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迎頭痛擊（二）

雖說人民軍空軍因西伯利亞冬季的惡劣天氣明顯減少了對蘇聯中亞、東西伯利亞等地出動的架次，並且現在的出動也多以偵察、撒傳單為主，而佔據遠東地區的日軍和在西線取得重大戰果的德軍也因天氣原因龜縮不動，但蘇聯三線作戰的基本態勢卻沒有得以根本改變

加上首都莫斯科失守對蘇聯民眾在心理上造成的巨大震動，國內企業向東搬遷尚未結束，以及外援物資不繼，遷都到古比雪夫的蘇聯政府面臨著兵力青黃不接、作戰物資極度匱乏且還要分心數處的窘境，日子也就過得益發艱難如何緩解蘇聯眼下的緊張形勢，並保證贏得衛國戰爭的最後勝利，也就成了擺在以斯大林為首的蘇聯黨政軍高層面前的最緊迫的問題

實際上，在1月下旬莫斯科巷戰進入最激烈的時候，斯大林就已經非常清楚：蘇聯要想贏得最終的勝利，就必須要改變三線作戰的不利狀態而且，斯大林也意識到了解決困境的關鍵，只不過因為其心中不甘，且又對在莫斯科冬季與德軍巷戰抱有較大的期待，事情也就被拖延下來現在莫斯科已經失守，斯大林原本的期待也全然落空，也該到了必須解決關鍵問題的時候了

從理論上來說，蘇聯現在的敵人有三個，則其選擇與一方或兩方甚至與三方媾和的可能性多達七種，但基於蘇聯利害關係及其與盟國關係考慮，蘇聯選擇媾和以改變目前窘境的可能卻只有一種那就是答應民眾黨的條件，實現雙方關係緩和

一戰後期德國人在布列斯特條約中所提出的條件固然極為苛刻，可那也只是想儘可能的多從蘇俄身上占些便宜，並未有滅亡蘇俄的真實意圖但對現在希特拉領導的德國來說，德軍入侵蘇聯的目的就是為了消滅蘇共，進而吞併整個蘇聯蘇聯只要不想亡國就絕無同德國媾和的真正可能

況且，蘇聯已同美、英等國結成同盟以共同對付軸心國集團，若蘇聯真要同德國媾和，且不說希特拉早已臭名昭著令人難以相信德國的承諾以及德國人所提的條件究竟會苛刻到何種程度，僅背叛美、英等盟國所帶來的道義上的危機以及與盟國處於敵對的後果就決不是蘇聯所能承受得了的

媾和的目的是為了擺脫戰爭，而不是陷入範圍大、程度深的大戰斯大林雖然鐵腕、獨裁、剛愎自用可他絕對不傻，那種站到盟國對立面、被希特拉拉着一同墜入最終戰敗深淵的蠢事他是肯定不會做的

既然無法與德國媾和，那麼與德國同為軸心國集團核心成員的日本同樣也不在斯大林考慮之內不說日本自沙俄時期就同俄國人結下的歷史恩怨，光日本在深陷中日戰場的同時又趁火打劫出兵蘇聯遠東妄圖與德國東西對進瓜分蘇聯的舉動，以及目前正在太平洋上狠揍西方列強的瘋狂勁頭，斯大林就不想被這麼一個瘋狂至極的撮爾小國拉着陪葬

權衡之下，謀求與民眾黨和解則是對蘇聯眼下較為合適的選擇了若能實現與民眾黨關係正常化，蘇聯不但可在中亞、中西伯利亞等腹部區域暫時減少一個心腹之敵還可藉助民眾黨武裝來抗擊東部的日軍以穩定東部戰線，並將東線蘇軍加強到西線

不過，與民眾黨關係正常化，也意味着蘇聯將在中亞、遠東地區失去自沙俄以來通過不平等條約佔據的中國一百五十多萬平方公里的領土，以及蘇聯控制下的唐努烏梁海和外蒙等地雖然這些地區基本上都屬於地廣人稀的荒涼地帶，可中亞和遠東地區對蘇聯卻相當重要，一旦失去，不但土西鐵路將處於隔離、斷絕狀態就是西伯利亞大鐵路東端及海參崴等遠東重要港口也要失去這將對蘇聯未來的戰略利益帶來相當大的不利也是斯大林在莫斯科失守之前一直躊躇未決的原因所在

