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2022年2月17日。
已然是早春了,然而空氣中的寒意並沒褪去,街道上的人們仍舊裹着厚重的棉服,搓着手心,急忙往家中趕去。
今天我再一次來到了宋老師家,相較於前幾次,我似乎是找到了規律,明白盲目的衝過來,她是不會開門的,所以我只得趕着她下班的時間段,才可以見到她。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她了。
其實這些年來的執念,蔓延到了現在,我也分不清我究竟想要的是什麼了。包括來她家,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何會來?或許就只是內心不受控制的想要離她近一些。
靠近她,內心便會有安全感。否則,便會不安,焦慮,惶恐,無措。就好像有些人的毒癮煙癮發作時的樣子一般,崩潰抓狂。
可倘若冷靜下來,理智的去思考時。捫心自問:我想要愛嗎?好像不是!因為我來到這裏只會感受到侮辱,並不會感受到被愛。
那我想要解決什麼問題嗎?我想要溝通交談嗎?好像也不是,因為宋老師從來不會自己去思考我們之間的問題。
她是個沒主見的人,或者說思考能力和處事能力較弱。關於我們之間的問題,以及我們關係的處理,對於她來講太過複雜。
所以這麼久以來,她只會把我的話語,原封不動的複述給學校里的其他老師,或者她的家人。隨後別人告訴她該怎樣做,她便怎樣做,從來不會經過她自己的大腦去處理和斟酌。
就如同一台中轉的機器一樣。
也就是說,這些年我面對的從來不是她本人,我嘗試去溝通,給我回應的也不是她本人。而是一些陌生人,她們既不了解我,也不清楚我與宋老師的故事,或許,也不懂宋老師心中真實情感的複雜與矛盾。
……
“你給我滾蛋來!”宋老師回來了,她穿着黑色的棉服,黑色的褲子,黑色的靴子。口中吐露的,仍舊是那熟悉又粗魯的語句。
不過,我好像習慣了,甚至不誇張的講,我早已忘卻了她曾經溫柔時的樣子。倘若不是有過往文字的記錄,我很難相信站在我面前的宋老師,就是我小時候日夜崇拜的那個人。
“她們倆”,簡直判若兩人。
我偶爾也會猜想,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宋老師?偶爾也會懷疑,是不是我從來都不曾了解過她?
畢竟我只見過她在學校時的樣子,而她走出校門后的生活,我從不曾得知。況且,一個真正端莊得體的人,是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有失態的表現的。
列如江老師,即使她再生氣煩悶時,我都從未在她嘴裏聽過一個粗鄙的詞彙,也從未見過她潑辣蠻橫,河東獅吼的樣子。我想真正溫柔的人,辭海里是沒有那些字的,也不懂撒潑該是怎樣的步驟。
而宋老師的情緒失控,顯然是常態。
“你想要幹什麼?”宋老師問道。“你想要插足我的家庭?”
“不是。”
“你想要跟我生活在一塊?”
“不是。”
“那你想要幹什麼?”
“我就是想要保持聯繫,一個月打一次電話。”
“哦,那是你想的,我沒這麼想!滾開!”
一月一次電話,聽起來便很機械式。因為正常的要好的師生之間,聯繫與溝通都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而如此刻意的約定,顯然,即使宋老師答應了我的懇求,也不會帶有絲毫感情。
可我已經不想再奢求什麼了,我不需要她帶有感情。只要保持聯繫,她敷衍我也好,當個小貓小狗逗逗也罷,只要能夠讓我感覺到,她陪伴着我,她沒有離開我,我就滿足了。
這樣的想法聽起來就很低賤,然而我並無其他辦法了,或許我本身就是個低賤的人。我的生活里,只有她一個人了;我每天思索琢磨的事,也只有她這一件事。
我只能從她身上尋找存在感和價值感,以及活着的意義。就如同一條寄生蟲一般,只不過寄生蟲是索取食物,而我是精神依附。
我很想找些其他人來轉移寄託,也很想做些其他事來分散注意。可我發現我做不到,我似乎需要時刻與宋老師保持連結,不是在手機上,就是在她家門口,或是去學校里。
我只有依靠這種緊密連結,才能勉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