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年人的世界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凌筱筱在辦公室被陸霆訓的狗血淋頭,直接質疑了她的學術專業性,氣的她狠狠錘了一頓桌子。
上麵攤開放着兩三個版本版的翻譯文件,書房的枱燈帶着暖黃的光暈,凌筱筱揉揉酸澀的眼睛。
這上班第一天就加班,還把工作帶回來,真是沒有比她更敬業的實習員工了吧。
凌筱筱捏着肩膀,眼神飄到電腦上,右下角那個頭像始終沉寂着,點開對話框,還停留在昨天。
凌筱筱笑着點點這個頭像,嘟囔着發牢騷:“你啊你啊,真是里裡外外一個樣子,一點都沒有變,像……像一頭又冷又丑的醜八怪。。。。。嗯嗯,醜八怪唉,能否別把燈打開,我要的愛,出沒在漆黑一片的舞台。。。。。。”
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篤篤篤。”
“請進。”
“筱筱啊,明天上班爸爸送你去好不好?”
凌淞華端着一盤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鬢角有些泛白,但是眼神銳利,一看就是久居上位的人。
凌筱筱撇撇嘴:“您那座駕往碧波路公司門口一停,誰不知道是凌董事長,那我還怎麼當小實習生啊。”
“你剛從國外回來,爸爸擔心你不適應嘛,要不你還是到秘書辦去,我叫你溫華哥哥關照你,你也輕鬆一些……”
凌淞華疼愛的看着小女兒,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就要去公司當實習生,說什麼都不許他走後門。
“哎呀爸爸,我總不能一輩子靠着您這棵大樹吧,不然我那斯坦福不是白讀了嗎。”
凌筱筱一邊把凌淞華推出去,一邊撒嬌:“要相信你閨女的實力,虎父無犬女,我絕對能過關斬將,在職場混得風生水起,不丟你凌董事長的名聲。”
看着女兒這麼有活力,凌淞華這常年征戰商場的老將,也說不出什麼打擊她的話。
現在的凌筱筱就像當年的陸霆,滿腔熱血,遇見一面白牆,就想揮灑上去,塗鴉屬於自己的天地。
但是現實與理想總是矛盾的,而職場也並不是她眼中的白牆,那上面鋪滿了上位者的權術,聲色者的污穢,以及庸碌者的麻木。
凌淞華回到書房,翻看着桌面上那些簡歷,半晌,致電總辦首席秘書王君。
能呈放在凌淞華案頭的簡歷,必然都是佼佼者,未來可能成為公司最新鮮的血液。
對於女兒特意提起的那個人,赫然在凌董事長的心裏掛了名字。
“王君啊,我女兒筱筱啊到公司基層實習,我聽說項目部最近有大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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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星子零落的散落在四方,看着這人間燈火萬象。
江輕語的美是玫瑰一般艷麗奪目,帶着誘人的芳香,和招搖的色彩。
相貌冶麗,能力出眾,力壓行政部一干老員工,坐上了副經理的位置,自然底下就會有刺耳的聲音。
當林黛西背着名牌包,帶着鴿子蛋,在江輕語面前陰陽怪氣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捂住那個只有細碎的鑽石的戒指,努力不去看林黛西那尖酸的嘴臉。
“要我說,碎鑽有什麼好看的,就得是這樣的鑽石,才配的上我這一雙手,你說是吧江經理?”
