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縱橫相間（四）

第六章：縱橫相間（四）

只不過，人走茶涼，在老蔣的分化、拉攏之下，韓復榘離開后的第三集團軍將領們已是各有心思。哪怕眼下處於抗戰時期，第三集團軍前途未卜，一些將領仍想着爭個大小高低。這種情況卻是韓、李兩人當初所預料不到的。而李樹chūn此前在向孫桐萱、曹福林試探不果后，也就意興闌珊，原本的滿腔希望化作了深深的失望。

看完了韓復榘留下的手令，又聽李樹chūn講述了有關過往並利害分析，谷良民當即說道：“既是為了解救總指揮，又能帶部隊留下打鬼子，別人不干我56軍幹了！只不過，我一個人恐怕做不成這件事，還得李先生多幫忙才成！”

“既然敬軒有心，我自不會置身事外！”李樹chūn點頭應下后，又提醒道，“要想把56軍全拉出去，你有多大把握？別忘了，74師李煥文部可與曹福林關係不淺！”

“李煥文原本就是曹樂山的老部下，現在曹樂山以我軍此前作戰不利為名，提出對我軍進行整編，其用心所在自然是一目了然！”谷良民帶着幾分譏諷，又有些無奈地說道，“自從總指揮被武漢扣押、他曹樂山成了前敵總指揮以來，他就沒少對74師下功夫！整個56軍，我現在能拉走的恐怕也就一個22師了！”

谷良民所在的56軍轄有22師和74師，其中，22師是谷良民起家部隊，由他自己兼任師長，而74師則由李漢章擔任師長。

這個74師可不是後來歷史上張靈甫所在的整編74師，而是在30年9月，中原大戰山東佔據基本平定的時候組建的。74師由29師86旅喬立志擴編而成，喬立志為第一任師長，現在的第二任師長李漢章是33年就任的。而李漢章原本是29師85旅旅長。

只從74師的創立來看，該部就與29師存在很深的淵源。而29師卻正是曹福林的根基所在，喬立志、李漢章也是曹福林的老部下。正是靠着這種關係，曹福林提出對作戰不利的56軍進行整編，想把74師納入其統領的55軍麾下。

在抗戰爆發前，韓復榘部的編製是五師一旅，不管是曹福林、谷良民，還是李漢章，都只是各管一攤的師長，其上並沒有軍的編製，大家也基本上沒什麼好爭的。但在抗戰爆發后，老蔣發佈了新的番號和編製，韓復榘部也就有了三個軍的編製。

不過，韓部雖然號稱三個軍，但其實力卻仍卻仍然是五師一旅。這樣一來，三個軍統轄的兵力難免就出現多寡不一的情況。其中，孫桐萱的12軍轄有第20師、第21師；谷良民的56軍轄有第22師、第74師；唯獨曹福林的55軍只有一個29師和一個手槍旅。

在靠兵力多寡彰顯話語權的húnluàn年代，曹福林自然對55軍的兵力編製感到不滿。特別是由29師一部擴編而成的74師納入56軍麾下，讓他有種被人摘了桃子的感覺。但當時韓復榘仍在，在韓的壓制下，沒人敢對編製問題有異議。現在韓復榘被老蔣扣押，曹福林又戴上了前敵總指揮的帽子，他找由頭排擠谷良民，發泄心中積攢的不滿，並藉機擴張55軍兵力的心思也就展lù出來。

在原本歷史上，谷良民為了抵制對56軍在黃河沿線作戰不利的攻訐，曾在38年2月率部浴血奮戰收復了日軍佔據的濟寧，但隨後因日軍調集重兵攻擊，以及第三集團軍其他部隊配合上的問題，又不得不撤離濟寧。

56軍收復濟寧的行動，既打擊了日軍、振奮了魯西南民眾抗戰的決心，又抗擊了以“抗戰不利”為名整編56軍的借口。可惜的是，排除第三集團軍里韓復榘死忠分子是老蔣的既定策略，56軍的命運並未因濟寧的收復而得到改變。在老蔣的支持下，56軍的番號最終還是被撤銷，74師被編入曹福林部，22師則編入孫桐萱部。而谷良民本人也在外來壓力下辭去了軍長職務，掛了個中將參議的虛職。

