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我求求你,你幫幫我好不好?否則我該怎麼辦?”我開口了,仍舊是哀求,我已經許久都沒有以一個平等的人的身份,與她交流了。
“你怎麼辦你找我?跟我有什麼關係?找你媽!”宋老師仍舊怒吼。
“你做了什麼缺德事你是不是忘了?”她看向我,眼神中滿是深邃。“我跟你說句實話,我要是你,我都沒有臉來找上老師家門。”
“怎麼了我又做什麼了?”
“你做的缺德事還少嗎?”
“你怎麼又提這個?都過去那麼久了!”
“怎麼了?還不能提?”
“那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給我洗腦,想讓我對你產生愧疚?”
“你這話跟法官說去!”
“我求求你,我…”
“我要報警了哈!”一邊說著,她一邊掏出了手機。
報警已然成為意料之中的事,對此,我早就沒有情緒波動了。只是她每次報警都會提醒我:我很賤。
而這種卑賤彷彿深入骨子裏了,就好像一條骯髒的蛆,只能在陰暗的角落蠕動,受人唾棄的那般苟活,那便是它的一生。
我的後半生,大概也是如此了。甚至還不比蛆蟲,因為它們比我有自知之明,它們只束縛在潮濕噁心的地帶,可我卻偏偏非要跑到這艷陽高照的外面來。
所以是我活該。
警察好像在電話里跟她說了些什麼,類似於好好跟我談,別爭吵之類的,徹底激怒了宋老師。
她開始衝著警察也吼了起來,好像說:“哎不是,憑什麼?”
見此情形,我的胃裏一瞬間翻江倒海的開始作嘔,不知是沒吃飯,還是別的什麼緣故。不由地湊到她的手機旁,將我的聲音覆蓋過她的聲音,也對着手機嚷了起來:“行了別說了,你們也不用來了,我跟她已經恩斷義絕了。”
隨後我轉身就要走。
而轉身的一霎那,當我的眼睛掃過她的眼睛時,我對着她說了句:“滾吧你。”
說完我內心有些許震驚,我不知我是從何而來的勇氣,因為一條狗,是不敢衝著主人亂叫的。
然而宋老師似乎並沒有生氣,她追了出來,帶着略微緩和的語氣說:“李婧穎,李婧穎,以後別再來了,好好生活,我也好好生活。”
“你別再來這麼一句了,裝作那麼神聖和偉大的樣子,到了現在還想要感動誰?”我完全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了這樣一句話。
“哎不是,是不是你來找的我?怎麼還…”
“行,是,是我,行了吧?”
“怎麼還行了吧?多少人勸過你,你聽了嗎?”
“對,我沒有聽。”
“那不就是了,那是我的錯嗎?”她的手拉着我的手臂,內心似是有些着急。
“行,是我的錯,我給你跪下行了吧?”我的聲音貫穿了整條走廊,一邊吼着一邊衝著她跪了下去。
宋老師不再言語了。安靜了半晌,我起身便要再走。
而此時宋老師又開口了,她說:“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弄進合唱團了,對吧?給我惹了多少事?你跟人趙心語你比什麼呀?”
又是這樣一句話。
這些年來她始終無法釋懷當年那件事,而我也始終都在理解她。我想,或許那件事在我眼裏無所謂,可在她眼裏可能是很深的傷害,所以我一直都在儘力彌補。
我在包容她,我把自己的位置降低到如今的地步,任她羞辱踐踏。我以為,總有一天她會把心中的委屈和怒火發泄完的。
可似乎,無濟於事。
“我沒有跟她比。”
“我不能跟趙心語溝通溝通,交流交流?”
“你溝通交流唄!”
“那怎麼著?還把你氣的?還簽我名?”
原來,到了現在,她都仍舊認為聯名之事是我嫉妒她疼愛趙心語所致。
她總在訴說著自己的無奈與傷心,可為什麼就不願了解事情的起因和經過,偏偏要抓着一個誤會和結果自怨自艾,然後責怪我?
這或許就是這麼多年她始終無法釋懷的真正原因吧?
固執己見,無論我怎樣解釋事情的原始,以及我的心理狀態,我的所思所想,她都視若罔聞,也不願去理解。
所以她總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兜兜轉轉。
突然,她用手將我微微滑落的口罩提了上去,使得口罩重新包裹住我的鼻尖。
我能夠感受到口罩間她手指殘留的溫度,而如此細膩的舉止,我理解為她無處安放的慈愛。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將我的記憶拉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她還比我高。
我想,或許我還愛她,但我已經不喜歡她了。或許我仍舊覺得與她的脾性很契合,但理智的衡量告訴我,我們已經沒有溝通的必要了。
她沒有獨立的思考能力,她永遠會沉浸在那份怨氣與傷心中。而我的解釋與開導,道歉以及各種表達愛的行為,都是杯水車薪,不足以化解她萬分之一的心結。
而她的心結,在她心智成熟前,在她擁有獨立的思考能力和處事能力之前,永遠都化解不開,而我們永遠都只會停留於這樣的反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