但在退守古比雪夫后，斯大林面對眼前多線作戰、兵力不足、物資匱乏的困局和來自英國人的提議以及由什維爾尼克、柯西金領導的疏散委員會提交的報告，卻不得不下決心考慮解決與民眾黨關係問題了

“因為太平洋戰局不利，美、英等國無法實現我們此前提出的今年在歐洲開闢第二戰場的提議，這意味着今年仍要承擔來自軸心國集團的巨大壓力不過，丘吉爾政府也給我們提出了一個值得考慮的建議英國人認為我們應與民眾黨達成和解，以解除來自中亞、蒙古方向的威脅並藉助民眾黨武裝的力量應對東線日軍的威脅，同時抽調外貝加爾軍區和遠東方面軍兵力加強到西線另外英國人還在現有的途經伊朗的物資通道基礎上，又提議開闢途經印度、民眾黨控制區至我國中亞地區的物資通道，以加大對我們物資援助力度而就目前的形勢來說，我們也必須改變現在三線作戰的狀態”在蘇聯最高統帥部的會議上，明顯瘦削了許多且鬢現白髮的斯大林看了看與會眾人，神情凝重地問道，“大家都說說看，我們與民眾黨實現和解是否可行？”

若是通常問題，以斯大林現在的行事風格是很少如此公然徵求大家意見的，但與民眾黨和解涉及到一百五十多萬平方公里的歸屬問題，想想列寧當年在簽署布列斯特條約時所遭到的阻礙和非議，他可不願蘇共內部現在出現對立面並把矛頭指向自己簡而言之，斯大林如此行事就是想拉最高統帥部來為蘇聯其後的出讓領土行為背書，以集體決定來規避將來註定要遭受非議的個人責任

不過，此時鐵木辛哥、朱可夫被派在外，伏羅希洛夫、布瓊尼、庫利克等人又因此前作戰不利遭到貶謫，加上作為最高統帥的斯大林又身兼蘇共中央總書記、蘇聯人民委員會主席、國防委員會主席和國防人民委員等要職，能夠參加此次會議不過是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加里寧、蘇聯外長莫洛托夫、蘇軍總參謀長沙波什尼科夫、副總參謀長華西列夫斯基，以及應邀列席的負責蘇聯工業遷移的疏散委員會主席什維爾尼克、副主席柯西金等寥寥數人

沙波什尼科夫與華西列夫斯基交換了個眼神后，華西列夫率先開口說道：“從軍事方面考慮，如果我們能緩和同民眾黨之間的關係，並由人民軍阻擊日軍遠東兵力西進，那麼不但被阻隔在外貝加爾地區的庫羅奇金、阿帕那先科兩部可順利調至西線就連西伯利亞軍區、中亞軍區用來防範人民軍西進的兵力也可抽調一部分到西線若再加上被人民軍扣留的我方人員，總共可有七十多萬兵力西調總參謀部認為，得到這股兵力加強后我們不但能使西線加穩固，還能與德軍在今年春夏兩季的作戰中有所作為，並可為部隊的組建贏得至為寶貴的時間，從而為最後的勝利打下牢固的基礎”

加里寧皺了皺眉頭問道：“如果把外貝加爾軍區和遠東方面軍盡數西調，那東西伯利亞不是等於拱手讓給日本人和民眾黨了嗎？這損失也太大了？”

“我軍西撤確實會使東西伯利亞出現力量空白地帶，但從長遠來看，我們卻不會有太大損失，那裏將來依然會是蘇聯領土”沙波什尼科夫解釋道“在遠東地區已經失守的情況下，我軍滯留在外貝加爾地區的兵力不但處於兩面受敵狀態，還會在人民軍與日軍之艦起到隔離作用，使東西伯利亞達成一種戰略均衡但若我國與民眾黨達成和解，我軍將兵力西撤，那麼這個平衡肯定將會被打破