林黛西故意伸着手在江輕語面前轉了一圈,生怕別人看不見她那顆大鑽石。
江輕語莞爾一笑:“美酒配佳肴,鑽石贈美人,看來昨天的商務宴請讓你收穫頗豐啊。”
故意咬重的“商務宴請”四個字,讓林黛西變了神色。
昨天那場宴會到底是什麼性質的,別人不知道,可江輕語一清二楚,到場的都是董事高層和那些有些地位聲名的老總們。
林黛西說的好聽點是經理,但這經理也是有含金量,這種一個部門三個副經理的,到人家大佬面前去,能有什麼地位。
所以她這個分量的,在這高級宴會上能進去是一回事,能不能幹乾淨凈的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輕語一語雙關,這收穫到底是什麼顏色的,還真不好說。
“你……”
江輕語向來不是好惹的,林黛西總愛跟她對着干,三番五次的損兵折將,就是不長記性,偏偏只是小員工,只能佔佔口舌上的風頭。
“林經理的報表做完了嗎,鑽石,可不能當飯吃啊。”
江輕語笑着,眼神里都是危險,像玫瑰的刺一樣,戳進肉里就是要見血的。
林黛西氣哼哼的走了。
她知道自己的風評向來不好,萬一江輕語把這種模稜兩可的話傳出去,這種大公司根本不用什麼確鑿的證據,以訛傳訛就能把她的名聲徹底毀掉。
江輕語看着手上那個戒指,早上還覺得順眼,現在只覺得又丑又小,根本拿不出手,連林黛西手上那個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順手摘下來扔進了手提包里。
又想起林黛西那個動輒幾萬十幾萬的包,越來越不舒服,一個天天只知道風月的女人,過得比自己好上一萬倍。
那點不平衡和酸楚,讓江輕語扭曲了臉色,抬手就把自己包甩到桌子底下,乾脆眼不見為凈。
這個時候,什麼陸霆親手挑選的,代表着愛意的戒指,這些都不重要了。
江輕語滿腦子都是林黛西的炫耀,和自己樣樣不如她的寒酸。
來到上海之前,對這裏充滿了嚮往,燈紅酒綠,車水馬龍,比起小縣城要繁華的話。
然而亂花漸欲迷人眼,江輕語學着那些所謂名媛們的穿着說話,以為說上海話就能有腔調。
渴望帶着那些高級珠寶,穿着櫥窗里的水晶鞋,享受午後的茶點。
這些希冀與陸霆帶給他的生活大相逕庭,巨大的落差,讓她在面對林黛西的炫耀的時候,做不到心平氣和,用刻薄和高冷偽裝着自己的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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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
剛剛上班,凌筱筱看見陸霆剛進辦公室,就衝過去,把改了半宿的文件放在他桌面上。
神情有些小傲嬌,這回絕對讓他找不出任何毛病。
陸霆看看錶,這剛上班,看來這小姑娘是把工作帶回家裏了。
“工作和生活還是要分開的,下了班就好好享受一下清閑的時間,這些事情我相信你會有能力在公司都處理好。”
凌筱筱聽着他的話,好像自己被關心了,摸摸頭髮,有些憨憨的笑了:“下次一定保質保量的完成任務。”
陸霆看着她身上的朝氣,跟自己剛出校門時一個樣子。
“那些舊案例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你讀的是管理學位,更要求你面面俱到,想做管理者,就要學會未雨綢繆。”
這兩句話聽着沒什麼,但對於新人菜鳥來說,等同於在龐大的案例之間,給了一個方向,比讓她自己瞎看要有效率的多。
凌筱筱可不是什麼草包富二代,國外求學多年,擁有開闊的眼界和豐富的知識儲備,如果能在工作上遇見一個經驗老道的上司,那進步將是飛躍式的上升。
李鵬看她滿面笑意的出來,湊上去問:“這麼高興,老大是不是給你開小灶了?”
“嘖,”凌筱筱用胳膊肘懟懟他:“開什麼小灶,沒挨罵我就謝天謝地了。”
“咱們老大面苦心甜,你看看在座的哪個沒讓老大罵過,但是也都讓老大指點過,哎呀你時間長了就知道了,別往心裏去啊。”
凌筱筱聽着笑了笑,真是熱心腸,擔心她這個實習生挨罵心裏不舒服,特意開解她。
回到工位上,看看辦公室的門,再看看右下角的小圖標,凌筱筱驀然一笑,來日方長,我們不着急。
“李鵬,我旁邊那個位置一直空着,是沒有人嘛?”
