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屠狗坊樊壯士建奇勛

第十二章：屠狗坊樊壯士建奇勛

劉惠恕

且說黃義明帶領眾女弟子及宋好樂父女倆離開勞康鎮后，經數日跋涉，終於重回好古城。而黃義明離城前被指派負責城防的八位副隊長及五百女兵見師傅及師姐們回歸，心中十分高興，紛紛擁向前來，向師傅彙報迎來城中大事。

原來黃義明等離城之後，八位副隊長共推原趙鳳英隊中的孫瑛蕙為首，主持城務，遇事共商，兢兢業業，城中倒也未曾發生大事。如說有事，主要是兩件：一是根據黃義明立城時約定的城中不準養狗條款，女兵們勉力清除在城中四處遊盪的傷人野狗及一些家人養狗。一時間城中死犬累累，因來不及清除，屍體腐爛變臭，城中住戶頗有怨言。忽一日有一樊姓壯漢前來城防衙門求見。孫瑛蕙等人接見后，問來者何事，壯漢道：有治城良策要獻。孫瑛蕙問有何良策？樊海江道：現滿城屠狗，狗屍不及掩埋，臭氣熏人，百姓頗有怨言。與其屠狗，不如食狗。孫瑛問如何食法？樊海江道：不瞞各位官長，小人樊海江，為江蘇沛縣人，漢舞陽侯樊噲之後，因家道中落，重操先祖屠狗舊業。明亡，輾轉流落至1此。現見滿街死狗。與其殺之，不如捕之，在城外空地專設一養狗場，在養狗場前設屠狗坊，屠狗以售肉，如有獲利，則三分交軍中，二分供小人經營之用，不知各位官長意下如何？

孫瑛蕙與其她幾位副隊長一合計，感到此建言頗善，便將城外一處破落無人廟宇划給樊海江做養狗經營用。樊海江先雇了幾個夥計，將破廟後面空地圈出築圍牆以作養狗場，又將廟前殘房稍事修整，作屠狗坊。孫瑛蕙等則將已捕惡狗，均送至樊海江的養狗場。樊海江將凡已斬殺的惡狗，或論斤生賣與城中居民；或加以烹調，賣熟肉給城中居民。樊海江有祖傳烹狗技藝，狗肉味香，補中益氣，溫腎助陽。俗語道：“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聞到狗肉香，神仙要跳牆”；“不食狗肉，不知天下大味。”每當樊海江烹制狗肉時，香氣由城外直衝城內，惹得城中居民饞顏欲滴，紛紛到樊海江的屠狗坊來購買狗肉，一些城中無業小販，見有利可圖，亦紛紛前來樊海江的屠狗坊批發販賣狗肉。一時間切片狗肉、五香狗肉、鹽水狗肉、熏狗火腿、狗肉乾等狗肉製品層出不盡，甚至有百里之外的吃客，也慕名到樊海江的屠狗坊來買狗肉吃。樊海江的屠狗坊前，頓時形成狗市。又有附近的生意人見依旁狗市，有利可圖，便在狗市旁開起飯店。樊海江因此賺得個盆滿缽滿。由於樊海江有約在先，凡有所得，須三分交軍中，二分歸己，吾等軍中也是跟着得利，一時財豐，吃穿不愁。

但是正當樊海江屠狗生意做得風生火起時，軍營中卻來了麻煩。一幫老太太見天到軍營衙門來鬧事，雲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屠狗者無愛心，屠狗即傷生，傷生是要下地獄的等等。吾等初見來者均是高年婦女，不欲與其計較。不意這伙老太太越鬧越凶，又是掀桌子，又是砸杯碗，又是拖住孫瑛蕙等副隊長不準其走路，逼着她們要關閉屠狗坊。瑛姐終於震怒，與這伙老太太說道：爾等皆知吾等屠狗，系根據城主行前所立禁犬令，爾等阻擾，即是犯法，吾等當依法處置！狗既是人類佳朋，牛豈不是哉？豬豈不是哉？豈有豬肉、牛肉可食，而狗肉不可食之理？爾既有愛心，限爾等三年之內不可食豬、牛肉，違者既是犯法傷生，死後必下地獄。爾等既有愛心，城中新設養老館乏人，罰爾等前往照顧鰥、寡、孤、獨、廢、疾之人，若敢擅自逃離，必依城法嚴懲不貸。對於孫瑛蕙這一番言論，其她幾位副隊長均拍手叫好，隨即叫女兵將這伙老太太押往養老館服役三年。這伙老太太果有愛心，到了養老館后無有擅逃者，照顧館內鰥、寡、孤、獨、廢、疾之人，也算盡心。

