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迎頭痛擊（四）
不過，令英國人震驚的還在後頭就在艾默里意圖反駁民眾黨主張的時候，陳致遠卻又擺了擺手，示意英國人聽其將話說完出於“紳士”的矜持，艾默里也便暫時按捺下心中的震動，想聽聽民眾黨方面究竟還有何說辭
“就目前局勢而言，我黨對同英方就領土問題達成協定一事並不抱有太大希望至少，就我個人來說，希望我們雙方之間不存在任何協定這樣一來，等日軍進佔印、緬地區后，我軍就可不必理會英國方面的意見，在穆斯林聯盟、前進黨、德欽黨的協助下，我軍完全可以徹底消滅入侵日軍，進而實現印度和緬甸的獨立而我黨對山南控制區、三河平原以及原屬我國雲南南部的領土主張也將在打敗日軍后，由成立的印度、緬甸等國家予以承認也就用不着再和不列顛的‘紳士’們多費口舌”
雖然陳致遠嘴角、眼神中都帶着幾分笑意，可他的這番話卻讓艾默里等人心驚肉跳如果民眾黨打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主意，等日軍打敗英軍、進佔印緬地區后，再與當地的獨立勢力一同打敗日軍，進而通過民眾投票表決的方式公然獨立，英國人若不想逆世界潮流而動以武力解決的話，那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印度和緬甸這兩塊殖民地脫離英聯邦了
英國是大西洋憲章的擬定者之一，也是在聯合國宣言上簽字的創始成員國而大西洋憲章的第三大原則就是“……尊重所有民族選擇他們願意生活於其下的政府形式之權利；希望看到曾經被武力剝奪其主權及自治權的民族，重獲得主權與自治”同時這一原則也在聯合國宣言中被再次重申若英國公然違背其承諾向謀求獨立印、緬動用武力，那必然在國際上給其帶來深遠的負面影響
況且，就是英國真選擇了以武力鎮壓印度、緬甸的獨立運動，在民眾黨的支持下遠道而來的英軍取得最終勝利的可能性也將是異乎尋常的低
艾默里看着陳致遠臉上那些許笑意，怎麼看都覺得厭惡異常他再也坐不住，氣乎乎地站起身來，怒目說道：“大不列顛王國將對貴方以如此方式謀奪英聯邦領地提出嚴正抗議我個人以及參與談判工作的爵士們對此表示極大憤慨貴方的這種行徑將在國際上開創了極其惡劣的先例如果貴方沒有和平解決問題的誠意，那我們也沒有必要再談下去”
見陳致遠的“黑臉”成功的震住了英國人，林成樓心中一樂，知道該自己這個“紅臉”出場了，也便就勢笑着勸道：“我們既然坐在這裏就表示我黨有和平解決問題的誠意不過，英國方面也需拿出解決問題的誠意才行
至於艾默里先生剛才指責陳司令員所說的是在‘國際上開創了極其惡劣的先例’，我卻不這麼認為事實上，陳司令員有這種想法也是向英國和其他幾個國家學來的如果真要指責的話那麼艾默里先生也應該先指責以往的英國政府才是”
艾默里就勢坐下后，仔細想想自己所知道的英國外交史，並未想到有哪種先例和陳致遠所說的相似，便斷然說道：“這絕對不可能英國紳士們是不會做出如此卑劣行徑的”
“艾默里先生是貴人多忘事”陳致遠略帶譏諷的笑了笑，又道“別忘了，中國當初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勝國，但在戰後的巴黎和會上，中國想收回山東權益的主張卻遭到日本反對而當時的英、法兩國政府出於其自身利益考慮，卻都支持日本的主張成了日本人幫凶既然英國政府當初對日本人的無理主張都能支持，那對我黨的提議應該同意才是畢竟，我黨可是真真切切地要幫助印度、緬甸民眾實現真正的獨立”