凌筱筱隔壁的位置,連着兩天都沒看見人影,但是桌面上放着綠植,文件陳列整齊,不像是沒人用的地方啊。
李鵬瞄了一眼說:“那是田超的位置,這兩天外派調研去了,估計也快回來了。”
“不過你要是經常看不見他也不奇怪,我都來一年多了,看見他的時間也就七八個月。”
“為什麼?”凌筱筱有點奇怪,調研也不至於長年累月不在公司吧。
李鵬轉了轉腦袋,小聲湊過來說:“田超可是咱們組長的心腹愛將,他倆是大學同學,早就在一起搭檔過,還干出了不小的成績呢,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來了咱們這當小組長了。”
凌筱筱心裏暗自撇嘴,還能為什麼,因為把田園故居賣了唄。
當年田園故居風靡全網,凌筱筱也是億萬粉絲中的一個,在遊戲裏種田搞基建交友聊天,玩的不亦樂乎。
突然有一天,官方宣佈停止更新,長達七個多月,再次上線之後,已經是翻天覆地了,而且越改越魔幻,從而失去了大批的老玩家。
那時候凌筱筱讓爸爸打聽這個遊戲,才知道這七個月裏,主創團隊已經改名換姓,自然不會延續之前的風格了,從一個情懷為主的遊戲,變得逐漸氪金。
讓凌筱筱如此執着於這個遊戲的,還有一個因素,就是這裏有一個人,讓她魂牽夢繞。
想到這,凌筱筱下意識的看向右下角的小圖標,還是一如既往的沉寂着,已經兩天沒有說話了呢。
正在出神,辦公區的玻璃門被推開,大搖大擺走進來一個男人,手上拎着公文包,周圍人看見了,都紛紛站起來問好。
李鵬推推她:“這就是田超,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跟英俊倜儻的陸霆比,田超真算得上是其貌不揚,但是逢人笑三分,看着比嚴肅周正的陸霆好相處多了。
田超沒回自己的工位,徑直去了辦公室。
田超把公文包扔給陸霆,自己端起茶杯咕嘟嘟喝了三大杯,匝吧匝吧嘴:“這玩意淡出個鳥來有啥好喝的。”
陸霆翻看着他包里的文件,嘴上回答:“積年的普洱,給你喝都白瞎了,牛嚼牡丹。”
“要我說還得喝酒,再配上小曲兒小妞,那才……”
田超四仰八叉的攤在沙發上,毫無形象,根本不像進了上司的辦公室,比在自己家客廳還隨意。
陸霆白了他一眼:“腳放下。”
“這次去調研怎麼樣?”
田超點點頭:“不錯,還算順利,找了一家有經驗的遊戲公司,他們有很高的意願想跟咱們合作。”
“一家?”
陸霆有些詫異,這樣的事情,都是多家競爭,更何況他們背靠朝華傳媒,這麼一顆大樹,想在底下乘涼的不可能只有一家。
“恩,這家我仔細研究了一下,雖然成立時間只有八年,但是市場佔有率已經有了很可觀的成績,咱們當年不也是一鳴驚人,沒什麼根基嘛,可見不能用時間評判實力啊。”
陸霆對田超的話並不贊同,他們當年那算得上單打獨鬥,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是現在那可是給別人打工,一點差錯都有可能造成巨額虧損。
更何況當年和如今的投資狀況也不能同日而語啊。
即便是遊戲新秀,但是時間長團隊就更穩定,這對一個遊戲開發來說,至關重要。
這是在田園故居上吸取的教訓。
田園故居之所以現在江河日下,漸漸淡出玩家眼球,就是更換團隊,變了風格,老玩家接受不了,慢慢壞了名聲。
陸霆蹙眉,仔細翻看着文件。
修長的手指摩挲着紙頁邊緣,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很奇怪,這家木星遊戲的成績很不穩定,忽高忽低的,偶爾一款數據爆棚,有的又根本掀不起水花。”
陸霆越看越疑惑:“木星遊戲的成績也沒有很耀眼啊,怎麼讓你看上了呢?”
田超仰頭又灌了一杯茶:“他們好的項目都是那些受眾基礎大的遊戲上,這說明研創團隊在這方面有足夠紮實的經驗啊,這對咱們來說就是彌補不足啊。”
“這個項目想要發展起來,你不會真要靠着外邊那幫常年做辦公室,搞營銷,跑廣告,只會寫策劃案的傢伙吧?”
田超指了指門外,語氣里多少帶着些不屑。
“朝華不是遊戲公司,我們這個項目本來就是新領域,想要革新,怎麼可能不吃苦頭。”
陸霆面色嚴肅,田超激進他是知道的,但是這段時間好像更浮躁了,這次出去調研,找合作開發的公司,帶回來的結果也並不盡人意,根本不是他的真實水平。
“苦頭?你在這個組長上做了四年,還不夠苦?他們一直在彈壓你,你不知道?”