聽罷眾女子所述離城后所發生的屠狗風波，黃義明縱聲大笑，講道：瑛蕙能處大事。逆倫邦講狗道，以為狗性與人性平。吾好古城講人道，以人為萬物之靈，天能生物，地能載物，人能役物，是以待狗之道，能用則用，能食則食。這伙老太太不懂此理，是以應到養老館去照顧鰥、寡、孤、獨、廢、疾。而孫瑛蕙懂此理，是以能擔城防大任。

黃義明隨後又問道：樊壯士何在？眾女子回答：現在城外屠狗坊中。黃義明道：快請來一見！孫瑛蕙隨即叫隊中兩個女兵把樊海江傳來。樊海江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壯漢，頗有其先祖漢舞陽侯樊噲的風彩。樊海江見到黃義明后，跪地磕頭道：小人參見城主。黃義明叫道：快快請起！又問道：你便是祖漢舞陽侯之後樊壯士吧？樊海江回答道：正是小人。黃義明道：你提出的屠狗坊建言，為好古城初建解決了治理難題，應該受到佳獎。

黃義明又問：會武功否？樊海江答道：會一套家傳雙斧。隨即向眾女兵取來雙斧舞了一遍。黃義明點頭稱是道：斧法純熟，可惜無內功心法，難以持久，以後可從孫隊長處學學內功心法，功力當倍增。

黃義明又問：可有家室？樊海江回答道：小人家道中落，屠狗為生，明亡，輾轉流落至此，並無家室。黃義明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彼先祖，不亦屠狗起家呼！古人有語：“聖賢影響，雲蒸龍變。屠狗販繒，攻城野戰。扶義西上，受封南面。”爾可自持雙斧，辟已新業。

黃義明又轉身問孫瑛蕙：家中尚有何人？孫瑛蕙回答：自逆倫邦主陷好古城，父兄皆被屠，母親死難，家中僅余我一人。黃義明道：我要給你做主，許配給樊壯士，你是否願意？孫瑛蕙臉紅了一下說道：全憑師傅作主，徒兒不敢二議。

黃文明轉身再問樊海江：我如把孫隊長許配給你，你是否願意？樊海江再次跪地磕頭道：得城主許配佳偶，小人沒齒不忘。黃文明道：既然兩相無異，我日後當擇吉日為你們成婚。但在成婚之前，我尚希望你再做成一件事，即暫把屠狗坊交夥計代管，可擇日返鄉帶回一批尚無家室的青壯年男子赴好古城謀業，可告訴他們來者分地，城主會代為擇偶立家，無須后慮。叫你做此事，是因為好古城慘遭盧桂生屠城，青壯年男子皆死，幾成女兒國。而天地設，民生之，陰陽氣合，方能天下安康。瑛蕙能處大事，在我帶兵出征時，我想讓她暫任城尉（同巡檢）之職，負責城防管理，但有些事終非女子所宜做，在你帶人回還后，我當委任你為好古城尉副職，與瑛蕙同擔城防重任，你看如何？樊海江道：謝城主委以重任，小人明日即啟行。

黃義明在言罷孫瑛蕙、樊海江婚事後，八位副隊長又齊前說道：師傅走後，尚有另一要事發生，吾等不敢做主，只能等師傅回城后處理。黃義明問：尚有何事？眾女子道：立城初戰，師傅以奇陣全殲惡狗寨張二雄千餘兵力，而自身無一傷亡，城中女子聞之羨慕不已。自師傅行后，一波又一波女子來到軍營要求參軍討賊，以報父兄被殺之仇。黃義明道：吾城現有女兵五百，要討滅惡狗寨、鯨山衙門司，力嫌不足。你們明日可叫所有當兵意願的女子齊來軍營前空地集中，由我來選人。諸隊長稱諾。

