?要吵架、敲桌子、拍案子不會到明德殿去嗎?

世民眼瞅着王珪這塊暴炭煞不住性子,而魏徵卻對王珪笑道:“何止王大人您動怒了,這位正九品也為了此事動怒了,咱們的吏部尚書宰相巴巴的差人過來過問呢。”

王珪上下打量着秦罡,心中想到:巴巴的跟一個正九品坐而論道嗎?奇哉怪也了,正三品以下的官員只要服從就可以了,什麼時候輪到他們到朝廷來論道?

秦罡大大方方地在王珪、魏徵和李世民的身前說道:“在京各部都過去半個月了,還沒有最終達成一致。那麼真的別提地方上到底有多亂了。”

魏徵低吟道:“長安與各地有何牽連呢?”

秦罡指着室外的一株樹木說道:“那株樹木如何呢?”

王珪和魏徵說道:“非十年之功,不能成樹!”

秦罡對王珪、魏徵和世民說道:“隨我來吧。”

秦罡走到庭戶之中,卻見迎面站立着尉遲敬德、段志玄、張公謹等諸位將軍。秦罡並不懼怕,見尉遲敬德手握一柄寶刀,便上前對尉遲敬德行禮道:“借刀一用!”

世民等諸人越看越奇,那萊州東萊縣是一方什麼寶地,出了這般人物。

秦罡雙手擎刀,倒轉刀面,用刀背重重得擊打在樹木的主幹之上。

世民、尉遲敬德不由大驚失色。秦罡對魏徵、王珪和世民說道:“這一重擊就是玄武門之變!”

魏徵上前晃了晃樹榦,卻見樹梢之上的樹葉忽然如秋風而過,瞬間飄落,密密麻麻得飛落一地,諸人更驚。秦罡指着地下的葉子說道:“這每一片葉子代表着中原處處的州縣。樹木的脈絡已斷,各地兵馬荒亂,也會在所難免。”

而此時,趕到庭院的官員更多,世民站在上風,向諸人怒目注視,誰都不敢多言。

秦罡將寶刀交還給尉遲敬德,而後對魏徵說道:“魏夫子閃開!”尉遲敬德見樹木已經似倒非倒,急忙提起魏徵的胳膊,拉到一旁。秦罡走到樹木之前,也沒見他穩紮馬步,只用右胳膊稍稍揮過。樹木應聲而倒。

長孫無忌這裏站在人群之外,帶頭鼓掌。好個秦縣令,這伸手哪裏似外州縣的,丟在最偏遠的萊州東萊縣是不是太可惜了。

長孫無忌走到秦罡面前,冷笑道:“敢問,您是東萊縣的縣尉還是縣令呢?縣令都有如此伸手,何況縣尉了。”

秦罡這裏稽首說道:“尚書大人,小臣等候大人上計呢!”

長孫無忌笑道:“秦大人,如果我等不聽秦大人的,恐怕中原的大唐就要亡國羅,還忙裏忙外的幹嘛要上計呢?”

長孫無忌望了一眼李世民,李世民向長孫無忌點了點頭,而長孫無忌對秦罡一舉手說道:“全天下所有的州縣縣令都在等候秦縣令一起開席呢。魏徵和王珪身為諫議大夫一定會把秦縣令的話帶給太子。秦縣令,這裏請。”

秦罡見長孫無忌好生熱絡,只得隨之而去。

尉遲敬德來到庭下的另一棵樹邊,揮刀而去。只聽叮噹一聲,手中的寶刀一斷為二。世民等諸人顏色都變了。世民立刻對諸人說道:“指揮二千衛率在各州縣令的大殿外伺候,尉遲敬德,你立刻前去保護長孫無忌,站在長孫無忌身後。這個秦縣令深不可測,倒底是何方神仙啊!”魏徵驚得無言以對。秦罡是竇建德的侍衛不錯,那也僅僅是耳聞,今天一見,連李世民都覺得驚嚇不已,恐怕長孫無忌有失。

世民回到明德殿,立刻知會中書令宇文士及,中書省立刻寫下又一份太子令:玄武門已前事連東宮及齊王,十七日前事連李瑗,不得互相告發,違反的人以反坐論!