青島、膠州灣和膠濟線是一戰前德國在中國佔據的勢力範圍，雖非完全的殖民地，可也是半殖民地這與印度、緬甸屬於英國殖民地的地位有很大類似
相比之下，現在日本侵佔緬甸，以及將來可能入侵印度的舉動，與當初日本以對德宣戰為借口出兵山東搶佔德國在華權益並無本質不同，都是為了拓展殖民地以掠奪各種資源、傾銷商品、輸出資本
若說不同的話，那也是在山南這邊多了一個等待日本人得逞后再出手的民眾黨武裝如果陳致遠所說的聯合印緬獨立勢力打敗日軍，並由兩地獨立的主張成為現實，那可就用不着再等戰後某某和會來決定了，不關英國人什麼事
艾默里剛才只想着由英國主導的對其他國家的行為中有沒有象陳致遠所說的先例，一時並未想到英國敲邊鼓、日本人主打的國際往事，現在被陳致遠當面揭批，當下好不尷尬特別是當初英國人一力支持的日本現在反成了英國在亞洲最大的敵人，而當初英、日兩國聯手打壓的中國，卻成了英國人急於求助的對象，這就令艾默里等人臉上難堪了幾分，也平添了幾分焦慮，深恐民眾黨真的會如陳致遠所說的那般，等日軍進佔印緬之後再撇開英國人行事
片刻沉默之後，艾默里深吸了口氣，緩和了一下情緒，又聳聳肩膀狀似坦然地說道：“好，我收回我剛才的不當言語不過，我們坐在這裏是希望能達成協議，以和平方式解決問題的，不是來加深彼此對立的出於我們之間長遠友誼的考慮，我們可以重考慮貴黨所提出的領土主張但是，現在讓印度、緬甸獨立卻是絕對不可能的”
對於艾默里所說的友誼，陳致遠嗤之以鼻民眾黨與英國方面並不存在正式官方關係現在也只是利用有關形勢迫使英國人就利益交換達成一致而已，哪裏談的上什麼友誼？若真有友誼，英國人也就不會寧可讓安達曼群島被日本人佔領也不肯輕易鬆口出讓給民眾黨了這與英國把西印度群島諸多海軍基地轉讓給美國，只為換取五十艘陳舊驅逐艦的行為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對於貴國目前面臨的情況，我們也很清楚為了共同打擊日軍，我黨原則上同意印、緬暫緩獨立，但貴方必須提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時間表，以便在對日作戰取得決定性勝利之後實施”林成樓順勢提出了已與穆斯林聯盟、前進黨、德欽黨達成的共識，並又說道，“眼下日軍已進佔緬甸南部並正向北推進，為了防止日軍越過阿拉干山脈洞鴿山隘進逼我軍控制的阿恰布港和加拉丹河流域我軍防線將向東推進到達西、德萊一線，並控制北向的維多利亞山至於我軍在其他方向的控制線，暫且不變
另外，我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如果貴方不能在本月月底前就有關問題給出實質性答覆那我們也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
因民眾黨方面的堅決態度，當日的談判也就至此結束送走了艾默里一行，林成樓、陳致遠又與穆斯林聯盟、前進黨、德欽黨的談判代表深入交換了意見
對於真納、鮑斯、昂山等人來說，若能就此實現印度、緬甸的獨立自然是一步到位的好事，但經過林成樓、陳致遠兩人在談判前後所做的細緻工作也讓他們意識到，在日軍大舉入侵緬甸且有進軍印度企圖的情況下，若把英國人逼急了，那獨立運動將可能遭到英、日雙重打擊即便是日本人真能如其所說的在趕跑英國人後建立“大東亞共榮”那也不過是前門驅虎後門進狼罷了，遠不如民眾黨只提供物資幫助和有限指導而不干涉獨立運動內部事務來得好