且說次日一早，黃義明來到軍營前，但見黑壓壓地聚集了一大片女子，估摸人數約有萬人。黃義明登高叫道：大家都想當兵上陣討賊，這是好事。但是俗語道：兩軍交戰，糧草先行。如果大家都想當兵，又有誰來種糧養軍呢？當兵上陣是討賊，同樣在後方種地多交軍糧也是討賊，我想此理大夥皆明。這是其一。其二是上陣討賊是要死人的，並非如童兒遊戲，因此只能挑選最能打仗之人當兵。而以我好古城約數萬戶人家、十萬口人計，規模約相當於中原之一縣，按常理至多只能養五千之兵，因此今日所來一半人是不能當兵的，大夥是否理解？台下齊呼理解！黃義明又道：大夥既然能理解，我宣佈今日臨此眾人，凡年滿三十歲以上的回家種地，希望你們多交軍糧，支持前方戰士，此即是打仗；而三十歲以下的，請留下，由我選擇適於當兵者，大家看如此可好？台下又是齊聲叫好！

而黃義明言畢，台下幾乎散去一半的人。黃義明又從其中沙汰了少數因身體條件不宜當兵者，所余尚有五千人之多。黃義明將所余之人列為八隊，叫原各隊隊長帶領，又從這八隊人中新老搭配，共抽出五百人，叫趙鳳英原一隊副隊長孫瑛蕙帶領，單獨列隊。

組隊完成後，黃義明登高宣佈：好古城女兵原分八隊，現人數充實后共成九軍，帶隊人原稱隊長，現稱將軍。一軍主將趙鳳英，副將原孫瑛蕙，現由宋倩雯充任。孫瑛蕙現充任城防軍主將，副將由返鄉的樊海江回城后充任。二軍主將錢壯壯，副將周秀蘭。三軍主將關向雲，副將吳華明。四軍主將孫甜甜，副將鄭玉輝。五軍主將李近芳，副將王佳蘭。六軍主將周潁，副將馮曉嵐。七軍主將吳愛梅，副將陳思靜。八軍主將鄭秋菊，副將衛斯斯。中軍元帥由我本人充任，由外戰八軍與城防軍主將共任副將。如主將有事外出，則由副將代行軍務。平素八軍任務，是外出征戰，剿滅敵寇；城防軍的任務是守衛大本營勿失，使前方戰士安心作戰。這一安排大家明白了嗎？台下眾人齊呼：明白了！

黃義明又道：既然大夥都明白了，我現在布署新兵操演。但操演之前，我仍有話要言明，即行軍打仗，不是兒戲，軍中無戲言，有軍令如山一說。行軍在外，如違背軍令，是要斬首的。同樣今日操演，亦非戲耍。如操練之時有人嘻戲，當予三十軍棍重責，逐回家去。上次初演成軍時，已杖責數人逐回家去，今日操演，仍是如此，大夥有意見嗚？台下齊呼：無意見！

於是黃義明叫散隊暫時休息，隨後又登台叫眾女兵操演軍陣。其做法一如上次村口練兵，先是叫眾女子列隊，在台上講授普通擊技之法，讓兩女子兩兩對練，由老兵帶新兵，讓各軍主將在旁邊指導。然後是講授各種兵器使用之法，如何臨陣作戰。入夜，則叫各軍主將教習本軍戰士內功心法。如此一連兩個月之後，黃義明又教習眾女子演練諸葛武侯的“九宮八封陣”法。

如此一連三個月，黃義明演練新兵的目的已基本達到，新建九軍，軍容日整。黃義明認為可以一戰了，於是叫來樂苑館館長宋好樂傳授新制的軍樂。

且說宋好樂自當樂苑館館長后，夙夜尤思，生怕辜負黃義明的託付之明。他先是參唐代“十五和樂”，以岳武穆《滿江紅》為詞，為黃義明制軍樂，以壯軍威。“十五和樂”是指：唐初雅樂曲調有“十二和樂”，分別為：元和、順和、永和、肅和、雍和、壽和、太和、舒和、休和、昭和、裓和、正和。至開元中，又制三和樂，分別為：承和、豐和、宣和。合稱“十五和樂”。此十五和樂的特點是節奏平緩，旋律悠揚抒情，是華夏正音。