田超抬高了語氣,他有時候並不理解陸霆為什麼非要在朝華待下去,但凡去外面的遊戲公司,就憑他倆的才能,怎麼會四年還窩在這小辦公室里,早就飛黃騰達了。
“朝華底蘊豐富,有足夠的支撐完成開發,這是那些遊戲公司比不了的,而且你不要忘了,資金是多重要的一環,這個策劃案的龐大程度,比得上十個田園故居。”
一提起這個,田超這個炸毛的貓瞬間安靜了。
“我,我這不是激動了嘛……老陸你這麼嚴肅幹啥。”
陸霆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公司沒有專門的研創團隊,只能從外邊找,我能不着急嘛,木星遊戲根基太淺,我擔心他們撐不起這麼龐大的策劃。”
田超搓了搓牙花子,信誓旦旦的說:“絕對沒問題,我見了這個團隊,都很有頭腦,跟咱們的研創理念也很相近,要不見一面聊一聊,說不定你就放心了。”
陸霆想了一下,點點頭:“你就負責這塊吧,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儘快安排,下周就是董事會了。”
離了陸霆辦公室,田超在整個辦公區晃悠了一遍,發現隔壁坐了一個軟萌軟萌的妹子,還是個生面孔。
“嗨,那來的靚女?”
凌筱筱點點頭,本着大佬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的原則,忍痛把手裏的甜甜圈分出去。
“實習生初來乍到,交點保護費哈。”
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說話還這麼可愛,田超順勢就倚在了她辦公桌上。
“咱這組多少年沒來過實習生了,真是稀奇啊,妹子多大了?”
凌筱筱進一組本來就是有私心的,為了近距離的接觸陸霆大佬,那真是煞費苦心,蹲守了自家老爸三天,軟磨硬泡才鬆口的。
現在這大佬的朋友這麼平易近人,當然要打探更多情報啊。
凌筱筱轉轉眼珠,從田超嘴裏開始套話,那跟巧克力一樣甜絲絲的外表,就是看上去最無害的武器啊。
不過田超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油條了,幾個回合下來,發現這小姑娘簡直機靈極了,除了自己的姓名年齡,其他的一概不說,反倒是自己吐出了不少陸霆的“內幕”。
田超饒有興緻的看着凌筱筱:“你不會對老陸有什麼非分之想吧?”
凌筱筱瞪大了眼睛反駁:“你胡說什麼呢,我這純粹是對上司的敬仰之情。”
“還有可能是報復之情。”李鵬從前邊伸出腦袋插話:“咱們凌大美女來的第一天,就被老大壓榨了,加班加點的幹活,開啟了職業生涯的第一站。”
“陸霆這人就這樣,工作的時候六親不認。”田超賤兮兮的拈起一塊巧克力塞進嘴裏:“不過,咱們老陸已經名花有主了,你不知道啊?”
凌筱筱心裏好大一聲卧槽,心心念念的高嶺之花已經變成別人家的了!
“誰啊?”
凌筱筱盡量控制着聲音問他。
田超看着李鵬搖搖頭:“這麼重要的八卦竟然都不告訴人家,這不差點讓凌大妹子錯付芳心。”
田超貧嘴的本事一絕,凌筱筱都沒工夫在意他那欠揍的樣子,就想知道摘花的人是誰。
田超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把最後一塊巧克力放進嘴裏,在凌筱筱危險的眯起眼睛之後,說:“就是行政部副經理江輕語啊,老陸和我的大學同學,那可真是大殺器,就輕語那姿色,放眼整個公司都鮮有敵手啊。”
田超看了看凌筱筱,這粉嫩嫩的蝴蝶結,印着大頭貓的衛衣牛仔褲,整個就是一乳臭未乾的小女孩,跟江輕語那帶着致命紫羅蘭氣息的成熟女人,完全不在一個水平上。
李鵬在旁邊哀嚎:“大佬配女神,我就是來人間湊數的吧!”
他不出聲還好,一說話,凌筱筱咬了咬牙,“虧我給你吃了那麼多小餅乾,這種八卦都不告訴我,再也不是好集美了!”
自從知道陸霆名花有主之後,一整天凌筱筱都不在狀態,整個人走路都發飄,誰跟她說話都好像慢半拍。
大家都習慣了,想當年陸霆剛剛到公司的時候,那可是大把大把的小姑娘湧上來,最後都在江輕語的盛世美顏下灰溜溜的跑了。
凌筱筱周圍的低氣壓很明顯,好像都能看見她耷拉着的小耳朵。
【小鈴鐺:怎麼樣怎麼樣,見到你男神了嗎?】
凌筱筱看着閃爍的對話框,就知道是自己閨蜜的八卦之魂又在熊熊燃燒了。
用八百字小作文表達了自己複雜的心情之後,凌筱筱仰天長嘆,好花開在別人家啊!