而現在，因民眾黨和護衛軍的出現，特別是民眾黨武裝此前所獲得的一系列勝利，讓韓、李、谷等人先後看到了另外一條出路。當然，這條道路能否行得通，還要看李樹chūn、谷良民的努力，看民眾黨、護衛軍能否容納他們。

對於曹、谷兩人的紛爭，特別是曹福林身後還有老蔣的影子，李樹chūn也感到無奈。思量一會兒后，他凝眉說道：“只拉走一個22師兵力是有些少，可若能提前與護衛軍暗中達成一致，並在日軍進佔魯西南的關鍵時刻為護衛軍在運河西岸保留一前出陣地，再協助護衛軍消滅小鬼子、控制魯西南，那我們憑此在護衛軍里立足是不成問題的。關鍵還要先與護衛軍取得聯繫，我會再找機會去見他們一次的。”

“有了那份密碼，通過電台聯繫不成么？”谷良民心中奇怪，又提醒道，“運河西岸的74師雖歸我56軍統轄，但李煥文受曹樂山影響卻深，我們要想偷偷過河可不是易事，再說，護衛軍在東岸防範甚嚴，貿然前往可是會讓他們誤會的。”

“那份密碼只是護衛軍出山前與總指揮商定，準備用於彼此間聯繫的，但因我方此前一些不當之舉，密碼也就從未使用過。”想起當初韓復榘不告而退讓護衛軍頂缸的做法，李樹chūn就忍不住苦笑，“要想讓護衛軍接納我們，就必須化解雙方此前的恩怨，我還非要過河一趟不可！

至於74師防區難過的問題，敬軒你現在還是56軍軍長，調整一下22師和74師防區並不困難。只要能控制濟寧以西的嘉祥、鉅野兩縣就足夠了！”

嘉祥、鉅野兩縣均位於運河以西的魯西南中部，距離東岸的濟寧分別有二十五公里、五十公里。從濟寧過河后，可通過汽車公路直達菏澤、金鄉、曹縣等地。若能佔據這兩縣，確實能為護衛軍進軍魯西南打開mén戶。

“讓22師頂到嘉祥、鉅野，問題應該不大。”谷良民稍一沉yín，便決定道，“我陪李先生一起過河，也見識一下護衛軍究竟怎麼個強悍法！”

“你不能去，至少頭在未與對方達成一致前不能去！你要留下掌握好部隊，可別你一走，連22師都丟了！”李樹chūn搖頭說道，“我是文職，又擔著山東省民政廳長的職務，以商量難民安置的名義過河找護衛軍可比你堂堂軍長目標小得多！就是讓武漢方面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而你要是被人發現過河找護衛軍，那等於給別人送上了現成的‘通敵’的帽子！一個撤職查辦，那56軍與你就再無瓜葛！這個險不能冒！”

谷良民撓頭想了想，也覺得李樹chūn說的有道理，便點頭應道：“那過河與那邊聯繫的事就拜託先生了，等事情有了眉目后，我再過河好生瞧瞧！先生還有沒有別的囑咐？”

“掌握好22師，把部隊裏另有心思的人甄別出來，留下可用之人。再看看有沒有可能從74師里多拉一些人出來。”李樹chūn眸子裏jīng光閃爍，卻又補充道，“另外，做好把部隊將領家眷從曹、單兩縣接出來的準備。一旦我們同護衛軍那邊達成一致，要保證部隊將領不會因家眷在後方而離開！”

“行！我聽李先生的！”谷良民重重地點頭應道。

李樹chūn、谷良民兩人計議已定，便準備在元宵節后做好各自的工作。

護衛軍佔據了山東大部，魯北一帶又被日軍控制，蔣記國民政fǔ現在能掌握的也就魯西南十縣。要想供養第三集團軍數萬人馬、原山東省政fǔ公務人員，以及湧入魯西南的眾多難民，單憑十縣地盤肯定是力有未逮。李樹chūn便以“商借糧食”、“安置難民”為借口，在元宵節前過河去找護衛軍。