深夜,世民獨自一人在庭下的樹旁徘徊,而魏徵在一旁伺立。長孫無忌這裏匆匆回報道:“查明了,這位秦罡縣令來歷不小,似乎跟昔年竇建德竇王爺有關!”

世民回臉望着魏徵,而魏徵立刻躬身告罪,世民說道:“竇建德、李建成一事,一定要有了結。還有,我命你們跟着康崇,現在康崇到哪裏了?為什麼到現在也沒有他的符節傳報?”

長孫無忌作揖說道:“康崇一直在城外,與王珩在一起。”

世民點頭道:“準備多少人東出山東呢?”

長孫無忌說道:“你、我、魏徵大人、秦罡、唐臨,找到王珩姑娘一起東行。”

李世民淡淡地說道:“我看再加一個康崇吧。既然京城已經將李建成的事情了斷了,幹嘛再跟康崇計較呢,對不對?”

長孫無忌知道眼前最大的事情就是不要再跟原東宮計較那麼多,既然如此,那就把康崇反叛的事情了斷吧,世民的心意已決,那麼長孫無忌自然以馬首是瞻。

清晨,長孫無忌來到裴寂家中,裴寂帶着長孫無忌和裴律師在家中的碑廊中慢慢行走。長孫無忌走過了一面碑廊,再到另一面之前,忽然見碑上陰刻着一個裴氏家族人物的名字:裴政。而後又是一位裴氏家族人物的名字:裴世清。

長孫無忌對裴寂說道:“裴政和裴世清都是大隋朝的人物吧。”

裴寂點頭說道:“碑文刻寫的正是大隋朝太子左庶子裴政。”

長孫無忌見碑文上寫着:政剖決如流,用法寬平,無有冤濫。囚徒犯極刑者,乃許其妻子入獄就之,至冬,將行決,皆曰:“裴大夫致我於死,死無所恨。”其處法詳平如此。

裴寂把長孫無忌讓到裴氏家族的藏書三廂,長孫無忌見這間普通的屋子足足內外三廂,有三出三進。長孫無忌這裏剛進到屋中,忽聽身後熟悉的聲音,轉身見裴皿悅手持一冊書冊,捂住裴律師的眼睛,笑道:“哥哥,你看這是什麼?自己放在哪裏,我幫你找了半天,怎麼謝謝我啊!”

長孫無忌一見裴皿悅,不由還是獃獃愣愣。

裴皿悅反手而背,郎朗念道:“或擊壤以自歡,或大濟於蒼生,靡潛躍之非分,常傲然以稱情!”正是陶五柳所書的《感士不遇賦》。

長孫無忌一時訝異,這女孩子怎能會有隱退之心呢?

於是笑道:“姑娘,天地人又是如何的呢?”

裴皿悅說道:“大人,人應效法地,地應效法天,天應效法道,道則天然而自然了,大人博古通今,這個應該知道的了。”

長孫無忌笑道:“姑娘躲在這裏一隅,卻是有私心的呢。”

裴寂和裴律師大惑不解,而長孫無忌說道:“裴姑娘原本關心國事,利國愛民,也不至於自暴自棄吧,在我吏部尚書看來,豈不有私心了?”

裴皿悅背轉身說道:“我又不是你吏部管的,難道我想做官,你還點了我的卯,讓我做堂上官?”

長孫無忌緊緊跟在裴皿悅身後說道:“掌上至寶,楚人丟失而楚人拾之,不如,人失之而人拾之,更不如,人失之而天下得之,姑娘覺得呢?”