其實從一開始知道陸霆就是田園故居里的好友之時,凌筱筱並沒有什麼你儂我儂的心思。
只是對遊戲的一種追思,很多老玩家都不在了,當初寄託的情懷也漸漸暗淡,但是缺憾這種事,總是有一種異樣的美感,越是撲朔迷離越想去追尋。
【小鈴鐺:那你不打算告訴他你們是舊相識?】
凌筱筱沉思了。
他們在田園故居聊得投契,她嘆服於陸霆的見識和眼界,但是她自己尚且不確定,這樣的仰慕,到底適不適合被搬倒枱面上。
虛擬世界和現實中,完全就是兩個天地,有些話隔着屏幕能暢所欲言,但是面對面未必能說得出口。
就比如,在田園故居她能肆無忌憚的開玩笑,但是要是在辦公室對着陸霆那種死板公事公辦的臉,估計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這就是差別。
兩個人說熟悉,都了解彼此的性情,說陌生,其實對話不過工作上的二三事。
凌筱筱這邊愁雲慘淡,陸霆也是滿肚子的火氣。
預期的遊戲合作方並不令他滿意,老搭檔田超也看上去並不重視,偏偏礙於情面那些真正對着下屬的話也不能說出口。
捏捏眼眶,將眼睛扔在桌上,看着半晌沒有進展的工作總結眉頭皺的更深了。
陸霆端着杯子打算到茶水間放鬆一下,剛走進去就聽見幾個女同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原本想離遠一點,畢竟不好聽到什麼私密的八卦。
咖啡的香醇緩解了他心裏的焦躁,隱隱約約間,聽見一兩句江輕語的名字,不由得走近了一些。
牆角那株高大的綠植剛好把陸霆的身影遮住。
“你們發現沒有,這幾天部長往江副經理的辦公室跑的勤快着呢。”
“哎呀,說不定是什麼工作上的事呢,不是要開董事會了,行政部肯定忙。”
紅衣服的女人搖搖頭,滿臉自得,好像掌握了什麼重大信息。
“江副經理那可是全公司都有名的美人,就朱嘉偉那德行的,還能不吃窩邊草?”
“江經理不是那種人吧?她不是有男朋友嗎?”
“她那男朋友就是項目部一小組長,跟行政部部長能比嗎?瞎子都知道怎麼選好吧。”
另一個女人聽不下去了,不咸不淡的轉移話題:“沒有真憑實據還是不要亂說了。”
陸霆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猛然想起那晚在商場看到的場面,輕語身邊的男人好像就是他們口中的朱嘉偉,以前在會議上遠遠見過兩面。
朱嘉偉花花公子的名聲遠比能力更加響亮,行政部一直都是整個公司的顏值天花板,但同樣的,但凡有些姿色的多多少少都跟朱嘉偉有些桃色緋聞。
陸霆下意識的選擇相信輕語,這些年的感情不是空穴來風,流言不足以放在心上。
對於陸霆來說,江輕語陪伴了他整個青春年少,從稚嫩到成熟,即便在未來的規劃中,輕語都佔據了重要地位。
從小縣城開始,陸霆身無分文,只有那些一度空談的夢想與熱血。
上海繁華如花,物慾佔領了高地,這是一個開放包容的城市,允許任何人擁有闖蕩的權利,但這裏也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地方,只有夢想寸步難行。
陸霆有能力有經驗,輕語是他現在最堅硬的後方,讓他心無旁騖的打拚着,為了兩個人共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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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路過行政部依舊是一片漆黑,陸霆獨自坐地鐵回家,順路在超市買了輕語最喜歡的排骨,打算煲湯喝。
一推開家門,室內寂靜,以為江輕語沒在家,剛打開燈,就看見她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江輕語滿臉淚痕,平時媚意恆生的眼睛裏都是淚水,眼尾泛紅,彷彿暴雨過後的梨花,嬌艷中帶着柔弱。
“怎麼了這是?”
陸霆扔下手裏的東西緊着兩步跑過去,把人摟在懷裏。
“我媽病了。”
江輕語聲音嘶啞,一開口,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流,宛若梨花一枝春帶雨。
“胃癌晚期,醫生說得儘快手術,不能再拖了。”
陸霆也愣了一下:“怎麼之前一點都沒檢查出來?”