谷良民以換防為名，在56軍防區範圍內調整了22師和74師的防區。因是該軍內部調整，孫桐萱、曹福林兩部對此並無異議，而74師又將承擔的河防重任jiāo卸給22師，李漢章自然樂得輕鬆，也並無別話。

2月16日，李樹chūn帶着兩名護衛，過河抵達了濟寧。經護衛軍第三集團軍駐防官兵檢查后，李樹chūn便在濟寧耐心等待對方洽商人員的到來。

“這個李樹chūn上次和韓復榘méng了我們一回，現在竟又來談雙方合作了？”在護衛軍總部，杜義山神sè間帶着幾分怪異，戲虐地說道，“上次méng我們出山頂缸，結果我們現在佔據了山東大部，現在又來洽商合作，該不會是想把魯西南jiāo給我們吧？”

無心戲虐之言，卻不料竟一語成讖。

“那種好事不會總有的。要真如你所說，那送完魯西南他們可就沒地方送了！”劉成山不以為意地笑道，“說是合作，我看李樹chūn求援的可能更大些。從魯北、冀南等地湧入魯西南的難民可不在少數，憑魯西南十縣可沒有能力安置數以百萬計的難民。”

老蔣現在退縮到武漢，李宗仁在江淮又和小鬼子打的jī烈，一時都顧不過了韓復榘留下的殘兵敗將。就算韓復榘從濟南撤退時運走了大量資金和物資，可部隊、政fǔ官員、難民太多，光每日消耗的糧食就是個令人心驚的數字。護衛軍此前有救助災民、難民的良好聲譽，又曾和韓復榘、李樹chūn在救助災民上合作過，劉成山有此猜測也並不奇怪。

“我們上次和韓復榘、李樹chūn合作過，可結果他們卻讓我們頂缸。若非我們早有準備，實力也遠超韓復榘的估計，恐怕吃虧的就是我們了！”杜義山皺了皺眉，看向谷海川，“海川，我們有必要還和他們再談么？”

“對方有求於我，主動權在我們這邊，接觸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谷海川定下了調子，“現在韓復榘被老蔣給扣押了，看看李樹chūn究竟想賣什麼yào。若是能藉此機會多收留一些難民，也對我們今後的發展有利。”

幾人商量過後，便讓杜義山、孫觀濤、方允中去濟寧和李樹chūn洽談。

杜義山和李樹chūn已經見過幾次面了，雙方落座后也並沒有過多客套。在就韓復榘部上次不告而逃、讓護衛軍為其頂缸一事論說了一通后，李樹chūn也就說明了其真實來意。

“李先生所說是真的？谷良民真想率部投奔我們護衛軍？不會是詐我們吧？”聽完李樹chūn所說后，杜義山神sè怪異地問道。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此前一時戲虐之言給說中了，李樹chūn此來竟真的關係到魯西南的歸屬！

看着對面似笑非笑、神sè耐人尋味的三人，李樹chūn可料不到杜義山此前的猜測之言，還以為自己所說過於突兀，無法取信於人呢。

想起韓復榘被扣押后第三集團軍人心渙散、幾位爭大的情況，李樹chūn的臉上就滿是苦笑。既然已經想加入護衛軍，並藉助民眾黨的力量來解救韓復榘，李樹chūn也就將有關情況和盤托出，並鄭重的補充道：“幾位先生，我知道上次總指揮確實做的有些過，可我這次來卻真想與貴方達成合作，確切地說是加入貴方。只要這邊做好過河西進的準備，古敬軒原接受貴方整編。或者由古敬軒尋機帶22師過河到這邊也可以！”