由於當時流行於江心坡一帶的鄭風樂曲特點是：快節奏，極不穩定；搖晃不定，放蕩不羈；聲音多變，忽高忽低，時而狂吼，時而低吟，時而說白。就歌曲內容而言，極端貧乏，除了表達個人情愛，述說“我愛你”、“你愛我”、“相愛一萬年”之外，決無其他內容。對歌者的要求則是穿着露胸短衫或貼身內衣，穿着裸膝甚至是露臀短裙，歌唱時則要不時做出搖臀、擺腰、聳胸、劈腿的動作，以示放浪與挑逗。而逆倫幫推行鄭風的目的，是為了讓年輕女子脫衣選美，以幫助逆倫邦主挑選情婦，其嚴禁中原雅樂的流入，因此當時江心坡一帶的年輕女子，都會唱幾首具鄭風樂曲特點的淫歌浪曲。而這些淫歌浪曲也確實潛移默化地改變着當地青年人的心態，使他們逐漸忘懷了家國責任，心中只有自己。

為了幫助黃義明爭取年青人，穩定人心，以保證討伐逆倫邦戰爭的勝利，宋好樂又將雅樂傳統五聲宮、商、角、徵、羽，再做加工，將徵低半音，作變徵；將宮低半音，作變宮，創新七聲調式：“宮、商、角、變徵、徵、羽、變宮”。依之制民樂以化民風。宋好樂所製作的新民樂就內容而言，是承襲《詩經》裏的風、雅、頌體例，創作了不少山歌、小調、勞歌、兒歌、生活歌等，供平民百姓在茶前飯後或幹活時傳唱。就樂曲特點而言，宋好樂所創作的新民樂具有節奏平衡、舒展，旋律悠揚，抒情、委婉、纏綿，細膩的不同特色，使聽者能在音樂聲中，感受到個人的悲歡離合。宋好樂要求歌者必須着裝莊重，不得穿露胸衫，裙裝必須遮膝，唱歌時不得隨意扭動身軀，以示雅樂的莊重、嚴肅性。

宋好樂所創作的最重要的雅樂歌曲則為儀式歌與時政歌兩類，這兩類歌曲具有古樸、渾厚、豪放、深沉、粗獷，激勵人家國與天下責任的特點。宋好樂為黃義明製作的軍樂《滿江紅》即屬儀式歌曲。宋好樂所制定的時政歌，最重要的有《六州歌頭金陵懷古》，歌詞為：

石頭城上，慨六代煙消。思當日，秦淮畔，玉樓雕，畫舫搖。歌舞清平樂，龍眉燴，瑤宮液，鶯聲轉，香風遠，倩娃嬌。溝闊長河，壁壘鐘山矗，王氣堪豪。理國玄言策，何必問弓刀。寇虜如潮，始奔逃。嘆殷鑒在，無人解，新亭淚，竟無擾。看豪宴，爭杯酒，斗纖腰，車馬囂。昨遇無錢女，痾待治，子還糕。驚探問，店鋪倒，自煎熬。嘆五經有禮記，倡大同，終濟苦勞。笑多情枉作，空秉書生操，民瘼難昭。

而每當宋好樂在樂苑館教習好古城中女子依雅樂新創的民樂時，學唱女子多有感動下淚者，始知本於上古西周時的華夏正聲，不知比流行於江心坡一帶的鄭風淫歌浪曲，要高明出了多少。而這也使宋好樂深感自己的創作，並非是徒付虛勞。為了使自己新創的民樂得到進一步的傳播，宋好樂又仿明代雅樂管理機構，重設“太樂署”以管理樂人，讓這些樂人到好古城及所能去的地方，去傳唱自己新創的雅樂民歌，禁止鄭風淫歌浪曲的流傳，這無疑為後來黃義明討伐逆倫幫戰爭的取勝，提供了樂文化力量的支持。

而當日接到黃義明的傳喚，讓宋好樂登台教唱眾女新制軍樂，宋好樂心中無比激動。他先是用大張紙書寫出岳武穆《滿江紅》詞，讓台下眾女兵背頌。全詞為：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當眾女兵背出后，宋好樂又站在台上教一句，解釋一句，叫眾女兵學唱一句。最後是讓眾女兵從頭到尾齊唱一遍，自己站在高台上指揮。當眾女兵合唱完最後一句“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時，個個眼含熱淚。而歌聲穿越林樾，直入雲霄，林中鳥獸，紛紛逃竄。黃義明聽罷，十分滿意，說道：有此軍樂鼓舞，必破逆倫邦。明日一早，就整裝出發，先剿滅惡狗寨。

2021年6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