裴寂咳嗽了一聲,對長孫無忌說道:“尚書大人跟一個小女子談這等大道理啊,她只會弄飯菜,皿悅趕緊去吧。”

長孫無忌對裴皿悅說道:“聽裴司空說,裴姑娘會回去河東,我也正好會外出去河東一次,姑娘一起出去走走,解解悶,散散心,順道在路上給我們做做飯菜?”

裴皿悅拿了書冊,遞給裴律師,然後對裴寂說道:“叔父,我能由尚書相爺送回河東嗎?”

裴寂和裴律師同時點頭,佛,愛怎麼回去就怎麼回去,只求趕緊回老家吧。

裴皿悅這裏剛想走,長孫無忌在身後咳嗽了一聲,說道:“帶好銀兩銅錢,路上買菜買米雇腳力呢!”

裴寂和裴律師哭笑不得,大唐朝李世民的這位吏部尚書怎麼這麼摳門啊,也真沒誰了,他不做戶部尚書真有點大材小用。

是夜,秦罡等諸多縣令被安排在殿下觀看歌舞,宮女們托來膳食,秦罡身邊侍候的侍女揭開盅蓋,不由嚇得臉色蒼白。秦罡這裏定睛一看,盅蓋里只是一顆生魚頭。

秦罡趕緊向宮女搖了搖頭,示意不必驚慌,然後秦罡用牙箸戳了下魚腮的後端,見箸子根本戳不下去,知道這個魚頭根本是生的。

秦罡對宮女說道:“不必聲張,下去吧!”

秦罡思索了片刻,蓋上盅蓋,將盅子呈在鐵托盤上,舀了兩大勺美酒,然後吹開一個火媒子,直接點着了鐵托盤,頓時整個湯盅火苗爆燃,大殿之中,頓時酒香四溢。

一時之間,大殿之中,各人交頭接耳,而秦罡毫不在意地喝着美酒,長孫無忌走近前來,見這怪異的東萊縣令在大殿中燒烤湯盅,長孫無忌笑道:“原來我們中原的人都不懂怎麼吃魚。今日一見,別開生面。”

秦罡暗自想到:中原人難道個個都吃生魚頭,還好意思嘲笑海邊來的漁夫么?

秦罡醺醺然地笑道:“這魚當然是醉灼才好吃,要不咱們換一換?”

長孫無忌呵呵一笑,命宮娥捧來自己的那一湯盅,奉在秦罡身側。而長孫無忌待秦罡的這個湯盅之火熄滅后,笑咪咪地揭開盅蓋,只見其中赫然是個死魚眼,生魚頭。

秦罡對長孫無忌點頭說道:“相爺,請啊!”

魏徵這裏趕緊上來,見狀之下,趕緊從宮娥手中接來銀針,直接探入魚湯之中。

長孫無忌、尉遲敬德、魏徵見從湯盅之中拔除的銀針通體變黑,三人無不色變。

而圍觀的各位縣令無不嚇得紛紛跪地,唯恐禍及己身。

長孫無忌回歸主位,然後命人將所有的飯食都用銀針測過,果然只有秦罡的食物有毒。

長孫無忌命其餘所有的縣令都退出大殿,只見秦罡毫無懼色。於是說道:“你不怕?”

秦罡搖頭說道:“恐怕太子殿下在這裏,也不一定查得出來是誰下的毒。再說查出來幹嘛呢?我們這些外州縣的官員的性命在京城看來,大多不值一提。”

尉遲敬德知道李世民的意思不能離開長孫無忌半步,但是現在危險已經殺到了大殿,如果不是李世民、長孫無忌的意思,那秦罡湯盅里的毒真的針對的只是秦罡嗎?

秦罡一個從來沒有來過京城的正九品小縣官吏,難道在京城會有大敵嗎?

難道會是李世民本人?他犯不着跟一個正九品慪氣,正九品犯了大不敬之罪,只要革職就可以了。

長孫無忌思慮了半日,對秦罡說道:“你相信我么?”