江輕語抹着眼淚,不管平時多雷厲風行,此時也靠在他懷裏像一隻小貓。
“他們都瞞着我,我也是剛知道的,老兩口把房子都賣了,我寄回去的東西沒人簽收,這才打電話問出來的。”
“賣房?”
江輕語跟他一樣,都是小縣城的孩子,父母也是最普通的工薪階層,這樣的大病很容易就能掏空家底。
“那咱們應該回去看看阿姨,我馬上就請假……”陸霆拿着手機就要打電話,被江輕語按住。
“你那個項目剛剛推進到重要節點,這個時候當組長的怎麼能不在呢。”
江輕語陪他一路走過來,是最明白他心裏的抱負和夢想,這個項目的成果,很可能就是陸霆打的最漂亮的翻身仗,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差錯。
“沒事,不差這幾天,我陪你回去,這麼大的事,你自己一個人怎麼撐得住。”
陸霆害怕她到時候情緒不穩定,作為情侶理所應當的陪在她身邊。
江輕語此時是柔弱的,最需要有人在背後撐着她,陸霆是絕不可能臨陣脫逃。
項目沒了還有下一個,再說這進程已經推到最後一點了,即便晚上幾天,也不會對結果產生太大影響。
江輕語抓着他的手,美目盈淚,哽咽着:“能不能……能不能讓田超還點錢啊?”
陸霆咬了咬牙,知道這是到了坎節上,他倆的積蓄也沒有多少,連房子都是租的,上海也沒有什麼至交的朋友能夠借錢,想了一圈,還真就只有田超這裏能說上話了。
這四年陸續還了不到十萬,剩下的一點音訊都沒有,知道田超家裏也用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陸霆從來沒開口催過他。
看着江輕語眼淚大顆大顆的從臉龐滑落,陸霆掏出手機,哪怕只還一部分,先把眼前的難關邁過去。
陸霆這邊的電話始終沒有接通,第四次剛剛接起來,那邊的音樂聲震耳欲聾。
“大超,你手上寬裕不?我這邊着急用點錢。”
“啊?”
田超那邊簡直稱得上群魔亂舞,根本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你等等,我找個安靜的地方。”
過了一會,那邊終於安靜了。
“老陸,你剛才說什麼了?我這正跟幾個朋友吃飯呢,你要不要一起來,都是大人物。”
陸霆看看江輕語的臉,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田超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了所以然來:“老陸,我媽那邊……你也知道……”
看着陸霆一臉為難,江輕語直接把電話搶過去。
“當年你母親重病,我們可二話沒說就幫你了,現在我媽媽就等着錢手術呢,你能不能先還給我們?”
江輕語心裏着急,說話的語氣也沖。
“都四年了,田園故居屬於你的那部分我們不要,我就要我們兩個的,你不能還欠着不給吧,這些年都不容易我們也沒說什麼。”
田超沉默了半天,只答應儘快湊一湊,連個具體時間都沒說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江輕語把手機扔在桌子上,有些崩潰的抱着頭。
陸霆剛剛扶住她顫抖的肩膀要安撫一下,江輕語就像爆發了一樣,把人推開。
“陸霆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好兄弟,關鍵時刻指望不上他,說著今天還明天還,哪有一句話準話,我告訴你,這錢要是拿不回來,咱倆也徹底拉倒,這日子你愛找誰過找誰過去!”
江輕語嘶喊的樣子,哪有往日半分雍容的態度,像一隻困獸,被母親的病痛折磨的幾近發瘋。
“我陪着你打拚這麼多年,要車沒有,要房沒有,現在我媽等着救命錢,你也是一分都拿不出來,這四年,我到底得到過什麼!”
“輕語……我會想辦法的,阿姨那邊我肯定盡最大努力。”
“辦法?你能有什麼辦法!咱倆那點工資,為了租這個破房子就用掉一半,你不吃不喝嗎?等你想辦法,黃花菜都涼了。”
陸霆的印象里,江輕語從來沒有這麼歇斯底里過,心裏心疼她,又有很多的無奈。
沒錢是真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那些夢想都彷彿笑話一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舉目無親,四下無友。
成年人的困境不是一道數學題,解不會就可以放棄,也不是什麼詩詞歌賦儘是風花雪月,無論你有沒有能力,它就在那裏,讓你舉步維艱,瞬間壓垮一個人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