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極晝下的陰影
紫棕相間的頭髮,異色的瞳孔,棕色披風,黑色面罩,眼前的男孩毫無疑問是前幾天見過的那位。雖然愣了一會兒,但我很快就想起來了。小男孩此刻正縮在牆角,自覺地放下了刀,把頭略微低了下去。窗戶依舊打開着,但那小孩沒有要逃走的意思。
“對我沒必要用‘您’,也不用怕,說清楚事情就好,別看我這樣,對小孩子很溫柔的。”我也蹲下身子,將視線與他平行。
“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是您,哦不,是你。這種恩人叫我殺恩人的事,我還是第一次……”小男孩越說越小聲,輕輕地避開我的視線。
“小子,別怕。能跟我說說是什麼恩人嗎?”“媽媽,說過,我,我這樣的怪物自己活不下來,所有給過恩惠的人,都是恩人,不報恩的話,就不會再有人幫助我了。”“怪物?為什麼這麼說?”“我,我,我的頭髮,還有眼睛,是不是很奇怪,還有我的牙齒,太丑了,所以遮住了……”
“能把面罩摘下來給我看看嗎?”我盡量輕地問道。小男孩輕微地抖動了起來,異色瞳孔里閃出點淚光:“會,會很醜,會被討厭……恩人的話,要聽……”她斷斷續續地說著什麼,用顫抖的雙手輕輕解開面罩,露出那張他自認為醜陋的嘴巴——嘴唇呈一種極淺的青色,上顎的牙齒中有兩顆顯得尖且細長,簡單來說,十分符合人們對吸血鬼的描述,除此之外,完全正常。
“血族?”我脫口而出,小男孩立刻哭了起來,斷斷續續地道着歉,把頭埋得幾乎貼到地上。我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他的腦袋,盡量和善地笑了出來:“別怕,我不討厭,一定也不討厭哦。”這是真話,小男孩的臉符合我對吸血鬼的一些構想,是個難得的美男子,當然我是沒有那種興趣啦,但看到這種美型的面孔,心情果然會變好吧!“別哭了,別哭了哈。你要是真的沒法自己生活,以後就跟診我混吧!”
小男孩一臉驚訝,綠色的瞳孔變得更加陰亮:“你摸了,摸了不會討厭,不會噁心嗎?”“頭髮嗎?”“嗯。”“確實挺久沒洗了哈,噁心倒不至於。”“那,那你真的願意收留我嗎?”“先問一下哈,血族大概是個什麼樣的種族啊?有沒有特別需要注意的,比如害怕陽光什麼的?”“我,我想應該不會害怕陽光吧,除了偶爾需要吸血之外……”“每次大概多少?只能吸人血嗎?”“是,只吸人血,量的話,我說不清。”“會把人吸死嗎?”“不會,不會的,頂多會有點頭暈。”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要吸血的時候跟我說就好,不要沒來由地去襲擊別人,做得到嗎?”小男孩立刻點了點頭,小小的臉頰終於抬了起來,露出放鬆的表情。“那以後就跟我混吧!我沒死之前,你一定不會挨餓!”我伸出手來,抱起了小男孩,他的身體意外地輕,像空的玻璃瓶一般。
“那個,我該怎麼稱呼你啊?說是願意收留,果然還是喊你爺爺比較好嗎?”“草!我有那麼老嗎?還有啊,你得管我叫師父!”“好的,師父!”