秦罡淡淡而笑,說道:“我相信長孫相爺飯碗裏的飯食!”

長孫無忌冷靜地說道:“京城裏,皇城裏一定會查出到底是誰下的毒。跟在我和魏徵左右,每次的飯食都跟我倆對半分。不要單獨進食。”

長孫無忌和尉遲敬德並肩而去,只留魏徵一人在大殿獨自陪着秦罡。而世民靜靜地在殿後按着刀刃聽魏徵和秦罡對答。

秦罡捧着酒樽,魏徵奉來自己的飯食,秦罡吃着吃着突然淚流滿面,說道:“魏夫子,沒想到我和竇蔻公主離開竇王爺的時候,倆人不知生死,前途渺茫。多年後來到京城,卻還要被人加害,就因為我不是那真正的秦罡縣令?”

魏徵低聲說道:“我不懂了,你進京來送命幹嘛?還嫌京城不夠亂的。既然當時已經逃命了,今日何必來送命呢?”

秦罡呷了一口美酒說道:“難道我就不是大唐的官吏了?”

魏徵點頭說道:“你在地方上得罪了什麼人?竟然逃到長安城,還被追殺到太子李世民的東宮裏,我也算是挺服氣你的。”

秦罡說道:“那這人很了不得,要麼能殺到千里以外的膠州東萊縣,要麼能殺進這李世民的太子東宮。這人好不得意!我秦罡爛命一條,我倒想太子爺爺能不能睡得安穩。”

秦罡對魏徵說道:“其實,這一次,我不是東萊的朝集使,另有他人。所以我不確定我碗裏的毒物是針對他,還是針對我!”

秦罡些許已經被自己灌個爛醉,嘴裏不知嘟囔什麼,翻了個身,竟然醉倒在桌案前。魏徵用手捉住秦罡的手脈,果然脈速過快,這秦罡難道是喝醉了。

世民這裏幾步趕出來,用手指撥開秦罡的眼皮,魏徵這裏勺了一口酒水,低聲說道:“難道在京城跟竇建德有仇的,會對秦罡下手?”

李世民說道:“京城的人要殺竇建德的老部下,不是本王。本王還算能睡得安穩。”

魏徵冷笑道:“你忘了竇蔻公主?”

李世民聳了聳肩,說道:“竇蔻是秦罡的女人,又不是我李世民的女人,我去記得幹嘛?”

魏徵冷笑道:“你當時秋毫無犯了嗎?現在是有人要動秦罡,必然會動竇蔻!”

李世民點頭說道:“只要本王我死不了,我還管他倆的死活?!”

魏徵說道:“現在死在東萊縣那一切還好說,如果今天秦罡死在太子爺爺您的東宮,你想想看竇建德的舊部和竇建德的夏國之地會怎麼反應。如果因為秦罡的死,波及到竇蔻的性命,天底下的夏國部眾那真要把你恨死了!”

李世民抱起胸說道:“竇建德的威望有那麼大嗎?”

魏徵冷笑道:“竇建德是您押送到長安城的,他的死,您起碼得負一半責任。竇建德的部下劉黑闥最終也不是您一個人能平定的。那太子爺爺您覺得自己在河北道到底有沒有威望?”

李世民點頭說道:“如此說來秦罡和竇蔻死不起?要死也不能死在本太子的東宮?”

魏徵冷笑道:“他不是說了嗎?他是大唐的官吏,他的去留,他的生死,都是太子的英明之所系,所以呢,因為秦罡竇蔻始終是竇建德的舊部,所以,絕對死不起。”

李世民按刃而起,說道:“真麻煩!真麻煩!這種破事破人與我李世民八輩子都打不到一竿子吧。”

魏徵微笑道:“難道你不承認你和竇蔻的那一晚?”