見李樹chūn神情不似作偽，杜義山、孫觀濤、方允中三人相互看了看后，杜義山便斟酌着說道：“雖然看李先生的樣子似乎不象在說假話，可上次被你們méng了一回，這次我們也不可能完全相信。而且，我軍接受谷良民部的加入也事關重大，不是我們幾個現在就能決定的。這事只能等我們研究后再做答覆。”

李樹chūn也知道此事不可能當場決定下來，便問道：“杜先生，需要等多長時間？”

“杜先生在這邊休息兩天，或者回河西等也行。等兩天後我們再做答覆。”杜義山稍一思量，便回道。

“兩天時間啊……”想到谷良民還在等自己的消息，李樹chūn說道，“我還是回河西等吧，也好和谷敬軒好好商量一下後續事項。”

會談過後，李樹chūn就返回了運河西岸，而杜義山等人則回了護衛軍總部。

聽杜義山把會談內容一說，劉成山便奇道：“真讓你說著了？李樹chūn是來送魯西南的？”

“韓復榘被老蔣扣押后，韓部的第三集團軍現在人心離散，李樹chūn、谷良民這些韓復榘的死忠分子不願再繼續為老蔣做事也確有可能。但我軍想兵不血刃地拿下整個魯西南卻是不可能的。最多我們能佔據嘉祥、鉅野兩縣罷了。”杜義山搖頭說道，“至於其他幾縣，還是等日軍進入魯西南、韓部剩餘兵力逃散的時候再藉機拿下得好！我們現在還是商量下究竟該如何對待谷良民部吧！”

“谷良民的22師滿編狀態也就不到一萬五千人，與我們兩萬人編製的師相比，差距不小。若是淘汰掉老弱，那該部兵力還要更少，差距則要更大。我想我們現在是有能力消化掉這樣一個師的。”劉成山建議道，“谷良民是鉅野縣人，22師官兵也大多是山東人，對其進行整編、改造也比較容易。我看可以有條件的接受他們加入。”

“我看可以接受。”谷海川點頭贊同道，“至於條件，就按照我軍的服役年齡、訓練水平、文化程度、紀律準則來要求。除了年齡無法通融外，其他方面若有欠缺，可限期整改！另外，等與李樹chūn達成正式意向後，我們再報請先生批准！”

“應該的！”孫觀濤也贊同道，“我聽說老蔣的部隊裏，特別是那些地方派系部隊裏，總會有些年齡嚴重偏大的文盲老兵，這些人怎麼也要離開主力部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補充完善着接受谷良民部的條件，沒用多長時間就形成了一份比較完善的“接受”標準來。

接受外部力量加入，這對民眾黨武裝來說還是頭一次。在此前幾年，由於處於起步階段，民眾黨武裝都是通過自行發展來積累。而隨着民眾黨及其武裝力量的壯大，勢必會有更多的外來勢力謀求加入。起步發展階段的模式已難以滿足需要。民眾黨及其武裝也要對有關政策做出調整。這次收留谷良民部與否就關係到政策的調整。

對一個體制雖然完善，可各方面尚未壯大的系統來說，早期的發展若能得到同源力量的注入自然會快上許多，但若是被注入的是有別於自身的力量，或者是容納另外一個系統，那吸收、通化的時間將會大為延長。甚至可能會因為不同類力量融合的緣故，導致原本的系統產生異變，形成超出該系統創建者預期範圍內的東西。異變的結果可能會優於原系統，但更大的可能會是異變失敗，原系統成為殘次品。

從護衛軍到人民軍，再到民眾黨的創立，趙振中在這些年裏為了獲得一種相對純粹、有別於這個時代的新的組織力量，一直沒有吸納那些被護衛軍或人民軍打敗的勢力中。最多也就是通過勞改營收留俘虜，讓俘虜們從事根據地內的各項基礎設施建設罷了。

而隨着民眾黨及其武裝力量的壯大、吸收、同化外來力量能力的提高，接受外來力量以加快發展速度的階段已提到議程上來。而有條件地接受谷良民部則標誌着民眾黨及其武裝發展新階段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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