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把苦痛與風雪一同咽下
卷着畫紙從上北川美術培訓中心走出,南鄉時最後還是沒面試成功。
沒有任何反轉,也沒有常見的裝逼硬打臉的套路。
說白了,南鄉時的簡歷確實是個硬傷。
池白藝術大學算不得什麼頂尖藝術大學,確實不配與東京五大美院之一的武藏野大學碰瓷。
再加上他根本就沒畢業。
一個普通藝術大學的大學生,憑什麼和別人競爭?
本來原主也報考了武藏野等幾大美術學院的,但可惜的是,他一個半道出家,普普通通的鄉下青年,沒接受過系統化美術教育的學生,怎麼可能競爭得過土生土長的東京人?
自然就落榜了。
卷着畫紙,南鄉時往樓下走去。
培訓中心的大樓下就是車站。
附近也有不少露天台屋提供飲食服務。
坐在露天屋台蕎麵攤塑料椅上。
南鄉時吐出一口白氣,接着又看向街道的另一邊。
東京的夜晚是不甘於安靜的。
閃着亮彩的霓虹燈光。
穿着光鮮的人群。
在車站外廣場嘶吼着嗓子的重金屬搖滾音樂的聲音東京都內傳得很遠很遠。
這是一座浮躁的城市。
同樣的,這也是一座不屬於南鄉時的城市。
與許許多多俗套的故事一樣,南鄉時是一個穿越者。
他的前世就是個天朝美院畢業的大學生,畢業后則是作為正統畫家出道的。
何謂正統?
其實也就是職業畫家,並不是畫漫畫那種,而是主攻油畫、國畫等畫作的自由藝術工作者。
畢業后,南鄉時陸陸續續的畫了好幾年,還有大學裏的恩師幫忙提攜,帶着走了不少路。
再加上本身天賦底子都不錯,就這樣不斷磨礪自己的畫技,不斷訓練自己的技能,南鄉時在天朝也辦了幾次畫展,出過幾次畫集,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小有名氣。
屬於各類網絡百科上面有名有姓的畫家。
五天前,稀里糊塗地穿越到了這個世界的日本,成了這位名叫南鄉時的美院大學生。
南鄉時花了足足一天才理清楚目前的狀況,被迫接受了現實。
可問題又接踵而至。
“沒錢。”
南鄉時分析着目前的情況。
正統藝術生的培養都是燒錢的。
不僅是學習用的畫紙畫布,還要包括顏料畫筆等等可消耗物品。
所謂‘家裏沒錢不要玩音樂’,這句話換成‘家裏沒錢不要玩藝術’也是一點都不違和的。
通過查看原主的記憶。
南鄉時也大概明白對方是怎樣通過藝考,從而進入東京白池藝術大學的。
在記憶里,原主的父親早早地便去世了。
只留下南鄉時以及兩個姐姐與母親相依為命在秋田縣生活。
兩個姐姐和母親都十分心疼南鄉時這位年紀最小的弟弟。
為了讓家裏唯一的男丁接受良好的教育,也希望他能夠發揮出自己的美術天賦。
南鄉時的兩個姐姐主動放棄了高中學業,在本地輟學打工。
主動放棄高中學業,輟學打工。
聽起來似乎很容易。
但結合普遍日本重男輕女的理念,誰都無法想像兩位姐姐花費了多少心力才提供金錢,供上弟弟念書。
南鄉時的母親更是如此。
白天下田幹活,晚上則去附近的便利店工作。
冬日的風霜不僅能吹白秋田縣的山巒,也吹白南鄉母親的頭髮。
而為了償還母親與姐姐的這番恩情。
原主也是咬牙苦幹,大學裏學習的空閑之餘還兼職了好幾份工作,最終才猝死家中。
然後...
然後就是南鄉時來到這個世界的事情了。
南鄉時把筷子拿起剛打算嗦口蕎麥麵。
但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南鄉時放下筷子,把型號樸素的智能手機拿起來。
接通。
“喂?啊...是志保姐啊。”
“嗯,啊,我最近過得還好啊。正在外面吃呢。啊,放心,會照顧好自己的。”
“這幾天降溫了,秋田那邊應該也差不多吧,你們注意保暖。
“不用打錢,哪用得着啊?夠用了。不用擔心。”
南鄉時嗦了口面,繼續開口:“嗯,哎,不說了,東西上來了。”
“好、好。哎呀,真不說了,志保姐,不用太擔心,錢也夠用。香煙?那東西早就戒了。真的。”
“工作也不用太辛苦,我在這邊找到了個不錯的兼職,嗯,好,那就這樣,真的不說了。”
“......”
南鄉時兩個姐姐的文化水平都不高。
關心別人的話語也僅僅停留在今天晚餐吃什麼,在東京過得好不好一類。
“有保,也不知道阿時在東京那邊過得好不好,我有點擔心啊。”
聽着南鄉時的電話已經掛斷,邊的南鄉志保柔弱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擔心。
大姐擔心的模樣讓旁邊的南鄉有保則是很不耐煩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大姐,你這也太操心過度了,阿時也不是小孩子了,那用得着這麼擔心?”
“可是...”
“沒有可是。”
但還沒等大姐南鄉志保開口,南鄉有保就不耐煩地打斷了:“明天還要幹活,之後還要上班呢,早點休息吧。”
說著,南鄉有保嘴裏還有些埋怨地嘀咕着:“大姐你一天到晚都念叨着要給那個混小子打電話,結果電話也打不了一分鐘,有什麼意義嘛。”
她也是忘記了。
這個電話一直都是她南鄉有保催着大姐打的。
結果現在反過去咬南鄉志保一口。
在說完這句話后,南鄉有保便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卷着被子,把腦袋埋進去,聲音悶悶的:“我要再去多打一份工。”
“哎...?”
南鄉志保有些驚訝。
“天氣冷了。”
南鄉有保俏生生地把腦袋從被窩裏露出:“不知道那個混小子不知道在東京會不會凍到呢,給他置辦點好看保暖的衣服,東京那邊...衣服都很貴吧?”
“...也好。”
南鄉志保考慮一番也輕輕地點了點頭。
可聽見南鄉有保那番話語,她原本緩下來的心情又有些緊迫了。
對呀...
冬天來了。
東京的雪很大呀。
也不知道弟弟到底過得怎麼樣。
擔心呀,真擔心...
......
“呼...”
將電話掛斷的南鄉時又嗦了口面,接着對着手掌哈了口氣,搓出熱氣兒后,才捧起泛着熱氣的碗沿。
他抬起頭。
雨棚外面有雪落下來。
想到家裏的姐姐與母親,南鄉時把風雪、苦痛與麵湯一同咽進肚子裏。
“再努力努力吧。”
是啊。
再努力努力吧。
前世能成功,這一世也不至於被碎銀幾兩難死。
南鄉時一向樂觀,從來都不是傷秋悲風那類人。
他在這邊喝着麵湯,卻沒注意到另一邊還有一位穿着職場制服的年輕女性在好奇地注視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