民眾黨武裝此前在中國境內的對日作戰中，從未收留過任何日軍俘虜，他們與日軍已是死敵不管是日軍西進還是人民軍東征其雙方必然發生大戰

也就是說我們通過緩和與民眾黨之間的關係，並以暫時退出外貝加爾地區的方式挑動民眾黨與日本人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可一舉解除中部和東部兩大敵人

這不但有利於我們集中力量應對來自西線德軍的威脅，還可削弱人民軍與日軍的實力，有利於我們將來對有關地區恢復控制”

在蘇聯去年8月進入三線作戰狀態之後，蘇軍已經意識到：若不解除人民軍的威脅不但西線對德作戰缺乏鞏固的後方，就是遠東地區也可能徹底落入日軍手中

但當時人民軍出擊中亞、外蒙的兵力高達八十多萬且又先後殲滅了五十多萬蘇軍，以雙方裝備性能上的差距蘇聯若想收復中亞、外蒙，至少要投入一百二十萬蘇軍而在西線遭受基輔等戰的重大失敗，東線又遭受日軍攻擊的情況下，蘇聯根本抽調不出這百多萬兵力來徹底解決人民軍，斯大林也只能命西伯利亞軍區和遭受重創后的中亞軍區、外貝加爾軍區在當地擴充力量，以牽制、防範人民軍西進

在遠東地區被日軍佔領后，蘇軍最高統帥部也曾想過暫且放棄東線，將外貝加爾軍區和遠東方面軍的兵力西調，但人民軍空軍經過幾個月時間的轟炸，已將東起貝加爾湖東岸的上烏丁斯克、西至葉尼塞河流域克拉斯諾雅爾斯克長達一千多公里的鐵路、公路上的橋樑等重要路段全部炸毀這使得蘇軍在河流封凍前無法西撤，而封凍后又難以在西伯利亞寒流中徒步跋涉上千公里轉移，庫羅奇金和阿帕那先科只能困守外貝加爾及以東地帶

經過在當地徵召青壯入伍，外貝加爾軍區兵力現在已達到二十七萬，中亞軍區、西伯利亞軍區經過補充后現在也各有二十多萬兵力，而由阿帕那先科率領的遠東方面軍殘部在撤到莫戈恰時尚有二十四萬多兵力若是蘇聯能與民眾黨達成和解，再接收其遣返的十多萬蘇軍戰俘，則其東線、中線剩餘的兵力可達一百零六萬左右哪怕在中亞、西伯利亞留下三十多萬兵力防範人民軍，蘇軍西線仍可得到七十五萬左右兵力的加強

七十五萬左右的兵力雖不足以改變西線的戰略態勢，卻足能使一兩場大戰役發生有利於蘇聯方面的變化而這也是吸引斯大林和軍方傾向於同民眾黨緩和關係的原因所在

“民眾黨是以收復失地名義入侵蒙古和我國中亞的地區的，而遠東地區也在其主張範圍之內，這就與日軍現在對遠東的控制存在矛盾從雙邊或多邊關係來說，我們確實可以利用遠東地區促使人民軍與日軍進行大戰”莫洛托夫先是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至於東西伯利亞大部地區，並不在民眾黨的主張之內況且，只要我們不簽約出讓，就是人民軍或日軍佔領了將來時機成熟了，我們也可以主張收回”

正、副總參謀長和外長的分析，使加里寧不由得想起了列寧在一戰後期與德國簽署布列斯特的權宜之計來當初德國人光領土一項就要求蘇俄割讓328萬多平方公里的面積，而在割讓區域中有當時蘇俄全國44%的人口、90%的煤炭開採量、73%的鐵礦石、54%的工業以及33%鐵路損失可謂極其慘重與德國人當初的獅子大開口相比，民眾黨現在要求收復的失地，雖然面積也不少，可基本上都是中亞、遠東一帶的極不發達地區，人口、工業都比較有限對蘇聯實力影響不大

“當初布列斯特條約為我們蘇維埃政權的穩固贏得了至關重要的寶貴時間，使我們能在其後贏得國內戰爭的勝利並打敗外國武裝干涉”加里寧眉頭舒展開來，並加重語氣說道，“作為權宜之計，我看，我們可以同意民眾黨的條件”