況且民眾黨也承諾，其領土主張只限於眼下人民軍控制區和三河平原那塊“絕域”以及緬北英國人割佔自中國的領土，還有與印緬無關的香港、安達曼群島，至於今後因作戰需要在印、緬地區所佔據的地區，在作戰結束后都將歸還獨立力量同時，民眾黨還提出，在人民軍今後於緬甸作戰期間，德欽黨可協助民眾黨在占區域建立政權，以便戰後順利移交這就進一步掃除了幾方獨立勢力的疑慮，也為將來戰後的地區合作打下了基礎
相比於林成樓、陳致遠同印緬三方獨立勢力代表談笑晏晏，乘飛機返回德里的艾默里等人卻是愁怒交集了不過，民眾黨所提出的領土主張和印、緬獨立問題都不是他們所能決斷的，艾默里等人也只能儘快將有關問題電告倫敦，並詳細說明眼下形勢，敦促倫敦方面儘快決斷
在給丘吉爾的長電中，艾默里哀嘆道：“民眾黨是一個擁有強大力量且又無比狡猾的魔鬼，他們洞徹眼下的局勢，並能利用這種局勢為自己謀取最大利益而令人無奈的是，王國在遠東的力量現在遠遠不足以在和日軍作戰的同時，再與民眾黨武裝開戰如果王國不想現在就徹底失去對印度、緬甸控制的話，除了答應民眾黨的條件，我實在看不到其他解決問題的希望……”
接到電報后，丘吉爾也是氣怒交加，他怎麼也無法容忍，昔日曾被踩在腳下的中國人現在竟然也趁機拿捏起大不列顛王國來了就在他怒不可遏、籌謀對策的時候，英國駐蘇聯大使克拉克?克爾爵士又在3月27日發來了電報，聲稱蘇聯準備與民眾黨簽署正式協定，催促英國方面儘快解決印度當地問題，以開闢經卡拉奇港、印度西北和中國疆，抵達蘇聯中亞地區的物資通道
同時，蘇聯方面還提出，為了增加原有的經伊朗至蘇聯中亞地區物資通道的運輸能力，英國應將有關鐵路交由美國運營，以便利用美國方面提供的眾多機車、車皮和管理經驗來提高物資運輸效率而在蘇聯方面的運作下，負責租借法案實施情況的美國總統特使埃夫里爾?哈里曼也致電丘吉爾，表示對增加伊朗物資通道的運輸能力感興趣以便緩解蘇聯物資匱乏情況，增加盟國對軸心國集團的作戰能力
丘吉爾向蘇聯提議開闢途經疆的物資通道，原本是想給民眾黨施加壓力，逼其答應英國方面的條件從而一舉解決印度境內的兩大獨立勢力誰料想，民眾黨竟準備等日本人進佔緬甸和印度后，再撇開英國自行與獨立勢力聯手收拾局面加上該黨又率先與蘇聯就領土等問題達成了合意，蘇聯和美國方面又對增加物資通道運輸能力一事極為熱衷，面對這諸方壓力，丘吉爾反倒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丘吉爾雖不知道中國的這兩句古詩但卻覺得艾默里所說的有道理，民眾黨是一個連上帝都對其青睞的狡猾的魔鬼
折騰了兩天後，丘吉爾在28日給艾默里等人去了一封長電，詳細說明了倫敦方面對與民眾黨和印緬獨立勢力談判的意見：
“親愛的里奧我非常理解你和其他幾位紳士現在的痛苦，實際上，就我個人來說，我寧可與民眾黨這個魔鬼同歸於盡也不願損害大英王國的利益但殘酷的現實卻讓我們不得不承認，為了整個大不列顛王國和整個聯邦我們只能同魔鬼簽署令人痛苦的協議
令人遺憾的是，我們的盟國，包括我以前曾極為憎惡的蘇聯和一直心存友善的美國，為了能夠在今後對軸心國集團作戰中贏得喘息之機竟催促王國的紳士們儘快同民眾黨這般強盜達成一致他們這簡直是在充當幫凶而我們除了同意之外，確實沒有其他選擇……
為了能與民眾黨達成協議我們可以暫且同意他們所提的要求，但在邊界具體劃定、印緬獨立時間特別是印度境內穆斯林與印度教徒生存區域的劃分等細節問題上，卻要想法再拖延半個月左右，看緬甸局勢的走向和薩默維爾艦隊抵達印度后，戰局究竟會否得以改觀如果未來局勢仍然沒有起色，那我們除了簽字外，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隨後，丘吉爾又將埃夫里爾?哈里曼找來，商量起有關增加途經伊朗的物資通道運輸能力的事情來