李世民在殿內走來走去的,急躁得根本沒有辦法,幾乎暴跳起來說道:“秦罡關我什麼事,竇蔻關我什麼事,別說一個晚上,每個晚上又能怎樣?她跟我是大敵,我是她的殺父仇人,他們倆不來殺我,難道我還重兵去守住那個中下縣東萊縣城!”

魏徵搖頭說道:“那你也要把竇蔻的女兒接回京城吧,好歹也是太子您的女兒。”

李世民迴轉身,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女兒?將來的公主?什麼破事兒!

魏徵這才點了點頭,說道:“秦罡的事,是你我的事,也是大唐的事。”

李世民轉身說道:“先從東宮查起?”

魏徵捻須說道:“不必,今天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再說東萊的端疑那麼大,秦罡說東萊的朝集使不是他,所以,這裏面的不確定就大了,不如——”

魏徵俯身在李世民耳側說了一句,李世民聽罷點了點頭,說道:“難怪,李建成那麼倚重你!”

清晨的街肆中,尚自冷冷清清,李世民裝了昨夜的酒食來到“茯神館”,只見康嵩帶着醫徒們忙碌着,而李至雅抱着膝蓋定定神神地坐在榻上無言無語。

李世民揭開飯食和酒飲給康嵩看。康嵩點頭,命所有人退到屋外,然後譏諷道:“這麼毒的東西,難道太子殿下壞事做絕,有人謀殺啊!”

李世民白了康嵩一眼,說道:“跟毒殺我沒啥兩樣!”

康嵩說道:“知道有毒幹嘛來找我?懷疑我下毒?”

李世民淡笑道:“不然呢?”

康嵩說道:“我有這麼笨拙嗎?連你們這些外行都能看出來是有毒,那還能叫下毒嗎?”

李世民說道:“跟我走一趟,就差你了,不然我不知道這個世上我李世民還能去相信誰了!”

康嵩說道:“我只不放心你家大侄女,要不是我天天看守着,沒準她餓死在我家裏了!”

李世民飛起眉毛說道:“她以死絕食?”

康嵩搖頭道:“盯着她也吃不到三口,李建成的死對於她來說恐怕走不出來了!”

李世民說道:“家裏有婆子嗎?幫她趕緊梳洗梳洗,跟我們一起走。別耽誤,最多給你半個時辰!”

待婆子們幫李至雅梳洗完了,不老樓的青舟姑娘恰恰提着一角驢皮膏走了進來,說道:“康先生吩咐的驢皮膏到京城了,我特意來看看郡主今天好些了沒有?”

青舟並不客氣,放下驢皮膏,而康嵩命夥計驗收貨,不知道這個不老樓的大總管天天跑來看李至雅是什麼意思。

青舟扶出了李至雅,說道:“他們把你成天鎖在家裏做什麼,正好大家都去洛陽玩玩,何不一起去呢?”

康嵩和李世民對望了一眼,誰會叫上不老樓的青舟姑娘一起去洛陽幹嘛呢?這倒好了,弄得舉朝皆知的樣子。

康嵩抱着胸,對李世民說道:“姑娘們都坐車子嗎?”

李世民冷冷哼道:“太子爺爺的戰車都空着呢。”

康嵩笑道:“戰車上堆滿了姑娘,小心被人戳穿脊梁骨!”

李世民冷冷地說道:“哪裏來的姑娘,本王有那麼稀罕么?”

此時,茯神館外馬蹄聲停,李世民等人來到館外,馬上分別是長孫無忌、魏徵、秦罡、唐臨、裴皿悅五人。李世民上馬後,康嵩和青舟扶着李至雅上了馬匹。秦罡歇息了一晚上,見這前前後後九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強有弱,不由好生納罕。太子爺爺李世民真能找事,帶着一個眼看要栽下馬背的小姑娘到底要幹嘛呢?

李世民問長孫無忌說道:“一路上安排得怎樣了?”