……
小男孩名叫傑克,似乎是矮人族和血族的混血,由於長相醜陋被拋棄在了貧民窟。剛贏了兩場比賽,我手頭還算闊綽,先帶他去買了一身像樣的衣服,又帶他去之前的火鍋店裏吃飯。這麼想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26時,小男孩吃累了,在店裏睡著了,我一把抱起他,向旅店走去……
“非常抱歉!我爸床弄塌了,麻煩你們換一張,多少錢我都會付的!”我衝著店主低下了頭。大會旅館的店主是位頭髮金黃、戴着黑色眼罩遮住左眼的強壯獸族男人,看起來像是老虎一般。這種傢伙怎麼看都不是說得上話的人吧,但要是不換張床,晚上就沒法子睡了。想到這點,我不禁頭皮發麻。
“哦,一枚銀幣,新床馬上就給您換。”店主輕聲地說了一句,將擦乾淨的酒杯放到一邊,意外地溫和。我付了錢,他立刻收進了褲子口袋裏,叫我稍等,沒幾會兒就扛着一張新床來了,老老實實地走樓梯上樓,換了床后又將碎的床裝進事先準備的麻袋中,手腳靈活得嚇人。“這傢伙真的是獸人嗎?”是個會讓人產生這種疑惑的奇怪傢伙。當然,他也是我在這世界裏見過的第一個獸人,所謂的印象也只是來自於過去的影視劇中,沒準兒這個世界的獸人本就如此冷靜呢!
“傑克,趕緊睡吧,陰天開始,我就得教你拳法了,怎麼說你也是叫我師父的弟子嘛。”我衝著傑克一笑,吹滅了手中的油燈。
“師父,我們陰天去殺誰啊?”傑克稚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略帶顫抖,但清脆悅耳。
不對,重點不在這裏!“傑克,你冷不防說什麼呢?”我稍微加重了語氣。
“可是,師父,你看啊,傑克我得報恩,不然就不會有人再幫我了嘛。但是,傑克什麼也不會,除了殺人,什麼也不會……”傑克的聲音又逐漸小了下去。
我搖了搖頭,用鄭重的語氣說道:“傑克,你聽好。首先,殺人是錯誤的,不論何時都是最壞的解決方式。我們擁有力量,我們精通武藝,絕不是為了肆意宣洩暴力與憤怒,而是為了將那些不能戰鬥的人好好地守護在身後。我不知道你過去過着什麼樣的生活,但既然你現在叫我一聲師父,我就不能坐視不管。傑克,聽師父一句勸,從今日起,再在沒有殺人報恩的必要了,你跟着我,一起練拳,一起歡笑,便是報恩。”
傑克輕聲地應和了一句,又沒了聲響。我按奈不住心中的疑惑,還是問了起來:“傑克,另一位恩人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他叫你殺人的嗎?”傑克回答得並不清晰,似乎又小聲地哭了,我反覆提問才勉強挖出一個名字——“流”之利爾。他在傑克快餓死的時候接納了他,給他食物,並教給他匕首的用法,每天都派他去殺死貧民窟的孩子,只要殺死了目標,就會得到誇獎,也會吃到新鮮的飯菜。但這樣的日子在三個月前斷了,利爾突然就把他趕了出去,很快搬了家。他又回到了貧民窟,靠着討要剩飯、揀拾垃圾度日,直到遇見我才勉強吃上了一頓好飯。這兩天,利爾突然又來找他,給他名單和地址,叫他一點點地殺死居住在這間旅館裏的人,事成後會給他一些錢,可這次的工作比過去難太多了,連續幾次失手后,利爾就再次拋棄了他。傑克走投無路,想着至少要完成一項工作再去向利爾求情,這才來到我的房間……
半夜,傑克睡熟了,我便走到一樓大廳,拍了拍某位身穿藍甲的男子的肩,他叫賈利亞,就是之前那位煩死人的衛兵,之前想着他雖然人軸了點,但人意外的好,就問了他聯繫方式,找店主捎了口信后,這傢伙就興沖沖地跑到大廳了。。
“喂,賈利亞。”“大師,您找我什麼事?”“沒什麼,就跟你打聽個人。城裏的大小事情你都知道吧?”“那當然,只要是這城裏發生的事,我賈利亞有無所不知的自信。大師您直說就行,我一定知無不言!”
“我想問的那個人正是‘“流”’之利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