二戰初期，伊朗巴列維政權和德國關係比較密切，但在蘇德戰爭爆發后，英、蘇兩國聯合出兵伊朗，迫使老巴列維下台，而讓其子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繼位這就為經伊朗向蘇聯輸送物資鋪平了道路在42年1月，英、蘇兩國又和伊朗訂立同盟條約，進一步鞏固了相互間的關係
為了從伊朗引進廉價石油，英國公司早在27年的時候開始修建從波斯灣沙赫普爾港也就是後世的霍梅尼港至北部裏海岸邊土爾克曼港之間的鐵路經過十一年的努力，全長近一千四百公里的鐵路於38年得以貫通但因隨後歐戰爆發，英國人無力顧及鐵路的運營，這條縱貫伊朗南北的鐵路也就因缺乏機車、車皮以及有經驗的管理人員等諸多原因而運輸能力低下
在原本歷史上，英國方面是在42年8月，才應蘇聯和美國方面的要求，把伊朗這條鐵路交由美國人掌握，以增加對蘇物資運輸能力的而現在，因算計民眾黨不成，丘吉爾卻要提前近半年時間將鐵路移交給美國人當然，丘吉爾在移交鐵路時，也保留了英國方面對該鐵路軍事用途上的優先權
丘吉爾與哈里曼的交涉比較順利，而印緬方面的艾默里卻在絞盡腦汁和民眾黨就有關技術細節問題扯皮，以期達成丘吉爾拖延半個月的意圖
對於民眾黨所主張的領土問題，英國方面已經同意人民軍山南控制區和三河平原地帶歸中國民眾黨所有，並答應將緬北占自雲南的領土以及被日軍佔領的香港、安達曼群島轉讓給民眾黨方面，但這兩地需人民軍自行奪取
作為交換，民眾黨則答應英緬軍在緬甸局勢危急時可經人民軍山南控制區轉去印度，並承諾在今後對日作戰未結束前不推動印、緬獨立
至於印、緬獨立問題，英國方面答應在對日作戰結束后，在印、緬兩地根據民眾投票狀況來確定是否承認兩地為獨立國家，但獨立后的國家須作為成員國保留在英聯邦框架之內
對於印度境內穆斯林和印度教徒生存區域的劃分以及真納所提出的印巴分治問題，則要等戰後看民眾投票情況再行決定畢竟，即便印巴分治后仍作為兩個自治區域同存於印度一國之內，也將是相當複雜的問題，不是眼下能在談判桌上就能徹底解決的
就在民眾黨和印緬幾方獨立勢力和英國人仍在就有關問題進行談判的時候，4月2日，山南人民軍空軍卻在鮑盛的指揮下，以兩個F1航空團的優勢兵力，加上地面防空力量配合，於阿恰布港附近空域同來犯的日軍戰機進行了一場激烈空戰，全殲了十六架九九式轟炸機和二十四架零式戰鬥機
這一仗，雖然規模不大，但卻標誌着民眾黨武裝正式介入太平洋戰爭，也拉開了民眾黨陸海空力量在南洋同日軍作戰的序幕同時，這一仗還讓世人再次領略了民眾黨空中力量的犀利，令日軍和英美盟軍大為震動
曾在民眾黨武裝手上吃過苦頭的日軍南方軍司令官寺內壽一嚴令所部及增援日軍，在沒有形成地面、空中絕對優勢力量前，切忌與民眾黨武裝發生大規模衝突
而英、美方面則看到了拉民眾黨加入對日作戰所能帶來的諸多益處，也開始加大了與民眾黨接觸的力度，丘吉爾甚至特意致電艾默里，要其向民眾黨重提當初所談及的那一艘航母交易的事情，並設法引進F1戰機，以加強英國在遠東的海空力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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