長孫無忌微笑道:“該安排的都安排了。”當然啦,沒安排的當然不會去安排。

裴皿悅、青舟、李至雅剛要戴好冪離。長孫無忌瞧了一眼然後說道:“三位姑娘一身箭服,女扮男裝,幹嘛戴冪離呢?天又那麼熱。”

李至雅偏偏拿着冪離,剛要戴好,說道:“我可曬不起!”

她剛要戴冪離,只見寒光一指,李世民手持無恨劍,手起劍落,斬翻了她手中的冪離,然後說道:“聽尚書大人的話!”

李世民命這八人在前,自己親自斷後,一行九人策馬離開長安城。李世民知道自己這九人可能前途撲朔,但是魏徵說的對,如果不離開長安城,根本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希望坐鎮長安城的房玄齡、杜如晦、高士廉、宇文士及、唐儉能夠燭照長安。

李世民徐徐地策馬在後,心中突然一個激靈,東萊的地方上姑且不說,那京城的東宮到底是誰?難道是自己的人馬?因為在東宮,除了自己的人手,絕對不會有外人,在現在的東宮,齊王府和東宮舊人幾乎全部被換掉了,除了秦王府的人,那還有誰?

“自己人”三個字在腦海中一遍遍劃破,李世民的手心都沁出冷汗。這個自己人為什麼要在東宮對付秦罡?為什麼要對秦罡下手?如果不是秦罡,那麼這人為什麼專門針對東萊的朝集使?好生可怕。是專門針對秦罡,或者另有企圖。或者就是因為竇建德?但是魏徵說的,以及自己思慮的,跟秦罡的事兒,為什麼會強扯到了一起?

走了半日,終於找到城外的客店,青舟詫異地看着自己京城不老樓的夥計們在這家客店外圍着擲色子賭錢。長孫無忌這裏回頭見青舟氣得面色慘白,笑道:“大管家,您家的夥計好忙活,也不知道生意要賠錢!”

青舟這裏策馬上前,跳下馬來,這群夥計見狀,慌忙上前,跪地不起。青舟點頭說道:“你們長本事了,是不是?”

夥計中的一人見青舟已經下馬,然後說道:“姑娘不是叫我等陪着康爺爺嗎?”

康嵩皺眉想到:大哥好快活,找了個富可敵國的富婆真是既有人又有錢,想在哪裏快活就在哪裏快活。這個破地方是個什麼鬼地方,能讓康爺爺住上半個月?

就在這時,王珪大人的女兒王珩頂着亂蓬蓬的一頭毛髮,舉着一隻小烏鴉和康崇一道走出了店。

王珩在店外撒了一把小粟米,小烏鴉拚命的啄食。康崇似乎沒有見到店外密密層層的人馬,一面抱胸說道:“王姑娘,這手把鳥,真的那麼黏人啊,我們放養了三天了,它也不知道飛走!”

李世民這裏性起,好個康崇,自己李世民也放跑了康崇不止半個月了,不也是逗留在京城外,還忙着遛鳥!?

李世民說道:“王姑娘,你爹王珪已經回京城了,你趕緊回京城吧,你爹想着你了。”

但是康崇和王珩都沒有理會李世民太子爺爺,王珩從地下托起這隻烏鴉,對康崇說道:“這烏鶇已經毛羽硬了,應該能飛啦。”

李世民上前一腳踢了踢這隻傻鳥,眼見一道黑光,烏鶇振翅而去,他怒道:“康崇,你新學的怎麼養烏鴉?”

諸人再看王珩邋遢的樣子,她哪裏像是諫議大夫王珪家的大家閨秀,簡直是地里滾爬的叫花子,什麼不好養,偏偏要養烏鴉。

王珩撇着嘴說道:“太子爺爺,這是烏鶇,不是烏鴉,烏鶇的眼圈是黃色的,烏鶇的嘴是黃色,跟烏鴉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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