“那可是一百五十多萬平方公里啊”莫洛托夫咋舌嘆道，“若是消息公開了，恐怕黨內、國內會有很多人不理解甚至一些反對勢力也會跳出來我們的工作可就被動了”

“我們是為了挽救社會主義祖國不要顧慮太多”加里寧把手一揮，又顫着鬍子說道，“按照規定，對外締結條約等事項是需要經最高蘇維埃會議通過的，若將來真有問題，由我這個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負責就是”

見加里寧主動跳出來願意背黑鍋斯大林也放下手中的煙斗，對眾人說道：“若非萬不得已沒人願意和入侵我們祖國的強盜談條件，不管他們是以什麼名義但根據什維爾尼克、柯西金兩位同志報告的情況我們已到了不得不和民眾黨談判的時候了具體情況，大家還是聽他們說”

得到斯大林的示意，什維爾尼克卻道：“還是讓柯西金同志說，他清楚一些”什維爾尼克是蘇共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央秘書長，而柯西金則是蘇共中央委員、人民委員會副主席，在蘇共黨內地位什維爾尼克要高過柯西金但是，柯西金不僅博學而且記憶力驚人，對一些重要資料和數據非常清楚，什維爾尼克讓柯西金來彙報有關情況，也是避免自己有些情況說不清楚時露怯

柯西金也不推辭，清清嗓子后，便說道：“從去年6月24日成立疏散委員會負責工業基地東移以來，我們在半年時間內向東部地區遷移了1523個工業基地，其中有1300多個企業已經恢復生產此外，我們還在俄羅斯聯邦東部、哈薩克中西部等地擴大了農作物的播種面積，以確保衛國戰爭期間糧食和經濟作物方面的供應

但是，就在3月1日，人民軍的飛機卻突然飛臨西西伯利亞的庫爾干、鄂木斯克等地上空，撒下大量俄文傳單，誣衊我黨自執政以來的有關政策傳單目前已被我們全部收回並予以銷毀，事件的影響範圍也很小，在控制之內

不過，人民軍此番行動卻表明，他們有能力對我東移工業基地進行空中打擊而且，據軍隊同志說，敵機飛行高度約在一萬一千米，過我軍地面防空炮火有效射程範圍這意味着，如果我們不解決與民眾黨的關係問題，我們剛恢復生產不久的工業基地將遭到來自民眾黨武裝的大規模轟炸，而我們卻毫無還手之力至於再次轉移工業基地，一是時間上已不允許，二是我們已經沒有多少地方可轉移了”

在西部大片國土落入德國之手，中部又被民眾黨武裝插了一刀，遠東也落入日軍手中后，蘇聯可供迴旋的戰略空間已是不多庫爾干到古比雪夫的直線距離是不足一千公里，這意味着人民軍空軍已可威脅到蘇聯的戰時首都而西邊則是暫時因天氣等原因與蘇軍處於對峙的德軍，即便疏散委員會能再次組織力量進行工業基地的遷移，可又能搬到哪去？

況且，蘇聯此前為了應付三線作戰已經耗費了太多的人力、物力，眼下正是亟需通過工農業生產予以補充的時候如果東移后剛恢復生產的工業基地再遭民眾黨武裝轟炸，前方得不到充足的物資供應，那蘇聯將徹底失去贏得戰爭的可能

“斯大林同志，不能再猶豫了為了社會主義祖國，我們必須與民眾黨達成和解”加里寧神色肅然地說道，“他們的條件確實很過分，但遠未到布列斯特條約的地步，我們還承受得起”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見加里寧說出了自己不方便直說的話，斯大林也就點點頭，並順水推舟地決定道，“我建議通過**方面向民眾黨帶話，同時由我駐美大使與蘭芳駐美大使接洽，並通過蘭芳向民眾黨表達我國意向，以敲定談判之前的有關問題至於具體談判，因涉及到外交、軍事和物資通道開闢等諸多方面，我看就由莫洛托夫、阿帕那先科、柯西金等三位同志具體負責，其他有關機構予以密切配合要儘快敲定一應事項，爭取在開春后德軍發動的攻勢前，把兵力抽調到西線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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